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得難聽了，三夫人覺得有點污耳朵，甩了下帕子。

    蔡mama咳一聲，道：“你想離開，可以。要么讓親族來接你，要么訂門婚事，讓夫家來接你。你想自己一個人出門，那是肯定不行的。別跟我爭，肖氏是婦人，她還有兒子傍身，也有女婿關(guān)照，你能跟她比？”

    林嘉想說的話便被堵回去了。

    非是她口才不好，而是蔡mama拿出來講的的確是正理。

    凌府仁善之家，既然收留了林嘉，斷無可能在杜姨娘死后讓她一個年輕姑娘離開凌府自謀生路的。

    她若要走出凌府的大門，必得有什么人接收她——或者親族，或者婚姻，總之得是有個成年的男子，凌府把林嘉的看護之權(quán)移交給這個成年男子，同時也完成了責(zé)任的轉(zhuǎn)移。

    那以后林嘉再出什么事，誰也不能再責(zé)怪金陵尚書府了。

    林嘉沉思片刻，答應(yīng)了：“好?！?/br>
    待她離去，三夫人怪蔡mama：“你怎就答應(yīng)了她？”

    蔡mama道：“她是個良家呢，咱們總不能強逼了她去？要叫人知道，沒法交待。”

    這倒是，首先一個，老夫人那里就交待不過去。凌家的家風(fēng)根本不會允許三夫人做強逼之事。

    “那怎么辦，難道真放她走？”三夫人惱道，“我答應(yīng)了十二郎的?！?/br>
    “別急，別急。她小毛孩子家，一時意氣罷了?！辈蘭ama安撫三夫人，“嗐，當(dāng)初我就說了，一個妾的外甥女讀什么書，上什么學(xué)，你看，就是你心軟?！?/br>
    當(dāng)年杜姨娘來求，是三夫人同意的。

    “讀書總不會是錯?！边@點三夫人倒不認為自己錯，“是她自己想不開?！?/br>
    蔡mama道：“她就是讀書讀傻了，想那什么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她不曉得貧賤夫妻百事哀的道理?！?/br>
    “別急，我慢慢教她?！彼?，“小毛孩子，跟我斗?！?/br>
    三夫人道：“教給你，只別做什么讓人說嘴的事?！?/br>
    她忽地想起來：“你真要去收杜姨娘的東西不成？我可丟不起那個臉！”

    其實姨娘若無子女，收回她的私房和東西是合理合禮的。

    只林嘉這么個孤苦伶仃的外甥女杵在這，以三夫人的身份要還這么做，就實在很跌份。

    三夫人都能想得出別人會怎么在背后說——“若是四夫人，定大手一揮，就全給那外甥女了，說不得還要再掏腰包貼她一些”。

    呸！

    蔡mama卻道：“我做事，何時讓你丟過臉？你盡管放一百個心就是了?！?/br>
    她湊過去，把她的打算都告訴了三夫人。

    三夫人方覺得解氣，道：“就這樣，讓她腦子清醒點，別以為翅膀長硬了，能跳出我的手掌心?！?/br>
    林嘉回到小院，便看到多了東西。新鮮漂亮的衣裳料子。

    “桃子拿來的？”她直接問。

    小寧兒道：“你才走她便來了。說是姑娘除服了，該做新衣裳啦?！?/br>
    林嘉道：“幫我謝過她沒有？”

    小寧兒笑道：“當(dāng)然?！?/br>
    林嘉展開幾塊料子。

    她是十分欽佩桃子的辦事能力的。交往幾個月，不知不覺就被桃子把她的喜好、偏愛、審美都摸清楚了。

    她風(fēng)風(fēng)火火利利落落的風(fēng)格林嘉或許沒法效仿，但她的確讓林嘉看到女孩子是可以有多能干。

    也是林嘉對未來“出去”之后的生活的一點信心。

    但也林嘉也知道，這些衣料背后真正的贈送者是誰。

    她知道他在默默地看著她，關(guān)照著她。他的好，她領(lǐng)了。

    “那我們裁新裙子吧?！彼龑π巸旱?。

    她笑靨如花，小寧兒也不知道她去三夫人那邊除了給三夫人請安還干了什么。只看她眉眼輕松，以為什么事都沒有。她和王婆子這樣身處下位的人，是沒有辦法決定自身的去向的。若有路子攀高枝，也不會直到去歲才被季白安排到這里來。

    現(xiàn)在只要“上面”的人不說要動她們倆，她們倆便過一天是一天。

    下午蔡mama便過來了，林嘉陪著她清點了杜姨娘的私房。

    那些舊衣服蔡mama掃也不掃一眼，只察看了杜姨娘的錢箱和妝奩匣子。杜姨娘一個月就二兩銀子，大眼一看，也差不多了。

    錢的事情上蔡mama倒也沒為難林嘉，點點頭，算是平賬了。

    只她卻并沒有將杜姨娘的東西收走，她的做法出乎林嘉的意料——她用一把大鎖，把杜姨娘的房門鎖上了。

    林嘉覺得不妥：“mama還是把東西都收回去吧?！?/br>
    “我忙呢，十二郎馬上要除服了，秦家要過來量房子，新院子還在收拾，老丫頭發(fā)嫁，還要挑新丫頭過去，我哪有那么多的時間。”蔡mama笑瞇瞇道，“再說了，如果將來還是一家人，咱們夫人哪稀罕這點東西，必都給你做體己?！?/br>
    若真搬走，怎么都免不了被人看到。真做實了，三夫人的臉確實沒法要了。

    要再讓四房那位知道了，笑掉大牙，三夫人非得活活氣死不可。

    所以不能真的搬，還得給以后留退路。就放在這里，先鎖上。

    “mama玩笑了?！绷旨尾唤?，反道，“我姨母在的時候，想必也與mama提過我的事。我在府里，見不得外人，我的親事，想托給mama。”

    蔡mama道：“哎呀呀，你這么大的事交給我，我還真是受寵若驚。只我沒那個能力，實在給你找不到合適的人家，還是不要指望我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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