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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輩子沒有喜歡過任何人。 他是個殘缺之人,男女之情于他而言,從來只是愚蠢的幻象,他利用著這個幻象控制著吳皇后,看著她癡傻的聽命于他,只會覺得可笑。 而他們卻說他喜歡上了祁懿美。 如同那一次看到父子之情一般,他萌生起了想要嘗試的念頭。 他本是個不會有男女之愛和舐犢之情的人,可如今,也許這些都在他的眼前了。 而如果有一天,他膩了這些,覺得這些愚蠢的感情也不過爾爾,那么祁懿美作為燕辭云的人,沒有了存在的價值,依著他的行為作風(fēng),自然不會再留下她這個禍患。 “看來我說對了……桓亦如,你仿佛施舍一般說給我一條生路,可我卻寧可一死,也不愿配合你演這一出家庭美滿的戲出來……” 桓亦如目光深沉,喉間微動。 “……戲?”他殷紅的嘴角邊帶了一抹自嘲,點頭道:“在你眼里,這不過是陪我演的一出戲而已。” “難道不是嗎?你明知我心中有別人,對你更是只有憎恨和恐懼,卻要留我在你身邊,生下一個被母親厭棄的野種……只為了滿足你自己心里對于家的一場夢,真是可笑至極。” 桓亦如長眸微瞇,內(nèi)里已然起了殺意。 祁懿美卻仿若未見,繼續(xù)道:“桓亦如,我本來一直想不通你為什么非要為難我,還有曾經(jīng)的那名進(jìn)士,也被你折辱而死。直到最近,我才忽的想明白了……我們都和你一樣男生女相,那名進(jìn)士和你面貌有幾分相似,而我則是與你同樣失去了身為男子的生育能力,你在我們的身上,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對嗎?” 她的一雙眼澄澈透明,內(nèi)里的嘲諷□□裸的展現(xiàn)在他的面前,毫無絲毫掩飾。 “所以你百般折辱我們,甚至想殺掉我們……其實你恨的并不是我們,而是曾經(jīng)的自己,你恨你自己所經(jīng)歷的一切,恨你自己為了向上爬出賣身體,舍棄尊嚴(yán),最后失去了作為人的資格,變成了一個冷血瘋癲的怪物……你不停的問我是不是覺得你臟,其實不過是你自己,厭惡著自己骯臟的身體和心靈。” 語音剛落,桓亦如已然暴怒,大掌揚起。 祁懿美依舊帶著那抹嘲諷,微笑著望著他,不見一絲畏懼。 這一巴掌卻遲遲沒有落下,桓亦如一雙眼猩紅著,帶著仿佛被人揭穿心事的狼狽,最終垂下了手。 他已然許久不曾這樣失態(tài)過了。 斂起了面上的表情,他的目光復(fù)于平靜。 “你想激得我殺了你,可惜還是不夠了解我。” 桓亦如松開了對她的鉗制,目光平淡的望向她。 “死亡從來都是解脫,而不是懲罰。我越是對一個人恨極,越是不會輕易的殺了他?!?/br> 祁懿美忽的想到了他初初掌權(quán)時查處的石家一案,石家滿門四十余口,死狀慘死,石大人的尸體更是慘不忍睹到令見慣了尸體的隨行官員吐了出來。 有傳言說,石大人經(jīng)歷了非人的虐待,桓亦如盡量吊著他的命,讓他受盡了苦楚后,才慘烈的死去。 “祁小公子,你說你不愿陪我演這出戲,然而這一切卻是由不得你。” 她吃不得苦,更不可能讓自己生出仇人的孩子,她怕死,可死亡,也許是她唯一的解脫。 祁懿美恨恨的注視著他,厲聲道:“桓亦如,你為了權(quán)勢先賣身后賣情,如今也想這般讓我出賣自己,可我看不起你這種行徑,也不屑與你一樣成為他人的玩物??!” 桓亦如點了頭,揚聲朝外間道:“來人。” 很快,便有侍衛(wèi)躬身行了進(jìn)來。 屋內(nèi)有些紛亂,侍衛(wèi)不敢抬頭去看那女子,低著頭跪在了桓亦如的腳邊。 “讓馮儀過來貼身伺候著,告訴她盯了緊,還有這院子里所有的下人,如果這屋子里的人少了半根頭發(fā),地下室里三十二套刑罰,便要他們走一遭了?!?/br> 桓府里的地下室,藏著桓亦如的私刑,他只隨主子進(jìn)入過一次,已然令他遍體生寒,惡夢連連。 三十二樣酷刑,別說是走一遍,只怕是一兩樣,都是受不住的。 看來大人對這個女子的在意程度,確實非同一般。 “祁小公子,我會讓你明白,想要死,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的?!?/br> -- 一連幾日,桓亦如都不曾再出現(xiàn)過。 如果可以各自相安,祁懿美倒并不想再去尋死,更何況身邊有馮儀,在她的監(jiān)視之下,祁懿美要做什么也難。 對于馮儀,祁懿美的印象還是宮里那個穿著嬌粉色,委屈時會噙著霧水,惹人生憐的小女人。 沒想到再次相見,她的氣質(zhì)和樣貌已然完全的變了。 她面上嬌美的妝容不見了,如今只是淡淡的修飾了下,身形有些瘦,原本豐腴的前胸也顯得單薄了。祁懿美記著她喜歡粉色,雖有點子俗氣,可也襯得她嬌俏,如今的她卻是一身素色,再沒穿過那些鮮艷的顏色了。 燕辭云曾和她說過,桓亦如讓這個和她有幾分相似的女子學(xué)著她的打扮和舉止,跟在他的身邊。 現(xiàn)下里真的見到了人,祁懿美的心中一時滋味復(fù)雜。 馮儀雖出身商賈,可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如今沒名沒份的跟著一個殘缺的男人不說,還被要求著扮成另一個人,又被遣來她身邊伺候,一下從主子變成了下人,只怕不好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