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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白夜做夢在線閱讀 - 白夜做夢 第72節(jié)

白夜做夢 第72節(jié)

    杜窈掛了電話。

    想去透一口氣。

    剛走兩步,被幾只麻雀唧唧啾啾地搶先一步,占據(jù)了窗沿。

    她只好重新坐回椅子上。

    挺茫然。

    其實是下定決心要辭職。

    她仔細想過了?;氐缴暇┑膸自?,一直在商業(yè)化地設計日常服裝,消磨靈感。在準備設計比賽的幾天,無拘束地設計、創(chuàng)造她所想的,才是杜窈需要的。

    孟硯白只是一針加速劑。

    隨意替她拒絕雜志的訪談,再拿一本別的來打發(fā)——

    杜窈太討厭被人這樣安排。

    辭呈模板就在包里。

    明明今天填寫遞交了就可以離開正時。

    結果,被這樣一出陡生的變故打得措手不及——

    她從來沒見過人會流這么多的血。

    后腦,微卷的黑發(fā)被黏膩的血結成幾綹。抬上擔架,喘氣,會有大口的血沫從唇齒里溢出來。

    坐上救護車的一刻。

    杜窈手腳冰涼,腦子嗡鳴。

    不敢想這究竟是無意的一起事故,還是孟硯白自己拉倒的書架——

    如果是后者。

    她算不算間接殺人?

    杜窈坐在長長的過道里。

    四周很靜,只有護士偶爾查房的腳步聲。她無力地躬下身,捂住了臉。

    怎么會遇上這種事兒啊?

    杜窈思緒惶亂。

    胡思亂想里眼淚一點一點兒地砸在光潔的白瓷磚上。既害怕又無助。

    她想程京聞了。

    -

    電話依舊是在一聲響以后接通。

    “喂。”

    他才開口說一個字。

    杜窈緊繃一天的神經(jīng)便立刻松懈下來。再慌亂與不安,也都一并趨于平靜。

    她吸了吸鼻子。

    還沒開口,聽見話筒里一聲,“不許哭?!?/br>
    “我沒哭!”她氣鼓鼓。

    他輕哂,“什么事?”

    “你在哪兒呀?”

    “蘇城,”他說,“在開會?!?/br>
    “……噢?!?/br>
    杜窈咬了下嘴唇。

    不想掛電話。但也不知道今天的事,要怎么與他說。

    “孟硯白今天挨砸了?”

    “哎,”她一愣,“你怎么知道?!?/br>
    “盧豫今早大呼小叫地跑進來報喜,”他講這話的語氣,杜窈猜他該挑了個眉,“差點要開香檳慶祝?!?/br>
    杜窈不由捂嘴笑了下,鼻腔里鉆出一道輕快的氣聲。

    “高興了?”

    “什么……”

    “開口就要哭的語氣,”他嗤一聲,“我還不是聾子。”

    杜窈愣了一下。

    兩只手捂住電話,抿住上翹的嘴角。一顆心臟被高高拋進松軟的棉花糖里,絲絲縷縷的甜。

    把今天的事簡略敘述一遍。

    程京聞沉吟片刻。

    “等他出院,我陪你去辭職?!?/br>
    “嗯?”

    “孟硯白不會批你的辭呈,”他淡聲,“但是以成悅的名義撬走你,即便他不同意,董事會也會出面應允?!?/br>
    杜窈愣了愣,“撬……”

    “放心,”他解釋,“只是借公司一個名頭,不是真要招你。”

    “……知道了?!?/br>
    杜窈噘一下嘴,“我也沒想去?!?/br>
    -

    結束一通電話。

    杜窈心情放晴,接班的護工也抵達。把醫(yī)生的話轉述,離開,去一趟洗手間。

    溫熱的水流淙淙地淌過指尖。

    杜窈呼出一口氣。

    還在想是去公司完成冬季最后一批設計稿的稿圖,還是回家休息。

    關上水龍頭。

    抬頭,視線無意識掃過鏡子——

    “母親?”

    杜窈睜大了眼睛。

    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立刻轉身,去看身后眉眼有六七分像的婦人。

    聽見她問:“你在這里干什么?”

    “……公司里有人受傷了,我送過來?!?/br>
    “真是樂于助人,”婦人上下看一眼她,“你的手怎么了?”

    杜窈順著她的話一低頭。

    才發(fā)現(xiàn)腕上的淤紫更深,腫起一圈。碰一碰,刺骨的疼。

    不由蹙起眉,“沒事。”

    “沒事沒事,”婦人冷嗤一聲,“過來?!?/br>
    杜窈愣了一下。

    還是跟上。在長長的走廊里穿行,心里有一些發(fā)怯的不自在。

    “你怎么會來上京?”她終于開口。

    “陪你父親治病,”婦人轉頭看一眼她,“小白眼狼?!?/br>
    杜窈深呼吸。

    想到南城是她打電話找程京聞來,至少還有關懷的意思。不與她吵。

    “他不是摔傷了腿嗎?”

    “是,”婦人停在一間病房前,“但是人老了,幾個月也沒有好轉——可能要截肢。”

    杜窈頓在了原地。

    “怎么就要截肢了……”

    她鼻尖泌一點兒緊張的細汗,“可能只是愈合的慢一點而已。我看網(wǎng)上說,有折了一年還沒好的,再做一次手術就行了?!?/br>
    “噢,”婦人慢條斯理,“醫(yī)生說是處理不當,肌rou壞死。這條腿已經(jīng)沒用了?!?/br>
    杜窈有些語無倫次,“怎么會呢?南一院不是最好的醫(yī)院,怎么會處理……”

    “常寧,別騙她了。”

    病房里清朗一聲。

    婦人頓時沒勁兒地看她兩眼,“杜窈,你真是沒學到一點杜家的好?!?/br>
    “什么啊?!辈欧磻^來挨騙了。

    她立刻收起臉上擔憂的神情,哼一聲,“學你們騙人也算學好?”

    “至少學到不輕信別人,”婦人再打量她一眼,“出去四年,還是一點戒備心也沒有。真不知道你怎么活下來的?!?/br>
    “因為只有你們,認為所有人的接近都是有利所圖,”杜窈脾氣也上來了,“但是真沒那么多人會關心你家里是否積蓄雄厚,祖上三輩是否清白——都二十一世紀了,還在看不起誰?相處的人只在乎相處是否舒服,是否有契合的話題,沒有人會在聊天高興的時候聽見對方家里是拆遷戶起身就走?!?/br>
    婦人平靜地聽完。

    沒有反駁,很淡地看她一眼。轉身,推開病房的門,“說完了?”

    杜窈頓覺一拳砸在棉花上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