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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仙子 第2節(jié)

    葉甯看著哥哥窘迫的呆萌模樣,不禁想,我這個哥哥呀,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實心眼,一遇到感情的事就呆頭呆腦的,不過這西海三公主果然名不虛傳,記得上次冬日,銀川前來拜訪,那時她穿著一襲紅色打工披風,兜帽沿上滾著潔白的雪絨,身形纖細而不柔弱,透著西海龍族特有的英氣,一張清紗半遮的臉龐,站在雪地里,分外應(yīng)景,是個十足的美人。

    “甯兒此行去了西蜀地界?”

    “對,那里不愧為天府之國,食物口感上乘,人呀,也有趣?!闭f著露出一絲微笑,但旋即想到些什么,道:“好了好了,不捉弄哥哥了,開個玩笑,眼下我有個主意可以幫哥哥減少無謂的工作“。

    “這恐怕不妥吧?!比~昭有些為難,生怕meimei想出什么偷工減料的主意,那樣豈不是辜負了母親的期望?

    “不妥什么呀,難道我要親眼看著你被折子埋了呀,“向葉昭飛去一記眼刀,“素聞觀世音菩薩慈悲心腸,邊觀世情,我們可以去南海紫竹林求助菩薩?!?/br>
    “可,可我未央宮除去千年前上任時拜訪過菩薩,這些年來與南海素無交往,這般前去是否過于唐突?”

    “哥哥呦,你就是顧慮太多,婆婆mama的,一回生,二回熟的,再說觀世音菩薩在觀世情,解疾苦多少萬年,我們?nèi)ト∪〗?jīng)也是好的,好了,這都快丑時(凌晨1點)了,快點收拾收拾,洗洗睡吧,明日拜訪頂著黑眼圈可是大大的不敬,今個兒晚了,我就暫住你未央宮了哈,明個兒早晨記得叫我哈?!闭f著打了個哈欠。

    至此兄妹二人各自回了寢殿,不提。

    翌日卯時(5~7點)一刻,葉昭早早地由宮人們伺候著起身。

    “君上,今日是束冠還是?”葉昭身旁伺候的宮人聽琴一千年來已然對自家主子的喜好了如指掌。

    “束冠,另外再把本君那套官服拿來。”斬釘截鐵,字字鏗鏘。

    正式場合自是要正經(jīng)對待。

    “諾?!?/br>
    行至宮門口,“踏雪“葉昭喚了一聲,便從西邊奔來了一匹通體雪白而孔武健壯的馬,馬鬃飄揚,葉昭翻身上馬,又吩咐了幾句:“紫微星君昨日來了,現(xiàn)在菁華閣,好生伺候?!?/br>
    “諾?!睂m人行禮,恭送南斗君葉昭。

    一騎絕塵,不多時踏雪便展翅,繼而騰云駕霧,一人一馬,直奔南海紫竹林而去。

    待到了觀音菩薩的道場地界,葉昭下馬,摸著踏雪的耳朵說了幾句:“今日辛苦了,且去歇著吧,我叫你再來?!?/br>
    葉昭畢恭畢敬地朝著山門行了一個揖禮,迎接他的是一位年紀不大,尚是垂髫(約八九歲)之年的童子,若是無差,應(yīng)是“善財“無疑。

    “勞煩善財童子通稟,在下南天星未央宮葉昭。”有禮有節(jié)。

    呦,這人竟知我名姓,(其實是善財不記得了,千年前葉昭剛上任時來過的。)又將葉昭渾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穿得很正式嘛:一襲交領(lǐng)赭紅袍服,其上用金色絲線細細鐫繡著云龍紋,頭戴金冠,端的是,氣度不凡。星君就是星君,素聞南斗星君風神俊秀,如今一見,果然人如其名。

    “好,星君在此稍作等候,善財這便去通稟?!?/br>
    “有勞童子。”再揖一禮。

    昨日睡得比往常還要晚些,葉昭站著站著困意鋪天蓋地襲來,心想,不可失儀,便搖搖頭,勉強保持清醒,可終是不敵。

    夢中葉昭進入了一個奇異的空間,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見,倒是聽得見有人在說話,可惜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兩道同聲響起:

    “表妹,待會兒我?guī)闳ノ魇锌椿簦魇械哪潜K兔子燈的眼睛就和你現(xiàn)在一樣紅?!?/br>
    “誰眼睛紅了?”

    “嘿嘿,不紅,就給爺笑一個?!?/br>
    ……

    “表妹,都是我不好,我這就去給舅舅說是我?guī)闳ス珜O娘子那里的,要打就打我?!?/br>
    “阿昭,別去,爹下手狠,我怕他以后不讓我再見你了。”

    “我不怕他,我偷偷來,不讓舅舅發(fā)現(xiàn)?!?/br>
    “阿昭,要是傷口留疤了怎么辦,娘說夫君會嫌棄我?!?/br>
    “怎么會,表妹這么美。”

    “阿昭,如果我變成丑八怪,你還會娶我嗎?”

    “娶?!?/br>
    ……

    “阿昭,阿昭?!睅е耷?。

    “星君,星君,“葉昭不愿醒,還想繼續(xù)聽下去,這時善財童子的聲音適時響起,善財見葉昭醒了,“請隨我來?!?/br>
    穿過一片云霧氤氳的竹林,四周泉水叮咚而不嘈雜,不多時便到了觀音菩薩座前,只見菩薩端坐在蓮花臺上,左手持柳枝,右手持凈瓶,面容安詳。

    葉昭上前行禮,善財童子退立一旁。

    “南斗君可醒了?”

    葉昭心中一驚,“已然醒了,菩薩見笑了?!?/br>
    “既是夢,總會醒的?!币廊晃⑿χ?。

    葉昭有些莫名的失落,“請菩薩指點一二。”

    觀世音將所持柳枝在凈瓶中輕蘸幾回,點在葉昭頂輪:“愿南斗君清明?!?/br>
    葉昭不解,只說:“多謝菩薩?!?/br>
    觀世音說著又從虛空中變出一個古樸的漆器,道:“南斗君可用此盒中物燒制凈瓶瓷,一切煩惱可解?!?/br>
    葉昭鄭重地向觀世音菩薩行了一禮,道:“昭拜謝菩薩。”

    “嗯,且?guī)湍隙肪诖?。”說著便和善財童子一同隱去了。

    二人走后,葉昭也離開了,走著走著也無心欣賞四周清幽的意境,只是一直在想那個夢境和菩薩的話這時,“星君留步。”

    是善財童子,葉昭轉(zhuǎn)身,“星君,這是菩薩讓我?guī)Ыo星君的,望星君好生珍重?!?/br>
    葉昭接過,是一個五色錦囊,展開一看,是一張有些泛黃的紙片,其上道:

    前惜今昭再相逢,清柳續(xù)舞葉意朦。

    二十七載辨是非,風起云涌重歸位。

    西東和合大夢歸,鳳舞九天龍隱威。

    陰陽相隔死生隨,動若參商終不悔。

    葉昭剛想問善財何意,善財童子早已不見了蹤跡,渺遠出飄來其聲:“菩薩要云游了,南斗君好好悟悟吧,觀世音,觀世音。”

    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第3章 南海紫竹林曉玄機未央

    “這究竟是何意思呢?”葉昭喃喃自語著,還有菩薩一再囑托,“觀世音、觀世音。這又是何意?”算了,不想了,先回宮。

    葉昭搖了搖微微有些昏沈的腦袋,“踏雪“,葉昭朝虛空中一喚,那匹通體雪白的踏雪便從霧隱而出,向主人奔來,葉昭摸摸踏雪的臉,“此間可真是風水寶地,踏雪可盡興?”

    踏雪用臉蹭了蹭葉昭的臉,微微屈下,示意主人上來,葉昭微笑著翻身上馬,“我們回宮?!碧ぱ┬械闷椒€(wěn),葉昭說完便閉目養(yǎng)神起來。

    踏雪和如風(葉甯的坐騎之一)是自己和meimei一萬歲生辰之時,三十三重天派人送來的,如今已陪自己走過七千多年的歲月。這踏雪性屬天馬,品種精純,血統(tǒng)高貴,可日行萬里,甫送來東海之時還是一匹小馬駒,雖說如此,卻極難馴服,葉昭使勁渾身解數(shù)才馴服了踏雪,自此一龍一馬,相伴著度過了悠長的歲月,葉昭心情不好時就會跑馬,走出水晶宮,來到海東平原的開闊地界,策馬馳騁,盡興方歸,這樣的日子,自己喜歡,踏雪也喜歡。

    踏雪極通人性,七千年前自己在西邊沙漠為了救銀川險些被沙魅吞了內(nèi)丹,是踏雪奔出,使勁混身力氣向沙魅撞去,才給自己緩勁的時間,此前自己一直以為自己修為不錯,然一只小小的沙魅,唉,說來慚愧,不過好在還沒有太狼狽,要不讓小姑娘看了笑話可了得,哈哈。

    初見銀川,她年紀雖小,大抵只有六千、七千歲(六七歲)的樣子,五官雖未曾長開,卻已然隱約間透著幾分明艷,后來自己送銀川回西海,銀川哭著不讓自己走,呵,這個粘人的小家伙,其實彼時葉昭也不過一萬歲(約人間的十歲)。如今聽聞meimei葉甯說銀川豆蔻之年,艷絕四海,倒也不吃驚,至于什么娶親的事,自是沒有的,畢竟自己只把銀川當meimei,meimei長得美,哥哥自然高興。

    想著想著葉昭的思緒又隱隱約約地恍惚起來,想起自己那個短暫的夢里輕喚自己“阿昭“的女孩子,自己?葉昭吃了一驚,自己的名字里也沒有“昭“字呀,如果硬說有,那就是東海的昭陽殿了,但此昭非彼昭,嗯,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自己最近公務(wù)繁忙才產(chǎn)生了這樣的幻覺,可夢境的最后,女孩(成年)帶著哭腔的那一聲聲“阿昭“,卻讓自己久久無法釋懷,能否見她一面呢?

    “南斗君可醒了?”

    “既是夢,總會醒的?!币廊晃⑿χ?。

    想起菩薩的話,葉昭又恢復(fù)了幾分清明,是呀,只是夢而已,是夢就總會醒的。自己在三十三重天,母親、父王、meimei、自己,一家四口的日子,一家人一起去放天燈許心愿的日子,不也是一場浮生大夢嗎?

    話說這踏雪便是三十三重天上那位威儀的天權(quán)帝送給自己最后的關(guān)心了,至于自己南斗星君的職位和南天星斗的未央宮,不過是母親為了鞏固自己的權(quán)位,并非出于母子親情,而作兒臣的應(yīng)盡之責便是替母親護佑南天星斗萬年無憂,呵,不過是一場交易。

    漫長的千年歲月里,那個可以和meimei整日斗嘴,可以跟父親撒嬌不起床,可以想著法子捉弄清頤殿(葉昭幼年和父母居住在一起時的神界宮殿)的小宮娥們的葉昭再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如今的南斗星君,孤寂、冰冷,除了在meimei和踏雪面前,冰封的心是不會再被誰捂熱了。

    ……

    葉昭回了未央宮,葉甯才起來,還埋怨自己不叫醒她,葉昭倒只是微笑著不多言,去自己后山的銅墟燒制凈瓶瓷去了。

    凈瓶瓷,世間至凈之物,自然只有世間至凈的愿望才可以有資格進入凈瓶。

    燒制的時候,葉昭一直不眠不休地等在銅墟外,添火,加水,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葉甯見哥哥如此認真,倒也不便打擾,便悄悄地回了甘泉宮,不多幾天,又去各處游蕩了。

    ……

    (接著最開始的第一回 揮揮衣袖,驅(qū)動靈力,快到忘憂亭之時,葉昭懸在半空中,用手掌在虛空中按了下去,亭子中彈出一個小的白色瓷瓶,頸部用紅色的塞子塞著。)

    葉昭拔去塞子,瓶中次第飄出一張有些暗黃的熟宣,其上用工整娟秀的簪花小楷寫著些什么。

    “是你。”葉昭笑笑,驅(qū)動靈力關(guān)閉了忘憂亭,自己則小心翼翼地將紙片放入凈瓶瓷,步履輕盈地回了自己的寢殿。

    待回到寢殿,自己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像往常一樣將凈瓶瓷放在忘憂亭,竟無意間帶了回來,罷了罷了,就一次,無妨。

    再度將凈瓶瓷開啓,紙片溢出,伴著淡淡的如水馨香,葉昭安然入夢。

    翌日不待卯時,葉昭便起身。

    侍女聽琴守在外間,聽見葉昭的動靜便也帶著一眾侍女進殿來,伺候葉昭起身。

    “君上今日起得比往常早了半個時辰?!甭犌龠呎f著邊低頭替葉昭撫平衣領(lǐng)上的微微褶皺。

    “今日倒是辛苦你了。”頭上的溫潤聲音傳來,聽琴抬頭,和葉昭的目光匯在一起,紅了臉,又迅速低下頭去。

    穿戴完畢葉昭便出了寢殿,留下聽琴和一眾侍女們整理床榻。

    “琴jiejie,“一個小侍女叫住了聽琴,聽琴還沈浸在剛才的“盡心動魄“中,“琴jiejie。”侍女又叫了幾聲。

    “怎么了?”聽琴這才回過神來。

    “這瓶子和這紙是在君上枕頭處發(fā)現(xiàn)的,是否?”侍女小心地詢問著,要知道自家主子為人極其板正,是絕對不允許除去書籍之外的“雜物“出現(xiàn)在床榻上的。

    聽琴看著凈瓶瓷和紙片,微微有些吃驚,對那個小侍女說:“給我吧?!毕雭磉@是對君上極其重要之物,君上,君上才會如此珍視。

    “你們好生整理?!?/br>
    “是。”

    聽琴拿著凈瓶瓷出了昭惜殿,卻不料和一個匆匆趕來的人影撞在一起,下一秒眼看著就要摔倒,卻沒有想象中的冰涼,腰間被一雙溫暖的手攔著,龍涎香的氣味漾來,富有磁性的聲音,“沒事吧。”

    看清是葉昭,“君上恕罪。”聽琴連忙直起身子行禮。

    葉昭看見了聽琴手上的凈瓶瓷,“給我吧,多謝?!?nbsp;說著便轉(zhuǎn)身離去。

    聽琴在原地怔怔著,這是自己和葉昭一千年來最為“親密“的一次接觸,葉昭短暫的溫暖讓自己沈溺其中,不,在千年前自己第一次見到葉昭時就已經(jīng)沈淪了。

    聽琴今年一萬七千歲(十七歲,比葉昭大一歲),自小長在三十三重天伺候神族,自己小時候在開陽帝(葉昭的外祖父)的宮宴時見過葉昭。自己有一回不小心打破了御宴用的九彩光明琉璃盞,這罪責可不小,輕則受刑,重則連累全家貶為凡人,自己正躲在角落里抹眼淚時,一個札著馬尾,身著藍衣,蹬著云紋靴的少年出現(xiàn),“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