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進(jìn)秋末，夜晚的風(fēng)蕭瑟，一陣風(fēng)過，卷起地上零星的幾點(diǎn)落葉。

    楠楠突然有些不安，小手兒抱緊了顧曉情，“mama……”

    “沒事啊，mama在的。”顧曉情輕輕拍她的肩膀，溫柔的哄慰：“我們到那邊等車，大樹高高的，才能把擋風(fēng)住不凍著我們楠楠是不是？”

    楠楠小小的薄唇抿著，眼里都浮了淚光，卻勇敢點(diǎn)點(diǎn)頭，“嗯。”

    顧曉情用臉貼著她，心里清楚為什么女兒會害怕，周圍的路燈都很明亮，那邊可能是因為樹蔭比較多，所以對比上去稍微暗一些，“寶寶，還記得mama以前和你怎么說的，怕怕的時候做什么？”

    楠楠小聲說：“唱歌。”

    “現(xiàn)在mama有點(diǎn)怕怕的，楠楠可以給mama唱支歌嗎？”

    “嗯嗯。”楠楠摟緊了顧曉情，“mama不怕……”

    小橋她站在，小溪上。

    小溪她，纏在小村旁。

    小村她是個美臉蛋的姑娘，哦，姑娘她的小手兒撐在小橋上……

    “然后她說，枯藤老樹伴昏鴉，小橋流水無人家?；牟輿]過，小石板路，春園逃出一支桃花。誰在樹下，睡著咯，輕風(fēng)偷走了他的酒……”

    稚嫩的聲音還有些咬字不清，但是唱啊唱啊，卻參進(jìn)了顧曉情溫溫柔柔的嗓音。

    楠楠終于是不怕了，嘻嘻笑笑的和顧曉情一邊唱歌，一邊由她抱著往梧桐樹那個方向走。

    余光中有幾個黑影動了動，顧曉情定睛看，沒看到什么，只覺是樹影婆娑。

    懷里抱著暖哄哄的小家伙，耳邊是軟軟清亮的嗓音，吹面而來的風(fēng)不再寒冷，反而有些沁人心脾的涼爽。

    顧曉情的心情就這么悄無聲息的寧靜下來。

    “小橋還是呆呆的，聽著小溪嘩啦啦……”

    有什么好踟躇好茫然的？

    這么多年來，她什么苦和痛沒吃過，什么委屈和氣沒受過，最開始那兩年，別人的眼光和議論還少嗎？不都熬過來了。

    區(qū)區(qū)白卉和靳以辰算什么，只要女兒還在身邊，她就是最堅強(qiáng)的人。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她是楠楠的超人，楠楠就是她所有的勇氣。

    這么一想，顧曉情設(shè)想了這幾天沒回家，現(xiàn)在家里的情況會是個什么樣。霉味也許不至于，但最近天氣換季，家里肯定是起潮了。還有回家必經(jīng)的那條烏漆抹黑的小道，以及幾盞昏黃的路燈……

    原本就是臨時的傲氣發(fā)作，這會兒冷靜下來，顧曉情于是打消了這念頭，轉(zhuǎn)而帶著楠楠去市中心逛街。

    心情不好的時候，買東西的確減壓。

    顧曉情的銀行卡全部都被凍結(jié)了，但支付寶里面還有兩萬多塊錢，這個月底到期的定期存款也還有四萬……如果別去想著攢錢買車，生活方面她哪怕不用靳以堯的錢，也能過的不錯。

    于是她的心情更加寬松開來。

    不過是七百萬么！只要還了這些錢，她就徹底自由了。

    到時候，她就帶著楠楠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

    買了兩套母女裝，花了小幾千塊錢，顧曉情又在路邊買了熱乎乎的雞蛋仔。

    “mama，好好吃好好吃?！遍е蠹埍?，使勁兒的抬高胳膊，“你也吃?！?/br>
    顧曉情沒拒絕，蹲下就著她的小手咬了一口，“嗯~~”

    “怎么樣？”楠楠吞了吞口水。

    “好吃?！鳖檿郧樵谒诖淖⒁曄滦Τ雎暋ｋu蛋仔里面還有些流質(zhì)，香得人讓人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更重要的是，這已經(jīng)趨近于寒冷的天氣，吃這么一份暖烘烘的食物，能輕易的讓人心情舒爽起來。

    “耶耶耶，我就說很好吃！”楠楠開心的叫完，“啊嗚”的又吃了一大口。

    “但是要小心燙哦?！?/br>
    楠楠點(diǎn)點(diǎn)頭，小嘴里面塞滿了，暫時說不出話。

    夜晚的r城燈影繁華，來往車輛如龍。

    特別是十字街口紅綠燈處，車跟著車，尾燈亮著，就仿佛是并著排了幾條紅色的長龍。

    “哇！”楠楠突然聽到什么動靜，像小牛崽一樣開心的要往前沖，然而因為手里還拉著一個慢吞吞的mama，效率大大打了折扣。

    “mama，看那邊，那邊?！?/br>
    不遠(yuǎn)處是個五花八門的大廣場，有小吃，有跳舞的團(tuán)隊，也有許多玩具攤，當(dāng)然也少不了一些兒童玩的游樂設(shè)施。

    顧曉情以為她是想去玩，腳下幅度放大了一點(diǎn)，嘴上卻還是說：“慢慢走，不急?！?/br>
    出乎顧曉情衣料的是，楠楠沒有沖到燈光明亮的廣場，而是帶著她，走向了燈光要昏暗上不少的角落偏僻一處。

    而隨著距離靠近，有陣剛勁有力的弦音傳來。

    再湊近一些，顧曉情就看到有個老人坐在綠化帶邊上的角落拉二胡，邊上稀稀落落的圍著幾點(diǎn)人。

    主要是借著廣場遠(yuǎn)遠(yuǎn)大燈照明，但老人身側(cè)也放著幾塊會發(fā)光的石塊，他面前還鋪著一塊年代久遠(yuǎn)的四方布。

    因為天色黑，又有人擋著，她看不清布上面具體寫著什么，只隱約見得那是手行書，漂亮得很。

    “mama，mama?！遍粵_了，抬起小腦袋看她。

    “想去看？”

    楠楠點(diǎn)頭如蒜。

    顧曉情摸摸她的臉蛋，抱起孩子走去。

    老人穿著的衣料很單薄，黑衣服黑褲子，腳上是黑布鞋，一身行頭均是有些破舊，而且從露在外的腳踝和手來看，都顯得格外瘦削。

    只是明明夜風(fēng)冷得很，那摁弦拉弓的手指卻極為靈活。

    忽得，隨著琴音歡悅的加緊，寒夜里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周圍的看客有些想拿出手機(jī)錄像，不過因為光線不好，又作罷了。

    馬蹄聲越緊越快，最后猛地一收！

    一曲《賽馬》終了。

    零星幾點(diǎn)看客四散，有些則留下幾塊零錢再走。

    顧曉情見女兒圓圓的眼睛還盯著老人，她摸了摸身上，也沒錢，于是彎腰和她說：“寶寶，老爺爺肯定很冷，你雞蛋仔還吃不吃呀？不吃給爺爺吃好不好？”

    楠楠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雞蛋仔，呷呷小嘴想再咬一口，但還是忍住了，捧著紙杯小心的繞開那塊布，踩著小步子走到老人家面前，雙手遞上：“爺爺，給你吃?！?/br>
    老人家拉完一曲，這會兒正在擦二胡，聞言愣住，然后抬頭看看小朋友，再抬頭看向顧曉情。

    顧曉情臉上掛著笑，也走近兩分，“老爺子，二胡借我拉拉唄？”

    “你、你也會??？”老人耳朵利索，說話卻不太利索，撐了撐身子。

    顧曉情一直以為他是盤坐著，直到這會兒才發(fā)現(xiàn)，老人右腿只剩下一截上肢，也不知道經(jīng)歷了什么災(zāi)難。

    老人還要往旁邊挪，似乎要讓位置給顧曉情。

    顧曉情忙阻止，“沒事，沒事，我就玩玩，也不是很厲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