胸腔里涌起一股很濃，很強烈的情緒——想抱一抱他。

    她也這么做了。

    勇氣在這一刻無限放大。

    杜窈伸手抱住他的腰，臉貼在體溫略燙的黑色襯衫上。

    心思并不旖旎。

    只是單純得想抱一抱他，把全身無戒備地向他張開，胸腔里的心跳也移交到他的懷里。

    程京聞怔忡。

    心口軟軟的聲音灌進他的胸腔，“明年夏天我們去看海，好不好？”

    第41章 白夜

    皚雪化成水流淅澌淌下。

    杜窈始終沒有聽見回答。

    抱住窄腰的一雙胳膊也有些怯得輕顫, 心臟不安地鼓動。

    鼻尖兒蹭過他的胸膛，上仰。

    程京聞一雙眼闃寂地低下，與她的目光短促地碰在空中。

    薄唇輕抿, 手臂垂在身旁。

    “你在可憐我嗎？”

    他聲音很低，辨不出情緒。

    杜窈一愣, “沒有……”

    又把眼垂下去, 還是松開了他的腰。但依舊站在與他很近的地方。

    “……可能是吧。”她盯著腳尖, “但我不喜歡用可憐這個詞, 好像給別人強加了什么可悲的特性。我只是很難過, 程京聞。只是這樣?！?/br>
    “你難過什么？”

    他依舊發(fā)問，視線停在她的發(fā)頂。

    于是杜窈再一次仰起頭, 他們的目光也再一次短促相接。

    她鼻尖一酸，聲音與腦袋深深地埋下去。

    “我錯過了十年，程京聞?！?/br>
    他神色稍怔。

    以為杜窈或許在替他在福利院的生活——甚至十年里的悲慘遭遇難過。

    可是沒有。

    她只說錯過了他的十年。

    “我很抱歉?！?/br>
    低聲的喃喃。

    濕濕潮潮，與杜窈輕輕的呼吸聲一起，打在胸腔骨與血rou底下, 心臟之上。

    程京聞的眼眶少見的發(fā)澀。

    閉一閉。喉頭滾動, 有話要說難說。垂在身側的手臂慢慢抬起。

    停在她的后背。

    “你抱歉什么？”

    “……如果我再聰明一點，早一點發(fā)現(xiàn)，”她吸吸鼻子, “至少你不會是一個人，不……”

    “但是你什么也改變不了。”

    被打斷。杜窈一怔。

    還沒有來得及張口, 肩胛骨一股很突然的力。她踉蹌一步，臉頰撞上胸膛。

    “所以你的道歉太不真誠了?！?/br>
    耳根貼上他沉沉的一句。

    后背兩只手臂用盡全力地箍住, 恨不得破開一層皮rou的隔閡, 把她揉進身體里。

    杜窈還有些發(fā)懵。

    直到鼻尖碰到尚未取下的襯衫夾, 冰涼。才后知后覺的反應, 心跳劇烈——

    程京聞在抱她。

    一百天里第一次主動抱她。不避諱的。

    “杜窈。”

    他弓下脊骨，頭抵在她的肩膀上。聲音低啞。

    “你要賠我十年，要賠我看十年的海?！?/br>
    -

    江柔終于堆完雪人。

    才拍一拍手，照幾張照片發(fā)去微博。再拎上面粉，回屋。

    客廳沒有人。

    右邊的廚房亮燈，大概他們已經在準備餡料了。江柔沒有多想，徑直推開玻璃門。

    “小窈，我來……”

    聲音戛然而止。

    江柔愣愣地站在門口，手里的面粉砰一聲掉在地上。瞳孔地震。

    與程京聞懷里的杜窈對視兩秒。

    喃喃，“我穿越了？”

    杜窈后知后覺地羞赧。

    頓時，臉紅到耳根，從程京聞的懷里掙扎出來。似乎，還聽見他一聲低低的笑，呼吸的熾熱打在她的頸側。

    所有暫時罷工的感官重新運作。

    吐息，體溫，心跳。

    一霎，杜窈敏感地體會他們所有交換的聯(lián)結。渾身發(fā)軟。

    急匆匆后退幾步。

    根本不敢直視他，腦袋一矮，幾乎是慌亂地逃出廚房。

    江柔身側一陣風。

    聽見遠遠一聲臥室關門的響才回過神，不可思議地眨了下眼睛。

    “你們復合了？”

    “還沒有，”程京聞倒很鎮(zhèn)定地收回手，往墻上一倚，“但是快了?！?/br>
    江柔把面粉撿起來。

    聽他講完，不由腹誹，“抱也抱了，路邊的螞蟻都能看出來你們兩個的意思——還要什么儀式感？”

    程京聞閑閑一撩眉，“表白?！?/br>
    “你不能現(xiàn)在就去對她說？”

    “我不能說?！?/br>
    他直起身，把案板上剁好的rou餡放進另一口碗里。倒一點蔥姜水。

    “有什么不能?！苯峁緡?，“你們這層窗戶紙明明一捅就破，非要留著。難受自己，也難受別人?！?/br>
    聞言，程京聞若有所思瞟她一眼。

    “怪不得?！?/br>
    “什么？”江柔抬頭。

    “怪不得你追不到商暨?！?/br>
    簡直正中她傷心事。

    “……程京聞今天誰給你圓謊的？”

    他一聳肩，“不說了?！?/br>
    空氣一頓。

    江柔很求知若渴，“要不還是詳細說說——你這樣都能追到小窈，我覺得我也可以。”

    “……”

    -

    杜窈縮在被窩里。

    思緒空白，腦海里只來來回回地播放剛才在廚房的幾分鐘——

    “我一直在等你。”

    “公主不需要那么多心眼?！?/br>
    “你道歉得不真誠?！?/br>
    “杜窈，我要你陪我看十年的海。”

    ……

    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