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修珣窒息：“這些不是我的?！?/br>
    對，不是你的。你的霜降世界，你的辦公室，別的都是你的就書不是你的？裴臨笑笑，伸手拉開另一扇書架的毛玻璃門，結(jié)果這邊直接是一堆相冊臺，里面相片沒有一張是霍修珣自己的，全是裴臨。

    空氣再度安靜。

    下一秒，書架門被關(guān)上了。霍修珣：“裴教授擅自入侵導(dǎo)致了系統(tǒng)，引發(fā)了錯亂與不穩(wěn)定，所以才會出現(xiàn)一些奇怪的書，還有你的相片?！?/br>
    霍修珣：“就是這樣，我給裴教授泡杯茶，然后去修一下。裴教授先坐會兒?！?/br>
    “小珣”一向演技爆棚。只是不知道那指尖抖的，還好泡茶么？

    燒茶的聲音傳來。未來高科技的辦公室因?yàn)樘螅粌H書架和床，連洗手臺和咖啡機(jī)也一應(yīng)俱全。茶香飄過來，裴臨正在擺弄他最感興趣的太空艙。

    他試著躺了上去，椅子自動跟著他的身形下沉，雙手手腕涼涼的，似乎被連接上了什么電極片，接著一個眼罩被放了下來。

    就真的高科技，一處都沒這么先進(jìn)的設(shè)備。所以seth跟他們斗智斗勇的時候都武裝得那么全面？

    下一秒眼前突然漆黑。

    “裴臨，裴臨你醒醒，裴臨！醫(yī)生——”

    似乎是阿卓和褚巡的聲音。

    裴臨下意識想要動，但四肢此刻卻像是被鬼壓床了一樣異常沉重。

    【主人，主人！】又有人叫他，是小q的聲音。

    “裴臨！”再接著是霍修珣的聲音，慌亂得都變了調(diào)子。好在，那人在黑暗之中跌跌撞撞，很快摸索到他的身體，繼而直到把他整個人都抱住，深深松了口氣。

    裴臨也終于能動了。他自己伸手摘掉眼罩，眼前整個世界依舊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什么都看不見，不見一點(diǎn)點(diǎn)光?；粜瞢懓参克骸安慌隆！?/br>
    裴臨問他:“到底怎么回事？”

    “還不是你的破梯子，把霜降系統(tǒng)弄崩了?！蹦侨搜哉Z抱怨他，雙臂卻緊緊將他裹在懷中，仿佛找回了全世界。

    裴臨窩在他懷里：“……換成我寫的系統(tǒng)，掛一百個梯子也崩不了?！?/br>
    霍修珣冷笑，絲毫沒有放松：“是，平庸的系統(tǒng)往往穩(wěn)定性高?！?/br>
    裴臨：“也不知道當(dāng)年是誰被平庸系統(tǒng)‘穩(wěn)定’地追得沒地跑，你趕緊的，該修的快修！”

    ……

    一片漆黑中，淺淺的懸浮屏藍(lán)光。

    霍修珣努力修復(fù)小世界。

    裴臨則暗自沉思，很奇怪，按說正常人類應(yīng)該懼怕黑暗，他也不例外。但眼前這片黑暗卻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想要牽引他，他非但不覺得可怕，反而覺得一切像是又黑又甜的夢，應(yīng)該是他該回去的地方。

    結(jié)果，還沒邁出第一步，霍修珣就一把用力將他撈回身邊，“裴教授，已經(jīng)崩了的小世界你就不能老實(shí)點(diǎn)！萬一跑丟了怎么辦？這么黑我怎么找你？”

    裴臨:“……”

    身子被箍住了?；粜瞢懸а懒R罵咧咧，緊緊地將他圈在懷里，下巴死死抵著他的肩。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給他足夠的安全感。只是這樣一來懸浮屏幕讓裴臨看得一清二楚，seth那些最重要最機(jī)密的代碼，全部一覽無余了。

    “……”

    周遭的黑甜依舊召喚，裴臨沒有再理。

    這個世界的寧寧、陶阿姨，爸媽，趙星路……哪個像假的，哪一個不是有血有rou。

    更何況，無論世界是不是真的，至少他們一起度過的時間絕對真實(shí)。

    他這次開啟這個小世界，是為安慰剛剛承受過病痛的小珣。

    不想追根究底，只是想面對面看看小珣，說幾句話、看看他好不好，盡管成年的小珣并不可愛。

    這么想著，裴臨徹底放松身體往霍修珣懷里靠了靠。

    男人僵了僵，繼續(xù)搞他的代碼。

    ……

    新的學(xué)期。

    幾張當(dāng)?shù)貓蠹埡鋈辉趯W(xué)校被偷偷傳閱，里面竟是十年前滅門慘案的舊事重提。

    霍修珣還記得，這事在他原本的人生中其實(shí)發(fā)生在初二那年。

    他不遠(yuǎn)萬里去看mama一眼，她卻只哭著求他趕緊離開。他當(dāng)面微笑點(diǎn)頭發(fā)誓再也不打擾，心碎地一個人去了火車站。

    卻不想極端天氣，全部列車大晚點(diǎn)。他在站里等待時不小心困極了睡著，倒霉地被賊偷走了所有錢和證件。

    車站派出所的警察出于好心，幫忙打給了他mama。

    他很忐忑，他不想麻煩她。他說過他會消失，也是真的會乖乖消失，可又懷著一絲僥幸，也許她會過來幫他證明一下身份，再讓他看她一眼，她會買一張返程的火車票……他會一輩子收著那張票，裝作是mama買給他唯一的禮物。

    可她沒有來。

    只是拜托了一個和他家稍微沾親帶故的遠(yuǎn)房大嫂過來幫忙付錢，大嫂付了錢，一臉無奈嫌棄:“行了，趕緊走吧，別再來了！你媽好不容易現(xiàn)在才重新過上像樣的生活，你害你媽還害的不夠嗎？當(dāng)年要不是因?yàn)槟恪?/br>
    霍修珣聽著她說，臉色慘白，搖搖晃晃。

    當(dāng)年的案情全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男人酗酒又家暴，妻子無法忍受嘗試逃跑，情急之下東躲西藏藏進(jìn)了鄰居家中，男人懷疑無辜鄰居策劃幫她逃走，甚至懷疑男主人與妻子有染，為恐嚇女人竟殘忍地殺害了鄰居全家。

    最后警察調(diào)查還了女人和鄰居清白。

    經(jīng)查，兩家平日來往不多，就完全喪心病狂家暴神經(jīng)病自己想多。

    這樣的過往，讓霍修珣從小蒙上神經(jīng)病殺人犯兒子的罵名，被人歧視。而他一直偷偷不服，覺得委屈、覺得不公，覺得不是自己的錯，骨子里挺著高傲。

    直到那一天。

    大嫂告訴他，他媽原本是有可能跑掉的。只怪她心軟，一心要帶著唯一的兒子一起逃。

    那天，好容易趁著男人酒醉睡熟，含淚拿背起裝錢的包裹，偷偷抱起不到一歲的兒子。

    可偏偏為什么，一個平常那么安靜、乖巧的孩子，卻在那一刻哇地大聲哭了出來。

    哭聲吵醒了男人，他頃刻暴怒。

    她只能沒命地逃，在大雜院里東躲西藏，因?yàn)榻?jīng)營車棚和小賣部的那家鄰居家常年不鎖門，她抱著孩子躲進(jìn)那家的雜物間。

    透過煤堆得縫隙，男人罵罵咧咧、踉踉蹌蹌來回，他找不到她，只要懷里的孩子安靜不出聲！

    可是為什么，懷里的孩子卻在此刻再度大聲哭了出來……

    男人血紅的眼睛轉(zhuǎn)頭看到就她。她那一刻恨極，對懷里孩子的憐愛蕩然無存，這就是個災(zāi)星，流著惡人的血，跟惡人一條心害她，她寧可從來沒有生下過他！

    ……

    初二那年，霍修珣徹底墮落，再也不學(xué)了。

    他以前，一直認(rèn)為自己是無辜的受害者。一直做著夢，只要他夠優(yōu)秀將來出人頭地，他還有機(jī)會贏回mama的愛。

    永遠(yuǎn)不可能了。

    他的身上背著原罪，再也不可能。

    本來，上輩子這件事里的細(xì)節(jié)直到后來都沒有什么人知道。可這輩子，報紙卻在案發(fā)十年后卷土重來，將這段不為人知的秘密公之于眾。

    學(xué)校一些人看了，但很快，傳閱的報紙就被裴臨讓趙星路楚真淮帶小弟們沒收干凈。

    誰敢再帶，誰敢再提，狠揍！

    而報社那邊，裴臨找陳叔出面和校長老師們抱怨，再找陶阿姨攛掇她的富婆團(tuán)朋友們，兩邊一起給不做人報社施壓，發(fā)這種新聞讓人家孩子怎么活？

    最后逼得報社道歉，召回庫存，以后也不準(zhǔn)寫這個案子。于是這件事很快平息下來，不太再敢有人提。等將來他們念了初中，學(xué)校變大，更不會有多少人記得這事。

    但裴臨還有一個人不會放過。

    看過原著而故意在記者親戚面前添油加醋，把這件事挖出來的杜仙澤。

    楚真淮:“臨哥，罰他可以，能不能不打。他……以前是我鄰居，以前真的不是這樣的人。”

    裴臨:“放心，我不會打他?！?/br>
    “我會跟他好好講道理，爭取讓他變回你以前認(rèn)識的那個樣子?！?/br>
    楚真淮笑笑:“求之不得?！?/br>
    收拾杜仙澤之前，那個報紙裴臨爸也看了，看完在家里大放厥詞，幸災(zāi)樂禍說一堆“你看這天生不吉利”的狗屁話。

    “爸，我想跟你好好談?wù)?，你不可以這樣說我得朋友。”

    裴利斌:“小兔崽子現(xiàn)在能耐了啊，‘朋友’？！”

    裴臨畢竟有兩輩子談也是白談的經(jīng)驗(yàn)，知道他爸不會給兒子多少平等和尊重的待遇，多半不會真的聽他想表達(dá)什么。

    他還跟他談，說不定就是自己找揍。

    但如果就這樣不再嘗試，那不又回到了上輩子的路數(shù)。他現(xiàn)在倒想試試，一遍又一遍撞南墻，會不會得到不一樣的結(jié)果。

    當(dāng)然他也沒有一味頭鐵。

    他媽唐彩平好歹比他爸裴利斌像個人，雖然多少也有點(diǎn)勢利眼，同樣不贊成他跟霍修珣來往，可是她看了報紙之后起碼是有點(diǎn)唏噓的。

    裴臨抓住機(jī)會給據(jù)理力爭，再讓唐彩萍潛移默化影響唐那個冥頑不靈的爸。

    他幫他爭，霍修珣雖然沒有在場，小藍(lán)全部幫他記錄了。

    很多天，他窩在床上抱著膝蓋，暗自發(fā)呆最后偷偷紅了眼睛。

    他其實(shí)早就不在乎了。很多年前他就已經(jīng)后悔自己當(dāng)年愚蠢的決定。

    為什么要自己給自己定罪，然后瘋狂懲罰自己。如果當(dāng)年沒有墮落，他本來該有很多機(jī)會……有很好的人生，跟喜歡的人并肩，名字寫在橫幅上，一起在陽光下。

    重來一次，裴臨遠(yuǎn)比他想象中的還好得多。

    他是有多傻，才會放著不靠近，反而越走越遠(yuǎn)。

    第49章

    裴臨作為國家公務(wù)員見過的人很多。

    不管是正常人還是犯罪分子，都分為愿意積極改造脫胎換骨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兩種類型。而他爸媽，明顯就屬于異常頑固、決不妥協(xié)中的翹楚，重來一次，他本來沒想幻過要改變他們。

    結(jié)果卻是，他莫名走上了不逃避、直面自己爸媽的道路，還不全是為了捍衛(wèi)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