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滿長空 第183節(jié)
但又從未走動,或是照面過…… 等后來李坦之事平定,他也登基兩年,為了安定民心,也為了犒賞南邊的駐軍,他起駕南巡。 那時候外祖母已經(jīng)不在了,他原本不會經(jīng)過定州,但途徑定州的時候,聽說婁長空在,他忽然想去見見素昧蒙面的婁長空,但等他到定州時候,卻聽說婁長空因為生意上的事情離開了。 他不知道是真這么巧合,還是旁的什么緣由,婁長空一直避著他。 婁長空那次是真走得急,近乎同他前后腳。 那時溫印已經(jīng)過世很久,但他一直沒娶妻,身邊也沒有旁人,他還是婁家的外孫女婿,也是天子,他去哪里都沒有人攔得住。 既然到了定州,他總要去婁家看看。 但老宅不敢去。 時隔多年,他還是怕去那里,因為那場大火,他失去了溫印…… 最后他去了新宅。 他同溫印去過新宅一次,那次是溫印的衣裳濕了,新宅離得近,她去新宅換衣裳。他也依稀記得,婢女給的書冊里,有溫印的折角痕跡…… 這次臨走前,他還是沒壓住心中的好奇,去了婁長空屋中。 婁長空喜歡看書,但不喜歡在書齋看書,聽府中的下人說起,因為他時常外出經(jīng)商,回家中時間不多,所以婁長空大都會在外閣間里看書。 外閣間有滿墻的書冊和賬冊,逐一看去,他知曉婁長空是個勤奮,也飽含詩書氣的人,同他早前想的一樣…… 原本他只是想來看看,但臨走前,又忽然駐足。 再次想起早前見過的好幾本書你都有同溫印一樣習(xí)慣的折角痕跡,他其實猶豫了片刻,最后還是伸手去取了最常見位置的一本書冊,翻開書冊的第一眼他就僵住。 —— 是溫印的字跡。 他指尖微滯。 既有忽然見到她字跡的想念,也有詫異。 他在想,要不要去翻旁的書。 他知曉這樣做其實并無意義,但他在書架前駐足良久,最后還是伸手…… 這里近乎每一本書上都有溫印的字跡,溫印至少在這里呆過很長一段時間。 這里的每一本書冊里都有溫印的批注,如同是在批注自己的書一般自然,這里的書冊也都是按照溫印的習(xí)慣排序整理的。 替婁長空整理的…… 他們之間很熟稔,而且親近融洽,是在一處很長時間才有的默契與和諧。 那時候他就覺察溫印對老宅不熟悉,那是因為,她一直都在婁長空這里,同婁長空一處,她熟悉的是新宅。 忽然間,他眸間失了清明,嫉妒,想念,難過,種種復(fù)雜情緒參雜在一處,也看到了衣柜中有婁長空和溫印的衣服分開擺放著。 只有很親密的人才會…… 早前在離院,他同溫印的衣裳是放一處的。 黎媽和清維、寶燕幾人在照看,因為他同溫印是夫妻。 而眼下的一幕,溫印當(dāng)時是同婁長空住在一處的…… 永安侯一直沒有給溫印安排婚事,而從溫兆的婚事來看,永安侯對門第的觀念并不重,也不會在意婁長空的商人身份。 也就是說,如果當(dāng)時沒有李坦逼宮,沒有京中那場突生的意外和宮變,溫印不用同他成親沖喜,而婁長空也不會去蒼月一呆就是三兩年,直至溫印離世才回長風(fēng)。 他也想起在離院剛醒的時候,溫印其實待他是有些兇。 黎媽告訴他,是因為溫兆的緣故。 興許,那時是有溫兆的緣故在其中…… 但回過頭看,如果不是他,溫印應(yīng)當(dāng)會同婁長空一直在一起。 而溫印過世這么久,婁長空屋中還一直留著溫印所有字跡的書冊,還有早前的衣裳。 婁長空應(yīng)當(dāng)沒想到他會來,所以也沒收起。 時隔多年,他終于知道婁長空為什么一直在身后幫他,卻不見他的緣故。 因為婁長空根本不想見他。 婁長空幫他,是因為李坦是罪魁禍?zhǔn)?,是因為外祖母照顧他,也是因為,溫印是為了他死的…?/br> 所以,婁長空永遠不會見他。 …… 李裕也沒想到會忽然聽到婁長空的消息,又連帶著想起很多早前的事。 只是這一次,婁長空提前回長風(fēng)了。 但溫印還是不在了。 李裕沉聲,“走吧?!?/br> “哦?!苯Y和洛銘躍都跟著起身,但明顯都見李裕眼色不怎么好。 等李裕上了馬車,江之禮和洛銘躍一輛馬車,洛銘躍才問起,“婁長空是誰呀?” 江之禮看了看他,輕聲道,“你懵了是不是?平日里見你也挺聰明的,夫人醒什么?” “姓婁?”洛銘躍詫異,“不是姓溫嗎?” 江之禮笑道,“舉一反三去了哪里?夫人的母親姓婁。” “表兄!”洛銘躍反應(yīng)過來。 江之禮頷首,“是,婁長空是婁家的東家,也是夫人的表兄,是定州的商人,早前在京中,殿下還被困在離院的時候,有不少事情都是婁長空在幫殿下和夫人?!?/br> “剛才不是聽人說,婁長空去蒼月了嗎?”洛銘躍好奇。 江之禮嘆道,“他一直都在蒼月,但他不在,不代表他手下的人不在,這些常年跑商的人,各個都有些能耐,否則哪里跑商會順利?” 洛銘躍忽然想,“那婁長空回來了,對殿下其實應(yīng)當(dāng)是好事?” 江之禮頷首,“應(yīng)當(dāng)是。” 但洛銘躍納悶,“可方才見殿下模樣,聽到婁長空回長風(fēng)了,似是出神了好久,后來直接說走,好像不怎么高興……” 雖然江之禮一直同洛銘躍不怎么對付,但洛銘躍這句確實說到了他心上,江之禮搖頭,“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這趟從定州出來,殿下有些奇奇怪怪的?!?/br> 洛銘躍嘟囔,“我看殿下還好?。俊?/br> 江之禮看他,“你認(rèn)識殿下才多久?” 洛銘躍不滿,“是,沒你認(rèn)識的久!” 江之禮:“……” 江之禮無語,兩人的聊天再次中止。 江之禮實在不知道為什么殿下要帶洛銘躍一道。 雖然他也問起過殿下,殿下聽到他問的時候明顯怔了怔,又多看了他兩眼,但最后說,洛銘躍是可用之才,可他明顯覺得可用之才幾個字不是這么用的。 洛銘躍除了嘴皮子厲害些,他還沒發(fā)現(xiàn)長處。 …… 入夜良久,才抵達落腳的客棧。 殿下這一路的時間都很趕,路上耽誤的也少,時間都花在刀刃上。 到客棧時,已經(jīng)過了晚飯許久,廚房再做也要時間,小二先上點心給幾人對付,于是但小二問起“點心有桂花酥和栗子糕,要哪種”的時候,李裕沒什么心思,“你們定?!?/br> 江之禮說,“主家喜歡桂花酥?!?/br> 洛銘躍更正,“主家喜歡栗子糕?!?/br> 江之禮知曉有人是專程同他對著干,江之禮惱火,“桂花酥。” “栗子糕!” 江之禮無語,“那稍后上了,主家不吃,你都吃了?” 洛銘躍如法炮制,“那稍后上了栗子糕,主家不吃,你都吃了?” 小二眼珠子轱轆轉(zhuǎn)著,有些摸不清當(dāng)下的情景:“……” 李裕輕聲,“一樣一半?!?/br> 小二如釋重負(fù)。 江之禮和洛銘躍心里都忿忿不平,只有李裕已經(jīng)習(xí)慣。 于江之禮和洛銘躍而言,他們兩人針鋒相對只是幾個月,剛剛開始;但于李裕而言,他已經(jīng)看了好幾年,看到他們兩人最后都成親了,在朝中政見不同,針鋒相對的時候,還是當(dāng)吵就吵。 李裕習(xí)以為常,甚至,哪一日不聽他們倆互懟會不習(xí)慣…… 果真,桂花酥和栗子糕只是開始。 等飯菜的時候,說起沿路見到的場景,兩人又開始各抒己見。 最后洛銘躍氣到不想吃飯,先回了屋中。 江之禮也被他氣到,“強詞奪理。” 李裕握拳輕咳,公正道,“懷瑾,其實,方才洛銘躍說的是對的,你在強詞奪理?!?/br> 江之禮:“……” 李裕一語定性,江之禮不好說什么。 李裕一面端起茶盞,一面笑道,“洛銘躍天資聰明,他只是對朝中之事不熟悉,但是很敏銳。洛老大人如果還在,他會很快成為可造之材。眼下洛老大人不在了,你又同他一處,這一趟的時間不會短,你替我好好教導(dǎo)他?!?/br> 江之禮:“……” 江之禮似被雷擊。 “我回屋了。”李裕也起身。 “我,主家,這……”江之禮窩火。 李裕微微搖頭,遲早都是要成親的,與其再鬧騰幾年,不如早鬧早好。 無論早前是夢,還是真實,這兩三月,他已經(jīng)慢慢開始知曉怎么去做,譬如江之禮和洛銘躍這里,也譬如,李坦和李恒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