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滿長空 第55節(jié)
柏靳指尖輕叩桌沿,輕聲問道,“還有消息嗎?” 榆錢搖頭,“暫時沒有旁的了,不過,殿下,長風(fēng)京中的幺蛾子太多了,如果長風(fēng)的東宮……” 柏靳平靜道,“我就是來看看李坦的,看過了,心里便有數(shù)了?!?/br> 榆錢遲疑,“殿下,要見廢太子嗎?” 柏靳端起一側(cè)的茶盞,輕抿一口,淡聲道,“不急?!?/br> 再等柏靳放下茶盞,又輕聲道,“李坦不會讓人放這把火,他才逼死了趙國公,朝中非議聲很大。如果這把火是李裕放的,那李裕很聰明,李坦的儲君之位本就來路不正,借著趙國公之事的后續(xù),這把火無形中就是對李坦的施壓,李裕暫時可以松口氣。所以,如果李裕能活得下來,我再見他;他如果活不下來,見他也沒用,他在這個位置上坐不久……” 榆錢會意。 柏靳又道,“但有一件事很確定,李裕并非耳目閉塞,他清楚離院之外的事,這就有意思了……” 柏靳問起,“大寶呢?” 榆錢自然而然應(yīng)道,“大餅去趙姑娘那里了?!?/br> 柏靳:“……” 榆錢艱難糾正,“大寶,它自己又跑去趙姑娘那里了。” “吃里扒外的家伙?!?/br> 榆錢以為自己聽錯。 柏靳沒說旁的。 榆錢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只記得聽暗衛(wèi)說起,昨日大寶同殿下在一處的時候,殿下原本在看書,大寶在殿下,好像聽到什么動靜,就在殿下懷中蹬腿就跑。大寶早前從來不這樣,一直都是殿下看書,它乖乖呆著,有時候殿下不抱它的時候,它還一個勁兒往殿下懷中鉆,昨日還是殿下主動抱它,它竟然半途撒腿就跑…… 殿下跟去看的時候,見大寶這家伙一個勁兒往趙姑娘懷里鉆,要多諂媚有多諂媚,連殿下都不要了。據(jù)說之前的動靜,是趙姑娘哭了一晚上終于起來了,大寶“嗖”得一聲就來了。 聽說,殿下當時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但又不好說聲。 榆錢忽然覺得剛才那聲“吃里扒外”并非沒有出處。 在京中的時候,殿下都忙著朝中的事,也就在外出使的路上殿下能清閑些。殿下身邊沒有紅袖添香,就大寶這只貓,什么都慣著,可不緊張怎么的! 之前還好,面對陸江月,大寶也大義凜然,雖然撓人不對,但大抵都是目不斜視的。 眼下,可不是就是“吃里扒外”了嗎? 那是殿下唯一金貴的貓??! 殿下是吃味了! 嘿嘿,榆錢想著想著,忽然回過神來,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榆錢才反應(yīng)過來,“殿,殿下……” 柏靳看他,“把那個吃里扒外的家伙抱回來?!?/br> 榆錢詫異,“殿下不是不喜歡睡覺的時候,大餅在一旁鬧騰嗎?” 柏靳:“……” “知道了,殿下,我馬上就抱大寶回來?!庇苠X徑出了屋中。 柏靳莫名想起昨日跟著大寶,見大寶跳進趙暖懷中的模樣…… 馬上就要離開長風(fēng)京中了,十余日路程就會到濱城。 出了濱城就不算長風(fēng)地界。 手腳健全,怎么都能跑了…… 柏靳緩緩放下書冊。 *** 馬車停在東宮外,禁軍撩起簾櫳,貴平下了馬車,當即有內(nèi)侍官迎上前,“公公,殿下在殿中等公公,讓公公再晚都去。” 貴平沉聲,“茂竹在嗎?” 內(nèi)侍官頷首,“是,茂竹公公一直在……” 鬧這么一出,還惡人先告狀,再留不得茂竹這個人了,始終是禍患。 貴平一面入內(nèi),一面朝一側(cè)的內(nèi)侍官道,“把云陶叫來?!?/br> 內(nèi)侍官應(yīng)是。 貴平快步去了寢殿,果真寢殿外值守的親信快步迎了上,“公公,茂竹在殿下跟前哭訴,公公小心?!?/br> 貴平臉色陰沉,“我知道了?!?/br> 內(nèi)侍官這才讓開。 都已丑時初了,殿中還燈火通明,貴平入內(nèi)時,見茂竹跪在殿中,李坦在看奏折,聽到他腳步聲,李坦才抬頭。 但不是看向他,而是看向茂竹的,“人來了,你自己說要怎么辦?” 貴平微怔,就見茂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朝他跪了過來,如果貴平?jīng)]有躲開,茂竹就抱上了他雙腿,“貴平公公,貴平公公我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您就饒了小人這次吧,一個耳光不解氣,您再打一個,兩個不解氣,您就一直打,打到解氣為止!嗚嗚……” 貴平不由皺眉。 雖然不知道茂竹為什么這樣,但他一定不會這樣;他如果這樣,就一定會有問題。 貴平退開,皺眉,眼中厭惡,李坦都盡收眼底。 貴平沉聲道,“不是要我饒你,是殿下。才出了趙國公的事,朝中上下多少雙眼睛都看著殿下這處,你把人往絕路上逼,你安得什么心?” 茂竹趕緊道,“是小人的錯,小人自己擅作主張,去了離院,想試探廢太子的動靜,怕他暗地里存有心思……” 貴平打斷,“你這是試探嗎?” 李坦眼神微妙,但沒吱聲。 茂竹也始終沒有往李坦身上說,依舊道,“小人真的只是想試探廢太子……” 貴平惱意,“試探就是讓人捏著他的嘴,往嘴里灌東西嗎!殿下是東宮,你是東宮的人,你做什么,在旁人看來都是殿下要做的。你這個時候灌死廢太子有什么好處?讓旁人詬病殿下嗎!” 李坦臉色越漸難看。 貴平字字句句仿佛都打在他臉上一般。 茂竹余光瞥了瞥李坦,繼續(xù)道,“貴平公公教訓(xùn)的是,是小人思慮不周,任憑貴平公公責罰,日后小人無論做什么一定先問過公公一聲,斷然不敢再自己動作,公公饒命,公公饒命……” 茂竹朝他磕頭。 貴平攏眉,轉(zhuǎn)眸看向李坦的時候,見李坦神色里已經(jīng)帶了幾分不爽利。 貴平心底澄澈,茂竹是特意的。 從離開離院起,茂竹就想好了怎么脫身。 茂竹去離院是殿下的意思,茂竹做什么也都是殿下授意的,茂竹這么說,無疑是當著殿下的面,說日后即便殿下讓他做什么,他也要問過他的意思再做。 這是當著殿下的面,借他打殿下的臉。 貴平看他。 茂竹繼續(xù)磕頭,“公公,小人再也干了。” 貴平攥緊掌心,他知曉,收益茂竹的人是殿下,如果眼下繼續(xù)追究茂竹,他同殿下會離心;但茂竹這個人,太陰險狡詐,他在殿下身邊多一人,都會給殿下多帶風(fēng)險。 他早前就不應(yīng)該留他……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貴平冷聲,“你不敢?你不敢的事還少嗎?” 茂竹和李坦都似愣住。 貴平沉聲道,“誰慫恿的傅載時以大理寺的名義上折子,讓殿下進退兩難?” 李坦看向茂竹。 茂竹驚慌道,“貴平公公,小人不知道,貴平公公,小人真不知道!” 貴平繼續(xù)道,“那我再問你,趙國公呢?誰逼死的趙國公?” 這次輪到李坦皺眉,“貴平?!?/br> 李坦明顯不想再次此事。 貴平看向李坦,李坦沉聲,“茂竹去離院是孤的意思,他行事沒有分寸,孤會責罰,之前的事別提了。” 趙國公就似一道刺,他寧肯陷在rou里,也不想再□□。 貴平看向茂竹,沉聲道,“你帶趙小姐去見趙國公之前,單獨見過趙國公是不是?” 茂竹一臉無辜,“是,小的是想試試能不能說服趙國公,替殿下分憂。” 貴平又道,“離開大理寺前,我交待過大理寺的人,要看好趙國公,怕趙國公出事,后來趙國公出事,你又偷偷見過大理寺當時的禁軍侍衛(wèi),宴樂,還給過宴樂三百兩銀子,告訴他,跟著你有奔頭。” 茂竹一臉懵,“公公你說什么,小人聽不懂。” 李坦也明顯皺眉看向茂竹。 茂竹搖頭,“小人不知道公公你說什么,公公,小人真的只是想替定下分憂,旁的事情小的這么敢做?!?/br> 貴平繼續(xù)道,“我讓人跟蹤過你,看得清清楚楚,宴樂在馬車上單獨見了你,后來回了大理寺,手中多了這些銀子,你敢對峙嗎?” 茂竹僵住。 貴平沉聲,“茂竹,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殿下身邊不能留你,把云陶和宴樂帶上來?!?/br> 茂竹朝李坦磕頭,“殿下,小人是冤枉的,小人哪有這些手段和膽量!小人在離院,也是仗著殿下也敢沒有分寸的,小人怎么敢!” 李坦沒吱聲。 貴平原本是想等國公爺?shù)氖逻^去一段時日再提,免得殿下再揭傷疤,但留著茂竹已經(jīng)是禍端,不能提。 片刻等云陶和宴樂帶上,在殿中對峙。 貴平重復(fù)問了一次,云陶說的同貴平一樣,但宴樂一臉懵住,“小人,小人不是在大理寺當差啊,殿下,公公都可以查證。” 貴平微怔,看向云陶時,云陶愣住,“我去大理寺問過,你是大理寺的禁軍,也是當日當值的!” 宴樂嘆道,“殿下明顯,小的從未去過大理寺當值,也沒見過這位茂竹公公,小人是奉命看守國公府的,倒是見過貴平公公多次?!?/br> 貴平指尖攥緊。 他被茂竹下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