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物，這身蒼藍(lán)色衣服還挺適合你的?！?/br>
    “小魔物，若要被我知道你將我的秘密說出去，就等死吧?！?/br>
    夜色過半，安靜的小小院落內(nèi)，若水抱著胳膊獨(dú)坐在石板上，如同從前的每一個夜晚。

    身后是簡陋的竹木草屋，屋里躺著他新得的主人。

    夜風(fēng)清涼吹起鬢發(fā)，若水靈動水潤的雙眸望著天空，眼瞼下彎起一小弧臥蠶，無聲無息地透出心底的喜悅。

    以后便不一樣了，

    他是有主人的魔物了。

    背后傳來腳步聲，若水沒有回頭，仍望著夜空。

    “瞧見什么了，這么高興？”雁寧瞧出他的喜悅，好奇問道。

    “看天?！比羲ひ羟辶粒笱劬Φ瘟锪镛D(zhuǎn)向雁寧，乖巧可愛的小狗一般。

    挨著小魔物坐下來，雁寧雙手支著下巴，語氣平平：“天？魔域的天都是黑云，有什么可看的。”

    “天上有叁千弱水，我就是從那里來的。”

    魔域上空，黑壓壓的云霧終夜繚繞，但若水卻能在沉重壓抑的夜空中尋得一絲安宜，畢竟——那是他被撿到的地方。

    雁寧恍然大悟道：“差點(diǎn)忘了，你干娘就是在河邊撿到的你?！?/br>
    若水點(diǎn)點(diǎn)頭，小心問道：“主人，你睡不著？”

    “我做了個夢，醒來就不困了。”

    夜風(fēng)吹散她額側(cè)一縷碎發(fā)，青絲如過客般拂過眉眼，露出幾許悵惘。

    “是什么夢？可以告訴若水嗎？”

    他的語氣小心翼翼，生怕這份關(guān)心讓雁寧生擾。

    “我夢見了我的……家?！毖銓幪ь^望向夜空，思念如同深秋的涼風(fēng)延綿不絕。

    “那是個特別好的地方，比這世界的所有加起來都要好……”

    “你的來處抬頭可見，但我的家，大概這輩子都見不到了吧。”

    “其實(shí)我很想回家?！?/br>
    低落的聲音隨風(fēng)飄散，雁寧垂下眸子，姣好的臉上蔓延起復(fù)雜的情緒。

    “主人，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可以和你一起，回你的家嗎？”

    雁寧低著頭笑起，自然也沒有看見小魔物眼中的希冀，只當(dāng)他是在說玩笑話，隨口答道：“你要是想繼續(xù)給我干活，就帶上你吧?！?/br>
    輪廓清晰的側(cè)臉映入若水眼簾，連同那淺笑，一切都在夜色中被蓋上一層莫名的親近。

    直至若干年后，歲月磨礪掉歲月，若水也沒有忘記過這一夜，他的主人曾對他說，她可以帶他回家。

    “魔域的夜空并不是每晚都一模一樣的。”

    清澈的聲音響起，若水輕輕拽了拽雁寧袖口，手指朝向天空，示意她向上看。

    “弱水會變化，流動，卷起河底的泥沙。在地面看，就像一朵朵黑色的云，顏色深，或者顏色淺?！?/br>
    “是誰告訴你的？”

    “我自己猜的。”

    面對他亮晶晶的眼睛，雁寧終是沒說出來：其實(shí)那不是泥沙，是死在弱水河里的、成堆的尸骨。

    昨晚熬了夜，雁寧第二日足足睡到日上叁竿才醒。

    當(dāng)然魔域是沒有太陽的，時間的計算，全憑雁寧聞到了隔壁傳來的午飯香。

    醒來并未見到小魔物，雁寧本欲出門尋找，但人生地不熟，這里本是小魔物的村子，周圍住的是什么“妖魔鬼怪”尚不清楚，暫且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喝了一口水墊墊肚子，雁寧坐到院中石階上，繼續(xù)擺弄那半邊玉佩。

    “云扶風(fēng)，能聽見嗎？”

    “云扶風(fēng)？”

    上次雙魚佩尚且亮起一瞬，這一次，卻是任憑雁寧如何催動，也毫無動靜，成了一塊純粹的裝飾玉佩。

    “師尊啊師尊，過期東西要不得啊。”

    任務(wù)無門、隊友失聯(lián)、還要當(dāng)東西換錢，這世間有哪個探子像她這般悲催……

    正唉聲嘆氣著，忽然鼻尖聞到食物濃香，雁寧疾步跑向大門，飛快拉開門板。

    “小魔物你回來啦！……你是誰？”

    門外站了一個獐頭鼠目的漢子，形容甚是猥瑣，手里揣著一個油乎乎的紙包，滿臉歪笑。

    雁寧雙手扶在門栓上，戒備地盯向?qū)Ψ剑骸澳阏艺l？沒事就離開?！?/br>
    那漢子的回答如他人一般猥瑣：“聽人說小雜種帶回來個女人，我還以為是他那病秧子老娘回來了，沒想到竟是個美人。”

    “滾，別讓我說第二遍?！?/br>
    如同看見一只老鼠般，雁寧不掩厭惡地斥罵。

    “美人，跟著那個長相丑陋的雜種有什么好的？不如隨我家去，保管養(yǎng)得你白凈水靈，比嬌花還嬌。”

    漢子笑得嘴角咧到耳朵邊，伸手便要來拉扯雁寧，被她側(cè)身躲過。

    “滾你爹的蛋！”

    漢子一臉得意：“我爹早死了，如今只剩我的蛋了，美人可要來摸摸？”

    雁寧手指攥了一攥，忽而冷哼一聲：“記住，我給過你一次機(jī)會了?！?/br>
    話音未落，一記飛踢騰空而起，只見門口漢子登時飛至數(shù)丈之外，呈弧狀落地，手里的油紙包隨之飛起，“啪”的一聲，摔在他臉上。

    “你，你敢打老子！”

    漢子四肢撲騰著想要坐起，奈何雁寧那一踢使了狠勁，踹得他五臟傷了六腑，稍一掙扎便咳嗽不止。

    雁寧拍了拍手，不急不慢地走出院門，隨手撿起一根樹枝，敲打著走到漢子近前。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投，今日，便送你一程，滾去地府思過吧?！?/br>
    說罷，雁寧又是一記狠踢，那漢子接連滾了幾滾，卷起一溜飛灰。

    “你……你到底是什么魔？死前，也讓我死個明白。”漢子噴出一口血來，目光躲閃道。

    “我？修羅啊。”

    雁寧挑眉，樹枝在手指上轉(zhuǎn)了一圈，輕描淡寫道：“放心，在你死前，會幫你做個絕育手術(shù)的。”

    “這叫做：性盛至災(zāi)，割以永志?！?/br>
    樹枝嗖的一下飛擊出去，直插向漢子胯間。

    嘶拉一聲，穿透衣料，深深釘進(jìn)了地面。

    漢子冷汗如瀑布，雙目僵直盯著褲襠，從嗓子眼里擠出一聲：“短小……也挺好。”

    見狀，雁寧指尖一動，旁邊立即飛來叁四根樹枝，齊齊落入她掌中。

    “等等！你想不想知道小雜種的干娘為何不見了？”漢子拼命大吼道。

    動作一停，雁寧皺眉：“難不成，你把她殺了？”

    “我？當(dāng)然沒那個能耐，只是……我知道……”

    漢子語氣飄忽，眼珠子左顧右盼，叁個字兩個字地往外蹦。

    雁寧蹙眉，不耐煩道：“舌頭不需要可以割了?！?/br>
    漢子立刻大叫：“小雜種殺了他娘！”

    “什么？”雁寧愕然頓住，不由得愣了一瞬。

    而就趁她不備的一瞬間，地上的漢子頓時化成了一股灰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雁寧低頭，地上只剩一件被樹枝釘住的衣服，臟兮兮的，沾滿了塵土。

    這個來路不明的妖魔，可能是為了逃命，在騙她吧？

    “主人，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背后忽然傳來一聲呼喚，雁寧下意識轉(zhuǎn)頭，只見小魔物就站在不遠(yuǎn)處，手里抱著一個竹籃，正笑意盈盈望著她。

    雁寧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近視，不然，怎會覺得小魔物臉上的青紋閃了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