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9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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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來, 眼下是一條不該存在的亂線, 他所做的一切都像是浮在云端上,一旦這條線被斬斷, 這個陣局就不復(fù)存在,共生枝蔓無陣供養(yǎng),自然活不下去,那么現(xiàn)世中的云駭也會一并枯竭而亡。 這兩者,只要發(fā)生其一,于花信而言便是耗盡心力忙了一場空。 而這些問題不難想到,他會容忍這些漏洞存在,不留任何后招? 不會的…… 蕭復(fù)暄看著xue中花枝,臉色慢慢沉下來。 先前他和烏行雪都以為這條亂線是由封家而起,只因封家家主想要復(fù)活一雙兒女,在夢中人的指點下,借神木之力橫生出這條線,所有因果都盡數(shù)歸于封家。 可如今再想,恐怕并非如此…… 否則,世間曾出現(xiàn)過的亂線多如牛毛,怎么花信偏偏就挑中了封家這條,將陣局藏于其中。 又偏偏是這條被遺漏在數(shù)百年的歲月里,沒有被斬斷。 這么看來,那個指點過封家家主的夢中人是誰不言而喻。 封家是吸引一切注意力的幌子,花信才是真正想要開這條線的人。 他既然指點封家開了這條線,又不希望這條線被有威脅的人發(fā)現(xiàn),比如獨立于靈臺之外的天宿或是靈王。那他一定會留下一些布置,在這條線被闖入時做點什么。 比如,在烏行雪和蕭復(fù)暄想要追著封家的線索往下查時,將他們掃出這條線。 甚至……安排點什么,跟著他們出來。 蕭復(fù)暄想到了烏行雪的雀不落。 此時此刻,雀不落的院里就有一個跟在他們后面回來的“方儲”。 *** 種種猜測紛亂龐雜,從他腦中閃過其實只有一瞬間。 蕭復(fù)暄沉吟的那一瞬間里,xue中枝蔓突然動了起來——它們就像蟄伏的蛇蟲忽然聽聞春雷,在深xue被掀開之時開始迅速抽條拔節(jié),緊收的花苞倏然展開,那是最正的一種紅,像血一樣,妍麗中透著妖異。 民間有種說法,說是不能讓某些家養(yǎng)的牲畜嘗血,一旦嘗過了,胃口便野了,再也回不去了。 眼下這些枝蔓便是如此,它們受著靈rou骨血的供養(yǎng),也已經(jīng)“野”了,一旦覺察到有生人入陣,嗅到鮮活的靈rou骨血,便忍不住想要汲取更多。 枝蔓抽條時,整個陣局都開始嗡嗡震動。 一股巨大的吸力拔地而起,就連蕭復(fù)暄這具化身都有靈魄震蕩之感,何況是只剩一口殘魂的醫(yī)梧生呢?! 半跪于地的醫(yī)梧生身形晃了一下,完全抵抗不了陣局的吸力,連跪都跪不住了。 一聲輕微的撕裂聲響起。 蕭復(fù)暄猝然抬眼! 就見醫(yī)梧生口鼻上的黑色封布出現(xiàn)了一道裂口,再多等一刻,那封布便會徹底碎裂。一旦碎裂,那口殘魂要么會在陣局的作用下被枝蔓汲取,要么會就此消散,總之……無論哪種都再救不回來。 蕭復(fù)暄當(dāng)即抬手,指間捏了一道決橫甩過去,想要將那黑色封布穩(wěn)住。 誰知,就在那道淺淡金光將要觸及封布的瞬間,醫(yī)梧生輕輕偏了一下頭,讓開了。 蕭復(fù)暄正要再捏一道決,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那道黑色封布在陣局的狂風(fēng)巨力中碎裂開來,露出醫(yī)梧生久未露出的臉,神情平靜溫和。說明剛剛那一偏頭,確實是他有意為之, 這一舉動讓人始料未及,就連蕭復(fù)暄都怔住了:“你……” “先生來大悲谷不是有所求么?” 醫(yī)梧生殘魂震蕩不息,兩耳嗡鳴不斷,但還是模糊聽見了這句話。 是啊…… 來大悲谷時,他確實是有所求的。但他其實一直沒有想明白,自己究竟所求何事。 是貪戀人間,有憾事未盡,所以想來到一切禍患的根源,做點什么,讓自己得以長久地活下去? 直到跨進(jìn)廟宇,落到地底,渾渾噩噩走到這處深xue旁邊,醫(yī)梧生都以為自己是這樣想的。 他修為尚可但沒有成過仙,還是一介凡人。畏懼死亡,人之常情。 他一直以為,在這份貪戀和畏懼之下,他是想要做點什么的。 可當(dāng)他掀開泥石,隱約看見深xue里虬然的枝蔓,嗅到枝蔓下深濃的血味和塵土氣時,他忽然靜了下來。 那一瞬間,他眼前一陣一陣發(fā)著黑,口中殘魂如風(fēng)中之燭抖動不息,他其實已經(jīng)沒有精力去思索什么了。但他畢竟仙門出身,見過太多太多陣局,哪怕猜也猜得出來。 他膝下這片處心積慮的巨陣,是為了救活某個人。 “活”這個字太能蠱惑人心了。 他以為自己會在那一刻興奮起來,或是受到寬慰——看,即便我做點什么也無可厚非,我從來都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 可是很奇妙,他在那一刻感到的居然是平靜。 他滿身死氣,半跪在瘋長的枝蔓中,醍醐灌頂—— 他其實并不想做什么。 他好像……從未想要做什么。 他所求的并非是改天換命,讓自己活得再長久一些,盡管他確實舍不得這個人世間。 他所求的其實就是這一刻而已,他只是想來到這里,來到大悲谷,進(jìn)到這座理應(yīng)埋葬著云駭?shù)纳駨R里,站在可以更改天命的節(jié)點上,給自己一個清晰的答案。 他對自己說:就到這里吧,醫(yī)梧生。 他早逝的爹娘曾經(jīng)說過,他出生不足半月便能抓物,抓握的第一樣?xùn)|西便是一柄木雕的劍。那時候,都說他會成為一名以劍入道的大成者,威風(fēng)凜凜。 四歲那年,他跟著爹娘行經(jīng)郊野,看見山廟里有流民凄凄哀吟,痛呼不絕。有身著素衣之人路過聽聞,在那流民額間點敲幾下,摸了一粒丹藥讓人咽下。之后,那哀哀切切的哭聲便止了。 他問爹娘那是何人,爹娘說:“興許是夢都一帶的游醫(yī)?!?/br> 自那之后,他便一心想做一個能止哀哭的人。 他十四歲拜入花家,當(dāng)日便在腰間掛上了藥囊,囊中常備有各類丹藥,以防不時之需。從入門弟子到花家四堂長老,至今百余年,那藥囊一日不曾離身,也一日不曾空過。 他走過世間許多地方,聽過許多哀切哭聲,也救過許多人。 如今,最后那兩粒丹藥在大悲谷前散給了百姓。 他藥囊已空,盡過全力,孑然一身輕。 少年時候,他常同花照亭、花照臺聊起市井雜聞,聊過諸多關(guān)于“起死回生”、“重頭來過”的傳說,最終總會一本正經(jīng)地下結(jié)論說:有悖天理人倫,不可為。 當(dāng)年花照亭嘆笑他像個老先生,花照臺更是會故意逗他說:“小古板話不能說得太滿,你活氣生生的當(dāng)然會說不可為,真碰到這種事那就難說了?!?/br> 逗完她又覺得不吉利,補道:“呸,碰不著?!?/br> 這一刻,他終于可以橫跨百年回那個小姑娘一句話了。 吾妻照臺…… 我碰到了咱們常聊的事,幸而能答一句,初心未改。 *** 那口殘魂本就只?,摤撘稽c,激蕩之下碎無可碎。蒙著口鼻的黑色封布斷裂之時,醫(yī)梧生再不用屏息,嘆息似的笑了一聲,接著凝起最后一點氣勁,自己將那殘魂震得煙消云散。 那豆瑩瑩火光,噗地滅了。 散開的那一刻,他掌中還攥著蕭復(fù)暄給他的那張帛紙,傳去了最后的話。 他說:“我欠天宿你一聲多謝。代問另一位好?!?/br> “將來若是有緣再見,應(yīng)當(dāng)又是百年……” 即便見了,也認(rèn)不得了,或許會指著那兩位說:“神仙?!?/br> 倒也不錯。 很久以前花照臺假模假式給他算過命,說他們緣分很深,一世不夠,怕是三世都有余。她說下一世要再過上很久很久,興許數(shù)百年,他會投身軍帳成一個行伍之人。 他當(dāng)時頗不解風(fēng)情,說:“行伍之人多短命?!?/br> 照臺拍了他一下,道:“那我也改不了,就祝你碰見貴人吧?!?/br> 他想了想道:“行,你先算再下一世?!?/br> 照臺說:“再下一世……唔,托貴人的福,在你手上做了記號?!?/br> 托貴人的福,據(jù)說他們自小相識、青梅竹馬。他們會相濡以沫過一生,樂善好施、行醫(yī)救人。 他聽完,道:“那便說好了,不能反悔。” 很早以前,他們就已經(jīng)說好了一切。 如今該往前了。 他生于清河一百七十七年,卻歿于更早以前的歲寧二十九年,世間罕見。 一生百年極長也極短,他有諸多憾事未盡、心愿未了,可凡人一生皆如此,無一例外。所以魂散之時,他是帶著笑的。 庭有青梧傍井生,朗月照臺花照人。 他要去赴那個故人之約了。 第74章 薛禮 照夜城城西有一座跟周遭格格不入的府宅。 一來這座府宅并不很大, 相較于那些喜歡擺排場的邪魔妖道,這座府宅就像是某個剛?cè)胝找钩堑娜诵尴碌?,仿佛料定了自己將來不會長久窩縮于此, 像個臨時的落腳地。 其他邪魔的府宅里常有地xue或者河池, 用來養(yǎng)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東西。要不就有一個偌大的花園, 用來埋一些剩物。 這座府宅卻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個不大的庭院, 圍著幾間屋子。 二來照夜城的人喜歡濃重的顏色,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棕黑褐紅,起初是為了遮掩血跡, 后來慢慢就成了多數(shù)邪魔的偏好和習(xí)慣。但這座府宅卻以青色白色為主, 青是那種玉色的青, 白也不是純白, 帶著一點芙蓉粉調(diào)。 這座宅院剛出現(xiàn)時,路過的邪魔不知其來由,還譏嘲調(diào)侃過:“怎么, 這是哪個書生要來咱們這里修書院了么?門額上居然掛著個‘禮’字。” “不一定,也沒準(zhǔn)是哪個大家閨秀受夠了那種虛情假意又沒趣的日子,決定投身照夜城了呢。” “我看啊都未必。這樓閣, 還有這對玉雕的守門獸,哎你看, 這額心還點著一點朱砂呢,又惡心又矯情!” 邪魔咽下粗口,道:“怎么看怎么像那幫仙門的做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