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不起 第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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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斐?!?/br> 嗡鳴聲放到最大,耳畔,好像什么驀地被打破,碎了一地。 他僵硬轉(zhuǎn)過臉,想知道這是不是夢。 四目相對,楊遠意握住他的肩膀稍微加重力度。 在嘩然與意外交疊的氛圍中,沈訣成了最平靜的那個,他推了一把愣在座位上的方斐,口型好像在說“怎么每次都犯迷糊”。等方斐不可思議地看回去,沈訣干脆將人拽起,然后非常兄弟情深地給了方斐一個大大的擁抱。 所有燈光都匯聚在這一刻,方斐飛快地眨著眼,海浪一樣的響聲讓他想哭。 有一只手越過沈訣摸了摸他的頭發(fā),溫柔而憐愛。 方斐怔怔地抬眼。 近在咫尺的灰藍瞳色,他這次沒有踩空。 楊遠意流連他發(fā)間的指尖往下滑,稍縱即逝地擦過方斐的眼角,帶走一點不易察覺的濕潤水痕,指紋烙在眼角,有點燙。 沒有擁抱,但他們目光交纏著,不亞于一場熱吻。 “去吧?!睏钸h意勾了勾他的手指。 往頒獎臺短短一段路,從茫然逐漸堅定,方斐每一步都走得很穩(wěn)。 腦海里,許多片段走馬燈似的轉(zhuǎn),又像某些蒙太奇反反復復放映。他覺得這太像一場電影的璀璨結(jié)尾了,可不知是不是拍多了悲劇,方斐突然害怕起太圓滿的結(jié)尾。 沒有遺憾,這讓他誠惶誠恐。 從藍芝樺手中接過獎杯,聽她們說“恭喜”,掌聲接連不斷,他們或真心實感,或虛情假意地祝賀著這位電影獎的寵兒。 直至這一刻,方斐都沒意識到他竟已經(jīng)拿到了國內(nèi)最高級別的三個電影金獎。 他還有10天才28歲。 前兩次都心煩意亂,想不清,說不明白,獲獎感言顛三倒四,表現(xiàn)得完全不如人意。來時被開玩笑有可能大滿貫,方斐存著一絲妄念打了發(fā)言草稿,又覺得不太可能所以下飛機后就全撕了,只當自己是一時興起。 所以站在這兒了,他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無意識地撫摸獎杯。 方斐垂眼,看見金色的玫瑰花心映出自己的忐忑,他手指又緊了緊,神游片刻意識到好像沉默得太久了,趕緊抬起頭,迎上所有視線。 這個地方太亮了,他其實什么也看不清。 但方斐清楚,那個人這時正在現(xiàn)場,混入千百道目光放肆地凝望他。 “其實我今天最感謝的人是訣哥。要不是他參演,我當初可能就會錯過這個劇本了?!?/br> 方斐第一句話說完,周圍哄堂大笑。 臺下,沈訣大大方方地回應他:“不用謝!” 嚴肅場面煙消云散,重新回到了party現(xiàn)場。剛才那點惶恐不翼而飛,方斐說話也越來越流暢,駕輕就熟地即興發(fā)揮。 “電影不是我的理想,從來都不是。對我而言它就像一片夠不著的云,盡管一無所知,每天卻一直仰望著它,突然有一天發(fā)現(xiàn)仰望不能夠,就開始熱血沸騰地跑向它。跑著跑著,繼續(xù)感到了不知足,我必須飛起來—— “這個獎就是我開始’飛起來‘的證明?!?/br> “……四年前我第一次來北灣,是楊導領著的。那會兒他很大言不慚地告訴媒體,大家會認識方斐,未來我們會帶著作品再來一次。前段時間又自我麻痹,說,我要努力在30歲之前達成’三金‘大滿貫。” 會場越來越安靜,方斐好似被誰拽著的一根弦,悄無聲息地振動。 “楊老師沒有食言,我也做到了?!?/br> 他把手里的獎杯舉高一些,笑容風華正茂。 掌聲雷動中,方斐走下頒獎臺,把這座意義非凡的獎杯放進楊遠意懷里。他知道現(xiàn)在無數(shù)鏡頭對準了他們,但方斐就是要這么做。 正裝袖口因為這個動作小幅度地往上縮了縮,露出一串香灰琉璃,赤紅色,襯得方斐清瘦腕骨越發(fā)雪白。他低下頭,想遮掩,動作被楊遠意突然攔了一下。 男人將金玫瑰獎杯靠在懷中,垂著睫毛,仔細地將那串琉璃的穗子從上方撥開了。 有那么一瞬,方斐從冷冰冰的金色玫瑰中感受到了心跳的重量。 頒獎禮持續(xù)進行,金玫瑰獎杯還放在膝上,楊遠意側(cè)過頭,看見方斐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臺上正在發(fā)表獲獎感言的謝川。 幾分鐘前,他剛剛成為了最佳導演獎的得主。 而接下來即將揭曉本屆頒獎禮的“最佳影片”,好像在場的都心知肚明,必定會是《落水》和《海鷗》中的一個。這兩部電影廝殺了一整個頒獎季,從金禾獎到金玫瑰,誰也不放過誰,偏偏又題材類型完全不同,非要評個高低。 緊張時刻有言論傳出,說金玫瑰的組委會將頒發(fā)歷史上第一個最佳影片雙黃蛋,給這兩部同樣優(yōu)秀、分不出誰更勝一籌的電影。 一石激起千層浪,會場外,互聯(lián)網(wǎng)已經(jīng)炸開了鍋。 楊遠意側(cè)過臉,見方斐低頭眉心緊鎖,不露聲色地往他那邊挪一挪,然后趁他不防備一把收走了方斐的手機揣進兜里。 “誒……” “別看那些?!睏钸h意云淡風輕地問,“你信不信我?” 方斐被他安靜目光望得糾結(jié)的心跳逐漸平復,他難得有好勝心,在這時突然自慚形穢了片刻,覺得太過形式主義了。 “當然信,但我覺得……” “你相信我,相信這部電影是我們目前最好的作品?!?/br> 方斐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楊遠意往后靠,有什么壓力積壓已久正緩緩釋放。他低頭,手指擦過金玫瑰獎杯底座背面鐫刻的方斐的名字,狀似自言自語。 “對我來說沒有比這更寶貴的’承認‘了?!?/br> 這時,聚光燈忽地照亮了楊遠意,頒獎臺上白發(fā)蒼蒼的知名演員朝他微笑。 “……最佳影片,是,《落水》!” 楊遠意尚未回過神。 老戲骨看見他懷里已經(jīng)有一個獎杯,不失時機地調(diào)侃道:“今天又多一個啦!快點上來拿,玫瑰石英的底座很漂亮哦。” 他這才站起身,轉(zhuǎn)過頭,把剛才那個還給了方斐。 他的戀人眼神戲謔,好像在說: “這樣不是也很好嗎?” 萬眾矚目的時刻,這位年輕的、曾經(jīng)以新銳與文藝為標簽的導演沒有笑,他定定地凝神,似乎在思考,眼神卻無比真摯。 在此之前許多人猜測過楊遠意獲獎后會說什么,但都統(tǒng)一地覺得他肯定要梳理下自己的心路歷程?!堵渌诽部?,它誕生的過程已經(jīng)曲折離奇如同一部電影了,能夠把腰斬項目做到現(xiàn)在的地步就沒幾個人能完成。 塵埃落定,“最佳影片”不僅是對電影本身的贊揚。 但楊遠意卻對那些困難、糾結(jié)、瀕臨絕望的時刻只字不提。 他拍了拍話筒。 “所有陪我走到現(xiàn)在的人都沒有后悔,我們都知道,《落水》不是終點?!睏钸h意言簡意賅地說,“今天很特殊,我享受這個夜晚。但所有的今天都是從’昨天‘中誕生,很多拍攝計劃,很多夢,未來很難說,我唯一確定的是會繼續(xù)做電影?!?/br> 掌聲雷動中,楊遠意托著玫瑰石英底座的獎杯,灰藍色瞳孔中的光像摘下了天邊的啟明星。他的嘴角終于淺淺一上翹,聲音驀地柔和。 “我只想感謝一個人。” “阿斐,謝謝你,愿意成為我的男主角。” 臺下的青年正捻著仙人掌的胸針,被他這句話弄得一愣。 隨后他不知想了什么,舉起兩只手,表情嚴肅,給楊遠意比了一個心。 北灣沒有冬天。 凌晨四點半,楊遠意突然在停更了半年的社交平臺發(fā)了一張照片。 相機拍攝,膠片感十足,遠處的高樓之間霧氣繚繞,夜深露重,真實城市變成海市蜃樓,各色燈光如同顆粒點綴在天空中。 象山觀景臺那塊石頭多年未變,這時上面并肩擺著兩座金玫瑰的獎杯。一座稍小,黑曜石底座鐫刻著鉆石,另一個則更大一些,玫瑰色半透明。 它們擺在一起,親昵地沐浴黎明的風。 楊遠意寫: “我們坐在巖石上看海?!?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我們坐在巖石上看海,或許我們就會頭頂巖石地相愛,以大地之聲、巖石之眼和水之舌?!却√伞赌埂罚珍浻凇抖畠|光年的孤獨》 - 預算25w,寫完31w,有點超出預期了(撓頭 謝謝追文的小伙伴們,從3月到5月,沒想過寫這么快這么順,因為你們的存在這篇文的寫作過程變得非常的快樂! 新文打算寫雙向暗戀的兩個人在一場旅行中意外相遇,沒多久就開更,請關注我滴專欄(′?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