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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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巧?還是這之間有何牽連? 他思忖片刻,再回神時,眾人已經(jīng)站在了玄鐵大門前。據(jù)說由他設(shè)立的青冥燈在兩旁幽幽浮著,在眾人靠近時上下晃了幾下,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 趁著守衛(wèi)不在旁邊,寧懷衫悄聲道:“城主,這青冥燈你還記得怎么使么?” 烏行雪坦然道:“忘了,怎么了?” 寧懷衫一臉“人都麻了”的模樣:“這青冥燈認(rèn)仙氣的,特別靈。據(jù)說守門數(shù)百年了,沒出過一回錯,仙都的人一探一個準(zhǔn),那可不是易容能糊弄過去的。” 寧懷衫朝天宿上仙覷了一眼,嗓音壓得更低:“您要是記得怎么使,還能給天宿單獨行個方便??赡挥浀昧耍@該怎么辦?” 烏行雪:“……” 他哭喪著臉道:“據(jù)說這青冥燈燒起來可嚇人了,我不想折在這里,我——” 他哭到一半,眼珠忽然瞪得溜圓,尾音一個急轉(zhuǎn),差點劈了。 烏行雪順著他的目光轉(zhuǎn)頭一看,就見蕭復(fù)暄只在青冥燈前略停了一瞬,便抬腳朝前走去。 長劍磕碰出很輕的響聲,袍擺飛揚間,可見勁長的黑靴。 兩邊的青冥燈只輕閃了幾下,似乎有一瞬間的猶豫。下一刻,它們又安靜下來,全然不管它們剛剛放過了一位上仙。 寧懷衫:“??????” 這回,他和方儲是真的驚呆了。 “城主為何他能進(jìn)啊?” “為何您沒動手腳,他就能進(jìn)?。俊?/br> “他看起來甚至不像是第一次進(jìn)?!?/br> “城主?” 他們轉(zhuǎn)頭看向自家城主,就見城主清瘦的脖頸和下巴掩在銀白色的狐裘里,過了片刻從唇間蹦出一句:“不知道,你倆走不走?” “……” “走?!?/br> 直到穿過玄鐵重門,烏行雪都還在想那句“他為何能進(jìn),甚至不像是第一次進(jìn)”。 他其實能猜到為何。 因為那場夢境里,桑煜說他那兩個小玩意兒刺探雀不落時看見了天宿上仙。若是夢境為真,那說明曾經(jīng)的天宿上仙來照夜城時也不曾驚動青冥燈,沒有嘗過青冥鬼火燒身的滋味。 而寧懷衫說,青冥燈由他設(shè)立,若是要動手腳,恐怕也只能由他來動。 那便只有一個答案—— 很久以前,他身為照夜城主時,就已經(jīng)給蕭復(fù)暄行過方便了。 …… 烏行雪腳步一剎。 他下意識跟著人影朝前走,這時猛一抬眼,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然進(jìn)了一條山道,此時正站在一片山霧里。 僅僅慢了這么一步,他就看見蕭復(fù)暄高高的背影淹沒在了蒼白色的霧里。 這霧濃得不正常,還異常冷。 烏行雪緊跟著穿過白霧時,感覺霧氣擦頸而過,就好像有一大滴冰水“啪”地落到頸后,順著脊背流淌下去。 寒意驚得他閉了一下眼,再睜開時,眼前景色已經(jīng)全然變了模樣。 濃霧落在身后,腳邊是一座爬著藤蔓的白石界碑,界碑上刻著漂亮的字跡:落花臺。 前面是蜿蜒的橙黃燈火,像一條長龍,自腳前的山道而起,一直蜿蜒到天邊。 在燈火映照之下,隱約可見樓舍連坊、窗扉洞開,鋪面攤棚高低錯落,人影往來屑屑。 各色幡旗在山影間飄動,最近處的那道長幡上寫著四個字: 落花山市。 烏行雪站了片刻,抬腳朝長幡處走去。 他低頭過了長幡,熱鬧的人語聲如同無端海忽然漲起的潮,朝他漫了過來。 他雖然全無記憶,但聽到那些嘈雜聲時忽然覺得,就是這里了。這就是當(dāng)年的落花山市。 可真正的落花山市已經(jīng)被燒完了,消失于數(shù)百年之前。 那眼前的這些是什么? 方才進(jìn)城門時守衛(wèi)說過,落花臺近些天有異動,山間常顯燈火。 難不成,他這是不小心踏進(jìn)幻境里了? 那這幻境也未免太像真的了。 這山市不像建在山道上,更像是一條長長的望不到頭的街巷。地上鋪的是白石,鋪得并不嚴(yán)絲合縫,踩上去時會輕輕翹起一邊,松開又會篤地輕落回去。 離他最近的是一家三層茶肆,樓閣依山而建,卻并不歪斜。 長長的燈籠串從飛檐上垂掛下來,茶肆里坐著許多人,言語聊笑,一位說書先生坐于堂前,手持一方醒木,說得飛星四濺。 店小二肩上搭著白布巾,在堂外支了個攤,吆喝聲直鉆進(jìn)烏行雪耳朵里:“落花臺仙泉煎的靈茶,一壺包治百病,兩壺千歲無憂——” 烏行雪:“……” 那攤邊支著的茶旗在那蕩了半天,他實在沒忍住,伸手摸了一下茶旗邊緣…… 這幻境有些厲害,連粗布的紋路都清清楚楚。 “哎,這位郎官!別扯我家笙旗呀!”店小二沖他道:“您喝茶么?我家茶點一絕,出了這落花山市可就嘗不著了。” 烏行雪搖了一下頭,正要說:“不必?!?/br> 忽然瞥見前面有一個高高身影,距離他大約三五丈。那人抬劍撥開攤鋪上飄著的布笙,側(cè)身避讓過一個推著攤車的老伯,眼看著就要淹沒于人群里。 烏行雪大步走過去,正想叫一聲“蕭復(fù)暄”。 “蕭”字剛出口,他就感覺自己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下一瞬,一只手掌輕輕捂住他鼻下。他后撤了半步,脊背撞進(jìn)一片溫?zé)崂铩?/br> 蕭復(fù)暄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壓得很低:“那個不能叫,是幻境?!?/br> 第35章 客棧 霎時間, 烏行雪腦中驀地閃過一道片段—— 也是不該出聲的時機,也是如此這般的姿勢,蕭復(fù)暄的手捂著他。他甚至記得對方拇指輕碰著鼻尖的觸感, 還有低聲說話時掃過耳骨的淺淡呼吸。 他肩頸繃緊了一瞬, 在對方掌下輕聲開口:“蕭復(fù)暄, 你知道從背后碰一個魔頭有多莽撞么?!?/br> 那是命門,太容易引來本能的殺招。 “知道?!笔拸?fù)暄靜了片刻, 嗓音沉緩地說:“可是烏行雪……你把氣勁收回去了?!?/br> 烏行雪從那片段中怔愣回神。 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在被人拍肩時也本能曲起了手指。又在撞進(jìn)蕭復(fù)暄胸口、聽到對方聲音時緩緩撤掉了氣勁。 等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被蕭復(fù)暄帶到了一個避風(fēng)的墻角。 集市依然喧鬧, 但都在墻外。 烏行雪看著遠(yuǎn)處茶點攤上騰騰的熱氣, 問道:“這真是幻境?” 唇上的手掌輕動一下, 撤開了。 “說什么?!笔拸?fù)暄道, “外面太吵,沒聽清?!?/br> “我說,這里真的是幻境么?未免太像真的了。”烏行雪朝墻外看了一會兒。 蕭復(fù)暄答道:“算是?!?/br> 烏行雪又問:“怎么叫算?” 蕭復(fù)暄:“境是幻境, 景是真景?!?/br> 烏行雪:“……” 他默然片刻,轉(zhuǎn)回頭道:“上仙,不是多了六個字便叫做解釋?!?/br> 蕭復(fù)暄:“……” 他瞥了烏行雪一眼, 似是無言,但還是張口說了更多的話:“落花山市早已不在, 現(xiàn)今憑空出現(xiàn),自然是幻境。但這山市之景并非虛設(shè),而是曾經(jīng)某一日下的落花臺?!?/br> 曾經(jīng)某一日下的落花臺? 烏行雪又看向集市。 這前前后后確實過于合巧了。他們一從大悲谷出來, 落花臺便有異動。 以往的異動總是驚現(xiàn)火光, 如今他們一腳踏進(jìn)山間,異動便不再是單單的火光, 而是當(dāng)年某一日的落花臺。 一次尚且能說是巧合,若是巧合多了,那就是別有目的了。 如若是曾經(jīng)某一日的落花臺…… 是想讓他們知曉什么?還是做點什么? 烏行雪思忖著,轉(zhuǎn)頭道:“蕭復(fù)暄,你記性好么?” 蕭復(fù)暄:“……” 天宿上仙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沒等烏行雪再開口,他就道:“我看不出這是哪一日?!?/br> 烏行雪:“我明明還沒問?!?/br> 蕭復(fù)暄眸光掃過他:“寫在臉上了?!?/br> 烏行雪:“……” 行。 他還真就是想問這一句,結(jié)果被天宿上仙提前堵了嘴,但他并不是很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