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1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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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會跟著他撞見蕭復(fù)暄。 后來的寧懷衫總是不明白,為何城主每次見到那天宿上仙,回來之后總是神色懨懨。有時甚至接連幾天都會陷在沉默里…… 倘若見面那樣糟糕,干脆避而不見不就好了? 可惜這話他一直沒有膽子去問烏行雪,不過就算問了也不會有答案。 因為他家城主沒法同他說明白,其實他和蕭復(fù)暄之間的見面一點都不糟糕,正是不糟糕,他才越是如此—— 因為他跟蕭復(fù)暄聊笑時,可以頂著世間任何一張臉,除了他自己。 他當(dāng)過不同模樣的陌生人,說著胡亂編纂的假名,今朝聊笑過幾句,明日便淹沒在人潮里,再無交集。 他可以是那街市上的任何人,唯獨不能是照夜城主烏行雪。 他很清醒,但避免不了難過。 他曾經(jīng)一度以為,這會像他當(dāng)年奉天詔斬亂線一樣望不到頭。 直到又是一回相遇…… *** 那次是因為烏行雪感覺到神木一半靈魄略有一些異動,雖然并不明顯,但他依然不大放心,想去看一眼,于是他便去到了無端海邊。 那天的無端海邊不算太平。不知為何,聚集了一眾仙門弟子,各個還都負了些傷,有些相互扶著,有些就地盤坐,還有一些拎著錦囊穿行其中,給不同弟子派發(fā)著丹藥。 整個渡口和水寨都被他們占據(jù)了,七零八落顯得有些亂。 烏行雪聽了一耳朵,從他們亂七八糟的議論里聽到了“邪魔作祟”之類的字眼。他倒是不意外,能讓近百個仙門弟子都掛上彩,總不會是他們內(nèi)部打了一場群架。 他疑惑的是在這作祟的會是誰? 眾所周知,照夜城門外懸浮著守城的青冥燈,每一盞都出自烏行雪之手。他們都知道青冥燈的作用,是防止外人亂闖照夜城,殊不知那些燈也在幫烏行雪盯著城內(nèi)的邪魔。 每日哪些邪魔出了城,哪些進了城,他都知曉得很清楚。 他記得這兩日出城的邪魔屈指可數(shù),沒有往無端海方向來的。況且那些出城的邪魔里也沒什么麻煩人物,不至于將這近百弟子弄成這副模樣。 不過很快他就無心去想是哪位邪魔了,因為整個渡口陷入了更亂的境地里—— 那些吃了止傷丹藥的弟子一個接一個痛呼出聲,更有甚者,痛得齜牙咧嘴滿地打滾。 嚇得剩余弟子都不敢吃了,派發(fā)丹藥的弟子也不敢動了,拿著滿兜丹藥驚疑不定。 那弟子敞著藥口,丹藥的味道很快隨風(fēng)飄過來。烏行雪這些年里見了實在太多,一嗅就明白問題在哪。 他本可以放之不管,但這亂七八糟的場景鬧得他頭疼,況且他還得從這渡口過。 于是他搖了一下頭,匿了身形,抬腳上了水寨高高的檐頂。 烏行雪站在檐頂上,解了自己腰間的錦袋,長指在里面撥弄了幾下。 屋檐就是那時候多了一聲輕響的。 烏行雪聽到那劍鞘輕響時,手指僵了一下。不用回頭他也知道,自己又碰到了誰。 再熟悉不過的天宿氣息被風(fēng)掃過來,一并掃來的,還有一股淡淡的血味。 又是血味。 怎么總是帶著傷呢…… 烏行雪閉了一下眼。劍鞘輕響在他身邊停下,蕭復(fù)暄的嗓音淡淡響起來:“下面那么多人,你為何站在屋頂?” 烏行雪睜開眼,心里有什么東西細細密密地扎著,但臉上卻神色如常。 他這會兒正頂著神鬼難辨的易容,一如往常,是一個全然陌生的模樣。他用陌生人的口吻說道:“上來幫點小忙。那你呢,你是什么人,為何也上了這屋頂?” 說完,他才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人。 有一陣子沒見,蕭復(fù)暄似乎瘦了一些。眉骨鼻梁的線條更利了,眼窩也更深了。不知是不是受血味影響,他看起來帶著一絲罕見的疲意。不過那疲意微不可查,幾乎被他周身的鋒利感蓋住了。 他垂著薄薄的眼皮,朝渡口俯掃了一眼,而后看向了烏行雪。 他的眸光在烏行雪臉上停了好一會兒,沒有回答那句“你是什么人,為何也上了屋頂”,而是瞥了一眼烏行雪指間的丹丸,沉聲道:“幫什么忙,喂藥?” 烏行雪從他身上掃過,沒見到明顯傷口,那血味也在風(fēng)里淡了許多。他這才答道:“算是吧,準(zhǔn)確來說是想悄悄換一下藥。他們受了點邪魔傷,吃的那丹藥可能受了海潮,有些問題,叫了有一會兒了?!?/br> 蕭復(fù)暄淡聲問:“你打算如何悄悄?” “……”烏行雪噎了一下。 原本他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穿行于那些人群中,比倏然而過的風(fēng)還要輕。換個藥而已,還能難道他這舉世聞名的魔頭么。 但蕭復(fù)暄一來,他便沒法這么辦了,畢竟尋常仙門弟子或是尋常邪魔可做不到這個程度。 于是烏行雪佯裝想了想,問蕭復(fù)暄:“大意了,我確實辦不到。那你呢?你是哪門哪派,有辦法定住下面的人么?” 蕭復(fù)暄問:“哪些?” 烏行雪:“所有?!?/br> 蕭復(fù)暄淡淡“哦”了一聲,話音落地的同時,整個渡口所有人都凝滯在了那一瞬,一動不動。 烏行雪挑起眉來,又繼續(xù)翻著錦袋。 結(jié)果翻了一圈,他默默抬起頭。 蕭復(fù)暄的眸光一直落在他臉上,見他一副“不太妙”的模樣,動了動唇道:“怎么?” 烏行雪說:“丹藥不大夠。” 蕭復(fù)暄:“有多少?” 烏行雪:“……十枚?!?/br> 蕭復(fù)暄:“?” 底下嗷嗷待藥的近百人,他卻只有十枚藥,這缺的委實有點大。不過更有意思的是蕭復(fù)暄的表情。 在反應(yīng)過來之前,烏行雪已經(jīng)捏著錦袋笑了起來。 等他笑完一抬眼,發(fā)現(xiàn)蕭復(fù)暄在看他。 烏行雪頓了一下。 檐角有一瞬間的安靜。 烏行雪動了一下唇,道:“怎么了?” 蕭復(fù)暄收了眸光,道:“無事。丹藥不夠,你要如何?” 烏行雪垂眸又在錦袋里隨意翻撥了一下,道:“那只能用點損招了。” 蕭復(fù)暄:“嗯?” 烏行雪指了指那些被凝住不動的仙門弟子,問道:“有辦法讓他們都張一下口么?” 他當(dāng)然知道蕭復(fù)暄有辦法。 果不其然,話音落下,那近百名仙門弟子無聲張開了嘴,又凝住不動了。那是一副震撼又好笑的場面。 確實有些損。 烏行雪笑了一會兒,沖蕭復(fù)暄道:“那我先下去了。” 說完,他從高高的屋檐上一躍而下,像倏然而過的游云。蕭復(fù)暄在檐邊站了一會兒,垂眸看著那抹游云悄靜無聲地落在地上。過了片刻,也翻身躍下檐角。 烏行雪將那僅有的十枚丹藥化進符紙,又捻著符紙燒成細細的灰燼。然后穿梭于那近百名弟子之間,往每一個口中都捻了一點點紙灰。 他捻著捻著,忽然剎住步子,轉(zhuǎn)頭問蕭復(fù)暄:“他們看不見我吧?” 蕭復(fù)暄:“怎么?” 烏行雪道:“倒也沒什么,只是擔(dān)心他們記住模樣,覺得被作弄了,回頭找上門來?!?/br> 其實記住了也沒關(guān)系,本來就是一副假容貌,記住了也無處可找。但他越過那些弟子看向蕭復(fù)暄時,忽然想起對方先前隱隱的疲意。 他靜了一瞬,抬腳走到蕭復(fù)暄面前。他說:“總得拉個作陪的,不能我一個人被記住。伸手?!?/br> 蕭復(fù)暄半垂眸光看著他,某一瞬間他似乎想說點什么。但他只是動了一下唇,默然片刻后,他沖烏行雪攤開了手掌。 烏行雪看著那只親昵時曾經(jīng)交握過的手,心里忽然復(fù)雜難言。 很奇怪,兩百余年過去了,他依然忍不住想逗對方,想看一貫“不近人情”的天宿頻頻破例。但當(dāng)蕭復(fù)暄真的破例時,他又高興不起來。 因為此時此刻讓蕭復(fù)暄破例的他,頂著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名字,是別人,不是烏行雪。 烏行雪站了一會兒。彎著嘴角,眼眸卻始終垂著。他把手里剩余的符灰撥給蕭復(fù)暄,言語帶笑地說:“剩下就靠你了。” 直到蕭復(fù)暄走到遠一些的地方,烏行雪才轉(zhuǎn)頭朝他望過去。 他神色無異,看不出絲毫端倪。 只要他不想,好像從來都不會叫人看出端倪。 蕭復(fù)暄給最后一個小弟子捻了一點符灰,抬眸朝他這里看了一眼。烏行雪瞬間了然,笑著避到了水寨墻后。 蕭復(fù)暄一動,那些仙門小弟子便從凝滯不動中恢復(fù)過來。他們下意識抿了唇,只覺得口中莫名有些微微的苦意。沒等他們心生疑惑,之前痛得打滾的那些人便驚呼一聲,欣然叫道:“好像……好了!” 其他人也紛紛發(fā)現(xiàn),身上的邪魔傷不再血流如注,黑氣纏繞了,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間彌合起來。 烏行雪背倚著墻,聽著那群仙門弟子嘰喳議論,接著呼前喊后地準(zhǔn)備離開渡口。 沒過多久,整個渡口便從喧鬧恢復(fù)成寂然。 烏行雪直起身,從墻后出來,迎面撞見了朝他走來的蕭復(fù)暄。 他頓住步子,看著對方。 有那么一瞬間,他眼里和唇角的笑幾乎維持不住。但他最終還是指了指渡口方向,道:“順路的小忙幫完了,我該走了?!?/br> 他其實有些舍不得…… 每次都是如此,就像飲鴆止渴。 蕭復(fù)暄背對著本就黯淡的天光,神情有些模糊。烏行雪只看到他極輕地蹙了一下眉又松開,問道:“打算去哪?” 原本烏行雪是要去蒼瑯北域一帶,但蕭復(fù)暄出現(xiàn)在這里,想必也是要往蒼瑯北域去。那他就得另改地方了。 烏行雪想了想,沒說具體,只說了個方位:“往南?!?/br> 他頂著虛造的模樣,以陌生人的身份出現(xiàn),自然也無可作別。 這是個一生只會出現(xiàn)一次的過路人。每一回出現(xiàn)在蕭復(fù)暄面前的他,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