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文楊搖頭，他是個記仇的人，他還一直記得推下山崖ptsd之仇呢。

    當(dāng)然，也記得他們當(dāng)年在學(xué)校一起打籃球、一起去外地爬山郊游。

    記得大學(xué)時霍修珣開著車到處兜風(fēng)，經(jīng)常順便載著他，工作以后還請他吃了很多頓飯、喝了很多頓酒。還在爆炸現(xiàn)場救過他。

    雖然。

    雖然這里是虛擬世界，雖然兜風(fēng)時他愛把頭伸出窗戶，那個嘴賤的犯罪分子總說他像一只快樂的大型金毛狗。

    他拍了拍裴臨：“好，我決定了。到時候你要是真的成了僵尸或者吸血鬼，我就是一處里你的臥底，肯定保護你們，不讓實驗室抓你回去做實驗?！?/br>
    裴臨：“……”

    裴臨：“那還真是多謝你了。”=_=

    那一年夏天，他們雙雙請完了全年的年假，去城市周邊的海灘度假，一個愉快而美麗的假期。

    等到回來，一處旁邊的甜甜圈店，也不見了。

    小店消失得突然，卻也不突然。霍修珣最近瘦了些，他并沒有表現(xiàn)得反應(yīng)很大，只是臉色略微蒼白。晚上躺在床上，他的手指緊緊攥著裴臨。

    指針還差一點到半夜十二點，裴臨問他：“小珣，你還醒著么。”

    半晌。

    “嗯。”

    裴臨知道他沒有睡。

    隨著一天天倒計時日子，他已經(jīng)有多久半夜不敢睡。整天虛耗，還買了個黑框眼鏡試圖遮掉黑眼圈。

    裴臨翻了個身，把他裹進懷里：“小珣，閉上眼睛?！?/br>
    一片黑暗。

    然后，周遭微明，星星點點的光線仿若暗夜里的流星，墜落在地上。

    霍修珣愣著，不敢置信地看著周遭的一切。這里是他的霜降小世界，可是這個小世界，不應(yīng)該早就已經(jīng)全線崩塌了的么？

    裴臨：“我想了點辦法，偷偷留下了一小塊?！?/br>
    “技術(shù)怎么樣？”

    霍修珣眼眶微紅。

    他笑笑，躬身抱住裴臨的腰。兩個人在靜止的暗夜小世界沉默的良久，霍修珣把頭抵在他肩膀：“裴教授，你……別擔(dān)心我。”

    先說出別擔(dān)心，因為不想聽到你隨后會說出的那些話。

    不希望聽見你說，一切結(jié)束以后，希望我一個人在原先的世界好好地活下去。

    不想。

    不想聽。

    霍修珣很少主動親吻裴臨。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享受那種親昵的耳鬢廝磨，卻每一次都別扭地一定要等到對方索吻。

    他親著親著，惶恐又舍不得，眼淚就要掉下來，忽然模糊的余光里，看到了非常古怪的墻壁。墻壁上還有手腕、鐐銬，很像是個……用來囚禁人的小黑屋？？？

    霍修珣極端迷惑不解。

    裴教授用盡辦法，才留下來這么小小的一塊霜降小世界。他的選擇，不是螢火湖中美麗的小船，不是那個有金毛狗兜兜的他們的小家。

    竟選了一塊僅僅存在于他妄想里的，一次都沒有真的來看過，一次也沒有打算投入使用的用來囚禁裴教授的小黑屋？！

    裴臨：“……哦，我以為你喜歡這個。”

    他當(dāng)時那一臉的表情，霍修珣完全沒法形容，仿佛是說巧取豪奪不是你一直以來最大的妄想么？霍修珣被他弄得脊背發(fā)燙，牙癢癢，好氣又好笑，想咬死他。

    隨即，他低下頭，發(fā)現(xiàn)自己在小世界里穿得也非常奇怪。

    他無力地伸出兩只爪爪。

    裴臨灰眸微笑：“綠皮小恐龍啊，多可愛?！?/br>
    可愛是可愛，他要被某人瞪死了。于是只好默默揮揮手，把某人不方便的大恐龍皮，換成了一身橙藍撞色的激情大鐳射。

    霍修珣：“………………”

    裴臨：“不滿意？你一直不喜歡這種？”其實看久了也就習(xí)慣了，紅藍撞色、紅綠撞色，都挺可愛的，大土即大洋。

    流星一點點落下。

    霍修珣氣到不想說話，把人抓過來，那他今天就穿著那個親他了！

    鼻尖撞在一起，霍修珣狠狠咬住他的唇。

    呼吸，熾熱，暈眩。

    他抱著霍修珣的腰，霍修珣將他的手指掰開，一根一根嵌進指縫，直到最后緊緊地十指相扣。

    “……小珣?！?/br>
    “你和一處好好合作，判不了多久。協(xié)議多看幾遍，不喜歡的條款全部反駁，他們很重視你，就算時間久一些，你在處里也會是自由的?！?/br>
    “我媽她，和在這個世界里的性格……一模一樣。”

    “她一直都不怎么喜歡我，但她喜歡你。重來一次，她還是會喜歡你?！?/br>
    “她那種性格，是會每年請你去我家吃年夜飯的。”還會把你當(dāng)兒子的替代品，cao心你的婚姻大事。

    “也去陶阿姨的面包店看看吧，聽說很好吃，看看寧寧婚后過得怎么樣……把我們的狗狗再養(yǎng)胖一點?！?/br>
    還有，還有很多。

    很多想說的，說不完。

    周遭變得異常安靜，已經(jīng)什么都聽不見了。

    就連心跳聲也聽不見。

    就連觸覺也變得模糊，裴臨很努力地輕動指尖，想要再碰觸一下他略長的茶色頭發(fā)。

    “小珣?！?/br>
    “如果這是書中故事?！?/br>
    “我們其實已經(jīng)是happy ending了，是吧？”

    “……”

    裴臨覺得自己輕飄飄地浮了起來，像被情人的手溫暖擁抱著。周圍一片黑暗安靜，沒有呼吸，沒有聲音，什么都沒有。

    他回憶起了九歲時樹蔭下鬧人的蟬鳴，雨夜車中濃烈的柑橘香，他曾經(jīng)渾渾噩噩的一輩子，和擁有小恐龍?zhí)貏e開心的那些年。

    小珣。

    “其實，有一件事，我從來沒有跟你說?！?/br>
    “謝謝你喜歡我。你不知道，這份喜歡對我來說……有多重要?！?/br>
    一直以來，他像是一個心臟部件缺損的機器人，想要學(xué)會、懂得、擁有人類該有的感情。

    他看過很多書，懂得許多道理，反而越發(fā)絕望。因為除非這個世界上仿佛童話故事一般出現(xiàn)一個無條件愛著他的人，能填補他從小或缺的一切，否則他的心只怕始終無法正常運轉(zhuǎn)。

    但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愛。

    父母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不能去期待那百萬分之一、千萬分之一的幸運，會有人披荊斬棘。

    可是那一天，在白茫茫的虛幻世界里，小系統(tǒng)聲音軟軟糯糯的，說有人特別喜歡他。

    為什么作為一個理性的人，進入“書中世界”這么荒謬的事情，他從頭到尾沒什么必然的掙扎。

    因為，他也想看看那人是誰。

    他也想給自己一個機會，抓住一點點小幸運、小奇跡。

    抓住一只小恐龍綠色的小尾巴。

    ……

    ……

    “檢測率99.5%，99.7%……100%，菲萊神殿系統(tǒng)確認(rèn)崩壞?！?/br>
    “褚巡，可以了，對方地址信息完全獲得，批準(zhǔn)抓捕！”

    卓紫微咬著吸管木著一張帥臉，把鍵盤一扔。他已經(jīng)在單位奮斗了一天一夜，終于結(jié)束了！煩死了都，這工作錢少活多什么時候能完，只想回家陪對象一起泡個澡。

    他身后的新人們，倒是比他這個老人可激動多了。

    一陣歡呼，盛況仿佛沉浸圍觀國家隊贏了球賽。

    “裴教授贏了，裴教授贏了！??！”

    “菲萊系統(tǒng)破解了，漂亮的完勝?！?/br>
    小新人：“也太強了，人還在醫(yī)院都還沒醒，單連接腦電波就能那么強……艸！啊啊啊不妙！”

    卓紫微皺眉：“怎么了，什么事？”

    小新人：“嗚嗚嗚組長對不起，是我不小心，嚶?！?/br>
    卓紫微過去一看，翻了個白眼。菲萊神殿系統(tǒng)雖然已經(jīng)崩壞，但seth的惡作劇一如既往。卓紫微至今還記得幾年前他曾經(jīng)有一次被這人黑系統(tǒng)，恥辱地被迫打了幾十個小時seth瞎編的無聊戀愛游戲通關(guān)。

    現(xiàn)在，小新人的機子也被新的文字戀愛游戲劫持了。

    【有一件事，我沒有告訴你?！?/br>
    【分開了以后，我還會……重新寫出很多很多個世界?！?/br>
    【我會努力去找你，你也要來找我?！?/br>
    屏幕是黑的，一堆小幽靈在飄。【點擊開始游戲。】

    卓紫微：“……”

    卓紫微：“是你自己不小心，那你自己把這個游戲給打通關(guān)吧。我回家了你加油?！?/br>
    ……

    大西洋某島嶼。

    霍修珣是從強烈的失重感里醒來的。

    幾個月前他從小一直喜歡的人死了，他抑郁嚴(yán)重時完全不吃不喝，后來手下看不過去，給了他一些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