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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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那靈臺仙使匆忙彎腰,隔著老遠沖那邊行禮。 云駭好奇轉(zhuǎn)身,看見一道身影穿過冷霧。 那人一身素衣色如白玉,袖口綁腰收束得很窄,滾著銀色暗紋,襯得身高腿長,有股風(fēng)姿颯颯的貴氣。 他穿過冷霧后,并沒有繼續(xù)走,而是側(cè)身在等著什么。 須臾后,冷霧里又跟出來兩個仙童。其中一個手里摟著一把長劍,口中嘟嘟噥噥抱怨著:“大人,真的好沉啊。” 那劍很漂亮,劍鞘上鏤著銀絲細雕,但看那仙童挪不動步的模樣,似乎真的很重。 “有你沉嗎,給我吧?!蹦侨嘶亓艘痪?。 仙童一聽,立馬活了過來,忙不迭把劍朝前一拋—— 那人一把接了。 劍在他長長的手指間輕巧地轉(zhuǎn)了幾個圈,又被穩(wěn)穩(wěn)握住。他就那么提著劍颯颯踏踏地轉(zhuǎn)身上了臺階。 直到這時,云駭才發(fā)現(xiàn)那人是戴著面具的。 那面具像他的劍鞘一樣,鏤著一層漂亮繁復(fù)的細絲,同樣透著一股詭美的貴氣。在眾仙之中,就像天宿耳骨上的喪釘一樣好認。 云駭?shù)吐晢栰`臺仙使:“那位是……” 靈臺仙使輕聲道:“那便是我說的另一位了?!?/br> 他不緊不慢上臺階的時候,蒼陽斜照,穿過仙都的冷霧,給他修長的輪廓描一層亮色的邊。 云駭忽然想起他受天賜的那個字,昭。 “這位靈王為何戴著面具,是有什么忌諱么?”他又問。 靈臺仙使悄聲說:“倒也算不上忌諱,只是那位大人每次接了天詔去辦事,都會戴面具?!?/br> “辦何事?” “那就只有天道才知了?!膘`臺仙使不再多言。 云駭本以為,那位靈王會像天宿一樣冷淡不好親近,但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就見那靈王走了幾級臺階,忽然頓了一下步。 他明明罩著面具,卻好像看得清清楚楚一樣,朝著天宿的方向輕輕歪了一下頭。 他沒說話,倒是身邊那兩個仙童開了口,沖著天宿行了個禮,隔著長長的臺階喊道:“大人,我家大人說,上回那戲耍實為誤會,我們理應(yīng)賠個不是?!?/br> 天宿無甚表情,聽著他們哇啦哇啦,片刻后動了動唇道:“免了?!?/br> “大人,他說免了?!毕赏銎鹉槨?/br> 那位靈王輕輕“噢”了一聲,捏著面具下沿朝上掀開了一點,露出了白皙的下巴和一截挺直鼻梁。 他笑了一下,而后松了手指,面具又覆回臉上。 他用劍柄撥了一下自家仙童,拎著劍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 或許是因為上仙都的頭一天,云駭就已經(jīng)碰到了那兩位。早早在結(jié)識眾仙之前就已經(jīng)有了印象,沒有受那些稀奇古怪的傳聞影響太深。 于是在后來近百年的時間里,他成了仙都少有的,跟那兩位都有交情的人。 天宿上仙交情淺淡一些。畢竟對方脾性在那里,又是掌刑赦的,身上幾乎不帶半點私情。 靈王則要深一些,同樣是脾性在那里。 盡管都有交情,但云駭一度很好奇——明明那位靈王并不是孤冷生僻的性子,甚至全然相反,也樂得熱鬧。但他卻住得很偏。 偌大的仙都,瑤宮萬座,他偏偏住在離眾仙最遠的一端,四周空寂無人不說,旁邊還緊挨著人人避諱的廢仙臺。 他問過靈王:“你居然喜歡這種地方?” 對方答說:“合適。” 他也跟花信提過一回,花信答說:“不知,他自有他的想法?!?/br> 靈臺和那兩位互不相干,花信又是那種對別人全無好奇的性子,他們在一塊兒時很少聊這些。 云駭更多時候,是在努力逗師父高興。 ……或者不高興也行。 或許是當(dāng)初花信去接他時,那副無悲無喜的模樣長久地烙在他心里,以至于他后來一度生出一種執(zhí)念來。 他想讓那張臉上顯露出情緒,并非神像、畫像上的那種溫和笑意,而是真的高興,或是真的生氣…… 什么都好。 有時候,他一邊因為逗笑師父而歡欣,一邊在心里唾棄自己—— 他覺得自己實在奇怪。 在人間時他拼命苦修,就為了有朝一日進到仙都??烧娴搅讼啥?,他又使勁渾身解數(shù),只為了讓那個最有仙樣的仙首沾點人氣。 他失敗的次數(shù)很多,成功卻也不少。 就連那幾位靈臺仙使都說,仙首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有一回,他看著花信笑起來的模樣心想,就這樣過他個幾百幾千年也不錯,曾經(jīng)那個斷了腿瞎了眼的遺孤,就讓他死在那座荒山里吧。 但后來,他發(fā)現(xiàn)還是不行。 他執(zhí)掌人間喪喜,是眾仙之中跟凡人打交道最多的一位,所以他繞不開,他終有一天會避無可避地見到那些他曾經(jīng)發(fā)誓要殺了的人。 他避了三次,沒能避開第四次。 那些人原本居然真的能長命百歲,這是他最不能理解的事。所以他殺光了他們。 一共三十一人,比起當(dāng)年他家死的,還是少了。 殺完之后,他領(lǐng)了詔,去靈臺跪受天罰。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花信那樣生氣。 第26章 墮仙 靈臺并非是一座瑤宮或是一方高臺。 它是十二座高懸的山崖, 以玉廊相連的,靈臺十二仙各司一座,最高處的那座, 是明無花信坐鎮(zhèn)。 每座山崖都一處專門用于跪罰的地方, 經(jīng)受的煎熬各不相同。 云駭是撤了法器, 一路罰過去的。到花信面前時,他已經(jīng)快站不住了。但他還是直楞楞地站著, 以往仙氣縹緲的衣衫淅淅瀝瀝滴著血,袖擺袍尾還殘留著上一處跪臺的火光。 他永遠記得花信當(dāng)時看向他的眼神,他確信, 在那片黑沉沉的怒意里窺見了一絲心疼。 他渾身都滴著血, 卻笑了起來。 “云駭!”一見他笑, 花信怒意更濃, “你——” 云駭?shù)谝淮我姷剿@位師父氣到無話可說,以往對方都是很會講道理的——那種平心靜氣、點到即止、悟不悟隨你的道理。 凡間雜事萬千,仙都事也不少, 什么稀奇問題都有,也沒能把花信弄成這樣。 我可真是個混賬。 云駭心想。 但他又不可避免地因為這種“獨一無二”高興著。 “你入仙都那天,在我這靈臺立過什么誓?你領(lǐng)的那一道天詔, 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點得明明白白, 你當(dāng)那只是廢紙一張?!”花信斥道。 “沒有?!痹岂斦f,“我記著的,師父。我知道后果?!?/br> 花信還欲開口, 云駭又說:“可我報仇了。” 花信瞬間無言。 “我報仇了?!痹岂斦f:“我見不得那些渣滓無病無憂地在人世逍遙, 你知道的,我見不得那些, 那沒道理?!?/br> 說完,他便往跪臺走去。 十二道峰,十二處跪臺,刀山火海各有磨難。 花信沉默地看著他走上那方鎖鏈牽拉的石臺,良久之后轉(zhuǎn)了身,背對著他朝外走,說著:“世間不講道理的事浩如煙海,你管了一件,就得管另一件。遲早有一日……” 云駭在石臺上跪下,等著他的后文,但花信卻頓了一下,沒再多說一個字。 那反應(yīng)再明顯不過——他不想一語成讖,不想自己徒弟真的“遲早有一日”,所以停在了那句話上。 云駭看得明白,高興起來。 花信背手一掃袖擺,跪臺的石門落了下來。 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云駭收了笑低下頭,又慢慢陷入沉寂。 靈臺的跪罰很熬人,哪怕是仙體,哪怕是再倔的人,跪完十二處也會人事不省、元氣大傷。 云駭是在花信的住處醒來的。 醒來時,他身上的傷早已上過仙藥,愈合得差不多了。他損耗的仙元也被補過,雖然不可能恢復(fù)如初,但也不會有太大影響。 想也知道是誰的手筆。 云駭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找花信,但偌大的瑤宮,卻不見花信蹤影,只有幾位童子對他道:“仙首說,若是郎官醒了,可自行離去。” 他其實早有封號,照理說,不該再叫郎官的。但他愛說笑又會哄人,把花信周圍的仙使童子哄得暈頭轉(zhuǎn)向,也不知怎么就答應(yīng)下來,一直“郎官”長,“郎官”短地叫他。 唯獨花信張口“云駭”,閉口“云駭”。最親近,也不過是前面加上“我徒”。 “倘若我不走呢?”云駭問那童子,“仙首有交代你們趕人么?” 童子搖搖頭:“不曾?!?/br> “仙首這幾日都不在,郎官若是不舒服,可多住幾日?!被ㄐ诺耐觽兌茧S了他的性子,也有些不茍言笑一本正經(jīng)。 親近話從他們口中說出來,都會減幾分趣味,聽在耳里更像是客套。就連“郎官”,都被他們叫得像“這位仙君”。 云駭在榻邊坐了片刻,搖搖頭笑著說:“不住啦,我回去了。跟你們仙首說……” 他靜了一瞬,道:“多謝藥和仙元,費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