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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陛下苦思半晌,只得道:“總之,你快些回來?!?/br> 說是為了顯擺,其實皇后娘娘回家省親這一趟,準(zhǔn)備得十分簡單。 簡單到三口大箱子,四個宮女,一輛普通馬車,便出宮去也。 劉白玉上車的時候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然而瞧見黑胖皇后黑得出眾的一張臉,也只得乖乖上車。 “jiejie要回家,何必硬拉上我?”坐在車廂一側(cè),劉白玉面朝窗外,輕輕道。 金鳳將手肘撐在小幾上,頗具興味地打量了劉白玉許久,才道:“白玉,你難道不想家么?” “那里不是我的家?!眲子耧w快地答。 “那你不想念大夫人,不想念我爹么?” 劉白玉此時將臉轉(zhuǎn)回來,有些意外地看了金鳳一眼,哼了一聲。 車廂內(nèi)一時有些冷場。 金鳳仍然津津有味地盯著劉白玉看。 美人的側(cè)臉,也十分美麗。 這樣美麗而富有才情的女子,難道當(dāng)真要像一朵無人問津的幽蘭,老死深宮么?錯的究竟是誰?那將她禁錮起來的,究竟是這世間的無情,還是她自己內(nèi)心的執(zhí)念? 金鳳這些日子以來多了愛情的滋潤,心也軟了許多,覺得劉白玉這樣自己將自己鎖在深宮里,缺了男人的滋潤,到底少了許多人生的樂趣。 何況,劉白玉缺少人生的樂趣,必然又要來搶她的男人。 她以手支頤考慮良久,自以為十分友好地道:“白玉,出來這一趟,你就別回宮了吧?” 劉白玉一怔,臉上浮現(xiàn)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半晌她苦笑:“jiejie,還是容不下我么?” 金鳳默默低頭,終于對她說了一句發(fā)自肺腑得不能再發(fā)自肺腑的話:“你自以為苦命,其實說到底,你的命,都是被自己糟踐成這樣的?!?/br> 一個美麗而富有才情的女人,倘若她的人生平順而普通,她必然會覺得十分乏味。于是她拼了自己的力量,也要將人生弄得凄慘一些,否則她的美麗和才情如何凸顯?否則她哪來這么多的牢sao和情思?否則她豈不是會在平順而普通的人生中變成一個平順而普通的女人? 說到底,劉白玉并沒有害過誰,而正是因此,金鳳才尤為惋惜。 威國公府的朱漆大門,便如多年以前一樣鮮亮。而金鳳的心情,卻已不同。 雖然一切從簡,皇后的禮儀架勢仍在,威國公府一干內(nèi)眷,跪在府門口迎接。金鳳掃了一眼,劉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是不在的,而威國公站在最前方,腰桿挺得筆直,鬢邊卻見白色,那許多歲月的紋理,也在他眼角粘連不去。 由宮女?dāng)v著下了車,金鳳攏了攏金色袍袖,在劉歇面前站定。 劉歇負(fù)著手,靜靜看著金鳳,眼角微帶著些冷意,并沒有要下跪行禮的意思。 “娘娘,您長高了許多?!?/br> 金鳳勉強(qiáng)笑笑,唇角有些抽搐。這是她第三次見她的父親。第一次,是在黃家巷子的小院,那時他仿佛從天而降的神將,隨意撥亂她的全部生活。第二次,是在她出嫁的時候,那時他對她沒有任何命令或要求,直教她覺得,即使她成了一國之母,也不過是他指下一顆黑白不分的棋子。 如今,這第三次,他依舊像一個高高在上的主人,端詳著她。他思索的是她此舉背后的含義,是她在他一手控制的天下中還有那么一絲重要性的地位,而不是她這個人,這個作為他親生女兒的人。 “劉黑胖,不許給我丟臉?!背鰧m之前,段云嶂咬著她的耳垂叮囑。想到這里,她直了直脊梁。 “威國公勞苦功高,本宮免你跪拜之禮。”金鳳清晰而矜貴地吐出一句話。 劉歇的眼睛里有什么東西閃了一下。 不等劉歇說什么,金鳳隨意揮了揮袖子:“跪著的眾位夫人,也都起來吧?!毖粤T,她邁起她的鳳頭鞋,踩著紅綢,兀自往內(nèi)走去。 領(lǐng)頭跪著的三夫人慢慢直起腰來,臉上有些難看。 “這丫頭……”十余年不見,當(dāng)真成了皇后了。 劉歇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含義不明的笑。 “果然是我劉歇的女兒?!?/br> 公事已了,接下來的,便是私事了。用過了規(guī)矩繁復(fù)的晚膳,皇后娘娘在書房接見威國公。 金鳳卸下了朝服,換上便服,在威國公面前規(guī)規(guī)矩矩地拜了一拜。 “父親?!?/br> 書案后,劉歇微揚著唇角,轉(zhuǎn)過身來。 “金鳳,你這些年來,過得還好?” 金鳳頓了一頓,怎樣算好,怎樣算不好呢? “女兒過得還好?!?/br> “段云嶂對你可好?” 金鳳聽他直呼皇帝名諱,心中突了一突,面上仍不動聲色。 “皇上他……” 還未回答,劉歇已朗笑著打斷:“他怎么可能會對你好?你既不是什么絕色佳麗,又是我劉歇的女兒。他既不敢沾你,也不愿沾你?!?/br> 金鳳囁嚅了一番,終究沒有說什么。 劉歇覷著她低垂的頭顱,驀然嘆息了:“血濃于水。你得記住,無論如何,你都是我劉歇的女兒。就算我有一日倒了,死了,你也是我的女兒。” “女兒明白?!?/br> 劉歇怔怔看著她順從的樣子,半晌,有些疲憊地在椅子上坐了。 “我還記得十多年前我在那個小院子里第一次見到你的情形。金鳳,在那之前,我從來不相信你是我的女兒。一個身份低賤的繡娘,怎么可能生得出我的女兒?我以為,定是她懷了別人的孩子,又妄想栽贓在我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