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fā)現(xiàn)，薔薇花真的開得很美。

    芳香四溢之時，一陣眩暈感再次傳來。

    卓明玨掐了把手心，努力使自己變得清醒一些。

    他又在花圃里站了許久，等那股暈眩感緩緩消散開，這才離去。

    *

    慕思思站在窗戶邊好一會兒，視線落在不遠處的身影上，卓明玨似乎并沒有察覺到她的目光，只是靜靜地望著薔薇出神。

    因為背對著她，所以慕思思看不清他此刻臉上的表情。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落雪又再次降落在了他肩上，卓明玨才回神離開了。

    見此，慕思思眼眸里的困惑便越來越深。

    這樣的卓明玨實在是太奇怪了，而且要是換做是以往，一向?qū)θ魏问挛锉в芯栊缘乃膊粫煊X不到旁人的視線。

    像現(xiàn)在這樣望著薔薇花出神到這樣的程度，著實是少見。

    就在她思索著今天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的時候，卻聽見系統(tǒng)忽然說道：“回神啦！”

    慕思思幾乎要被它嚇一跳，回頭時系統(tǒng)笑嘻嘻地看著她。

    慕思思不由嗔道：“小系你在干嘛！”

    系統(tǒng)笑了笑，語氣很是無辜地說道：“我只是見您在走神，好意提醒您一下嘛。”

    慕思思哼了下：“你這么大聲，我都快被你嚇?biāo)懒??！?/br>
    系統(tǒng)仍舊笑嘻嘻的：“現(xiàn)在不是沒事嘛。”

    慕思思對著它做了個鬼臉，隨后又往窗外看了眼。

    薔薇花開得特別燦爛，佇立在那里的那道孤寂伶仃的身影已經(jīng)不見了。

    她收回視線，不由對系統(tǒng)說道：“你覺不覺得……卓明玨好像有些奇怪？”

    系統(tǒng)愣了愣。

    慕思思繼續(xù)說道：“他是不是生病了？”

    系統(tǒng)更是愣住。

    它正想問您為什么這么關(guān)心他的時候，慕思思卻已經(jīng)再度將視線轉(zhuǎn)向窗外，沒有再說一句話。

    *

    另一邊，卓明玨已經(jīng)回到了屋子，他拿起東西，準(zhǔn)備去清掃積雪，只是走了幾步路后，頭便開始疼了起來。

    卓明玨腳步一頓，神色平靜，伸手緩緩地捂在額頭上。

    盡管試圖故作平靜，但他的臉色仍舊蒼白得很，一絲血色都看不到。

    卓明玨重重地喘息著，冷靜地閉了閉眼。

    再度睜開時，他已然使得自己平靜下來，緩緩平復(fù)下心神。

    卓明玨吸了口冷氣，繼續(xù)往前走。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人，大多數(shù)都是跟卓明玨一樣的外門弟子，他們正拿著東西往自己負責(zé)的那片區(qū)域走去。

    而此時的山峰上方卻傳來了御劍飛行的身影，劍鳴聲清脆悅耳，引得外門弟子頻頻停下，佇立仰望著。

    御劍者在進入主峰之時就停了下來，選擇在附近降落。

    寒霜派有著不允許在門派里御劍的規(guī)矩，故而下山的弟子在歸來時，都會提前將靈劍收回，在外門區(qū)域降落下來。

    卓明玨沒有像他們那般地四處張望，而是拿起掃帚，開始清理落雪。

    內(nèi)門的弟子已經(jīng)順利御劍停下，將靈劍收回到劍鞘中，開始往這邊走來。

    一行人恰好從這里經(jīng)過，與卓明玨擦肩而過。

    卓明玨低垂著頭，耐心地清掃著積雪，卻突然感覺到有一人的視線停留在了自己身上。

    他輕抬起頭來，對上了一雙從容隨和的臉龐。

    顏良對著他笑了下，輕頷首，爾后離去。

    他們離開之時，正源源不斷地傳來討論的聲音。

    一人說道：“過幾日便是師妹壽辰了，我在山下買了些好玩的東西，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br>
    另一人便毫不留情面地嘲笑起來：“你就算了吧，去年的事情你忘了？偏偏帶了塊灰色的寶石給她，師妹最討厭這些暗淡嚴肅的東西了?！?/br>
    這般討論著，笑鬧聲便越來越大。

    他們說著說著，忽然問道：“對了，顏良師兄你準(zhǔn)備了什么？”

    顏良似是笑了，聲音溫和：“到時你們便能知曉?！?/br>
    ……

    卓明玨再次垂下眼來，繼續(xù)清掃著東西，攥著掃帚的手卻更緊了些。

    他咳嗽了聲，緩緩用手掩住嘴，挪開之時，指縫間已經(jīng)沾染上了鮮血。

    卓明玨靜靜地望著落雪出神。

    隨后，他輕垂眼睫，鴉羽一般的睫毛輕輕掃過，遮去眼中所有情緒。

    卓明玨安靜地掃著地，等到把所有積雪清理完畢，便又回了屋子。

    只是在他進屋之后，原本還強撐著的身軀這會兒便宛若失去了支撐，眩暈的感覺再度傳來，直接蔓延到了他的眼前。

    卓明玨只看見了一片黑色的模糊影子，緊接著就倒在了地上。

    他臉色青白，額間更是不住地泛著冷汗，越來越厚重的眼皮使得他只能沉沉地閉上眼睛。

    卓明玨嘗試著想要睜開眼，讓自己變得清醒些許，只是他什么也看不見了。

    *

    慕思思在自己的屋子靜坐了很久，只是回想起今早的事情，便越想越不對勁。

    她總覺得卓明玨的身體狀況看上去并不像他嘴上說得那么輕松，明明當(dāng)時臉色都這么白了。

    慕思思原本還在告訴著自己不要多管閑事，否則的話可能又會前功盡棄了。

    但是她一想到凌晨時在雪景里看見的那抹孤獨單薄的身影，再想到那盒仍舊香味四溢的綠豆酥，就沒辦法再那樣說服自己。

    她偏頭看向桌子上的糕點，終是沒忍住，直接跑了出去。

    系統(tǒng)知道自己勸不住她，唯有隨她去了。

    慕思思幾乎是一路跑到那里去的，等到她趕去卓明玨屋子的時候，住所依舊是黑的。

    慕思思先是一愣，以為他像往常那樣出去修煉打坐了，只是在靠近屋子的時候卻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卓明玨的屋門似乎沒有關(guān)緊。

    慕思思這樣想著，幾乎下意識便推開了那扇門。

    屋內(nèi)漆黑一片，什么光亮都沒有。

    她背對著月亮，月光緩緩傾灑下來，降落在了屋里面。

    慕思思順著潔白的月光看過去，就發(fā)現(xiàn)了不遠處倒在地上的身影。

    顯然是卓明玨。

    他居然暈倒了。

    慕思思一怔，回過神來的同時，連忙便跑了過去，試圖將他給扶起來。

    卓明玨的身形很是消瘦，可即便如此，慕思思在把他扶起來的時候也費了很大的勁，她奮力地使勁，努力撐著他的手臂，想要將卓明玨給扶到邊上休息。

    但突然的，慕思思腳崴了下，身子一陣傾斜，瞬間兩個人又都掉回到了地上。

    經(jīng)過這么一番折騰，慕思思早就累得不行，什么力氣都沒有了，她整個人靠在了卓明玨胸膛，輕輕喘息起來。

    既然沒法把人扶到邊上休息，就唯有試著將他喚醒。

    慕思思輕攥住他胸前的衣物，在卓明玨耳邊輕語，一句句地呼喚他的名字：“卓明玨，卓明玨，卓明玨……”

    少年的眼睛顫動了下，卻沒有睜開，呼吸聲聽上去十分的微弱，慕思思靠在他胸口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他的心也跳得很慢，慢到幾乎是離奇的程度，仿佛下一瞬間就會停止跳動一般。

    喚又喚不醒，搬又搬不動。

    慕思思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可也不能就這樣任由著他躺在地上，寒霜派的夜晚這么涼。

    她急得四處張望，試圖能找出些什么東西來作為支撐點，好讓她可以把人給扶起來。但屋子實在是太暗了，慕思思什么也看不見。

    心急如焚了許久，慕思思才終于想起來自己懷里有顆夜明珠，可以照亮周圍的路，連忙就把夜明珠拿了出來。

    夜明珠一出，屋子瞬間被照耀得通明起來，也終于讓她看清了屋里的狀況。

    慕思思起身想要去尋找能派得上用場的東西，可什么也沒有找到。她在看見床鋪上的被褥后，頓時有了個主意，于是連忙又跑了過去，將被子搬過來，攤在地上鋪好，再把卓明玨挪過去。

    她費勁地拖動著他，中間又好幾次都差點倒在卓明玨身上，慕思思怕到時候他還沒被病弄得怎么樣，就已經(jīng)先被她給砸傷了。

    等到她好不容易將人給放到床鋪上，慕思思勉強松了口氣，只是光憑這樣還是不能夠使她放下心來。

    慕思思靠在卓明玨胸膛，抬頭看向這位陷入昏迷狀態(tài)的少年。

    突然的，她的目光愣了下，像是看見了什么令人無法置信的東西。

    她不可思議地執(zhí)起他的手腕，認真地在他兩只手上瞧了又瞧，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慕思思發(fā)現(xiàn)卓明玨的其中一根手指頭的指甲上竟然還沾染著血絲，而等到她再繼續(xù)翻看著別的地方，更是震驚地發(fā)現(xiàn)他幾乎每根手指頭都或多或少有著受傷過后的痕跡。

    這些看上去都是新添的傷口，血痕還很新。

    慕思思睜大眼睛望著，握著他的那雙手也有些輕顫，她不知所措地看著卓明玨，慌亂得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該做些什么才好。

    要是普通的傷痕，對于修士的特殊體質(zhì)來說，只需要過上一陣就能自動痊愈。

    而卓明玨這會兒的傷口還沒愈合，并且就連手指的鮮血都來不及清理，那就說明這些血是他昏迷前才染上的，

    怎么會這樣？他為什么會突然受這么重的傷？

    慕思思眼圈逐漸泛紅，眼睛更是被水汽覆蓋彌漫，她輕吸著鼻子，淚水卻無助地掉落在了地上，也落在了卓明玨的手背。

    guntang的淚意使得他的手有了些許的反應(yīng)，卓明玨眼瞼再次輕顫了下，卻始終沒有睜開。

    慕思思依稀聽見了一陣低語，她擦了擦眼淚，湊到卓明玨臉龐，想要聽聽他在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