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怕自己剛說自己跟戴亦莘在一起，舅舅就猜出真相。

    舅舅他們是不可能允許他拿自己去換一家的安寧。

    所以他只能騙舅舅他們說，他喜歡戴沅。反正像戴亦莘這樣愛搶人東西的人，應(yīng)該很快就膩了他，到時候他再跟舅舅他們說，自己已經(jīng)走出失戀的陰影，再回國便是。

    “舅舅，我就不回國辦手續(xù)了?！被粲忧嘤X得自己現(xiàn)在太臟，根本不敢回去見朋友，“你幫我辦吧?！?/br>
    他從舅舅那里拿過手機(jī)，回了一些人消息后，就將這部手機(jī)關(guān)機(jī)，再也沒有開機(jī)過。

    只是他卻沒想到龔瑯會追到國外來。

    見到龔瑯的那天，霍佑青正坐在戴亦莘的車上。車停在他家兩個街口外，霍佑青不想讓家里的人看到戴亦莘，更不想自己剛從戴亦莘的車上下來，就回到家里。

    被親吻的時候，目光猝不及防看到外面行走的行人。他認(rèn)出了對方，手指一下子攥緊。

    身旁人輕吸一口氣，可他已經(jīng)無暇顧及。

    龔瑯正拖著行李箱找路，這條街上竟沒什么人。他英語不好，磕磕絆絆好不容易問一句，對方要么擺擺手，要么嘰哩哇啦說些他聽不懂的話。

    他煩悶到想把箱子摔地上，忽然看到對面未熄火的車，猶豫再三，走了過去。他想對方開了車，應(yīng)該是熟悉這一塊。

    這輛車是輛豪車，車窗做了特殊處理，只能從里面看到外面。龔瑯敲了敲車窗，沒人應(yīng)，卻發(fā)現(xiàn)車似乎動了一下。

    龔瑯又敲了敲，沒等到聲音回應(yīng)，也沒等到車窗滑下，但他知道里面有人，便皺著眉頭，幾乎快把臉貼在車窗上。

    車?yán)锏幕粲忧嘀讣舛伎彀咽中牡钠ou摳破，發(fā)小的臉離他太近，近到他以為對方能看清車?yán)锏幕恼Q情景。

    而這時，他攥緊的手被攤開，高大漂亮的青年放過可憐的足踝，低下頭舔吻手心，稱得上小心翼翼，把掐出來的紅痕都仔細(xì)舔過。

    車窗外，龔瑯的眼睛瞪大。

    “佑佑？”他喃喃出聲，猛然伸手去拉車門。

    車門開了。

    第二十八章

    車門打開得太快, 龔瑯一眼就看到調(diào)整過的車座以及昏暗車內(nèi)刺眼的白。他掠過那刺眼的白，定定地看向正臉色發(fā)白望著他的霍佑青。

    龔瑯想他的表情應(yīng)該沒比霍佑青好到哪里去。

    不，他看錯了, 車?yán)锏娜瞬粫腔粲忧唷?/br>
    他轉(zhuǎn)身就走，走出幾步后，被人拉住手臂。

    霍佑青的聲音清晰傳到他耳朵里，“你行李箱沒拿。”

    被他握過，甚至親過的手，此時將他落下的行李箱塞進(jìn)他手里。在之前，他看到這只手放蕩地抓著另外一個人的頭發(fā)。

    龔瑯牙關(guān)都在打顫，他拼了命深呼吸, 想穩(wěn)住情緒, 可惜沒有成功。

    霍佑青對上龔瑯轉(zhuǎn)過來時赤紅的眼睛, 抓著龔瑯的手不自覺地放開, 眼睫一顫, 低下頭, 等一場難堪的審判。

    “為什么？”龔瑯發(fā)澀的聲音響起, 他握住霍佑青的肩膀, 想讓人抬頭看他，“你告訴我為什么呀？佑佑，是那個人逼你的嗎？”

    被他握住肩膀的人依舊垂著頭, 好半天回兩字，“不是。”

    龔瑯?biāo)菩λ瓶薜匕l(fā)出一聲呵，也是，就憑他剛剛看到的情景, 他的佑佑衣冠齊楚，怎么都不像被強(qiáng)迫的一方, 倒是那個家伙更像。

    他死死咬住牙，“今天的事就當(dāng)我沒看見，你跟我回國?！彼戳搜圻€開著的車門，“如果你喜歡……這種，可以對我做?！?/br>
    這句話終于把霍佑青逼得抬起頭，他目光似驚愕、似羞辱，最終化為死水，“我不會回國。龔瑯，你回去吧，不要再來找我?！?/br>
    話落，他的脖子多了一只手，龔瑯像是想掐他，可手指才碰到皮膚，就飛快收回手。他看到龔瑯用碰他脖子的手打向自己。

    “龔瑯！”霍佑青回過神，他用力抓住龔瑯的手，“你這是做什么？！”

    龔瑯沖他笑，眼里沒有笑意，只有恨意和眼淚。他換了一只手打自己，霍佑青沒有他力氣大，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一巴掌又一巴掌、惡狠狠地打自己，打得臉皮發(fā)腫，口唇帶血。

    “龔瑯！你瘋了嗎？！”霍佑青人生第一次發(fā)火，他拼了命想抓緊龔瑯的雙手，可龔瑯不讓，還一個勁對他笑?？±实哪樤缇妥兊脕y七八糟。

    他說：“你就讓我打吧，因?yàn)槲姨v了。我以為你出了什么事，所以從家里逃出來來找你，我們認(rèn)識了八年了，我追著你跑，我護(hù)著你，我不讓你接觸那些污糟事。

    你對我而言，就是月亮，月亮你明白嗎？你應(yīng)該是干干凈凈的，你怎么能這樣呢？和男人玩得那么臟，我還巴巴地給你找理由，希望你跟我回國?！?/br>
    龔瑯掙開了霍佑青的手，他掃了眼一旁的行李箱，忽然蹲下身，將箱子打開，從里面拿出來他從國內(nèi)帶來的蛋糕。

    為何要千里迢迢帶蛋糕？

    因?yàn)檫@家蛋糕是霍佑青最喜歡吃的蛋糕店。蛋糕造型已經(jīng)變得糟糕，口味也因?yàn)闀r間過長而變差，他自顧自地拆開盒子，竟用手抓著蛋糕往嘴里塞，一邊塞一邊哭。

    含糊不清的哭腔下的話飄進(jìn)霍佑青耳朵里，“昨天是我十九歲生日，我從生日宴逃出來的?！?/br>
    -

    龔瑯走了。

    沒吃完的蛋糕被他丟進(jìn)垃圾桶，他走時沒有看霍佑青，拖著行李箱往來時的方向走。

    霍佑青停在原地。

    m國已經(jīng)進(jìn)入秋天，天氣涼意讓他光站著都控制不住發(fā)抖。一件外套披在他身上，戴亦莘的聲音同時響起。

    “時間不早了，再晚，你舅舅該念你了，哥哥?！?/br>
    “哥哥？”霍佑青重復(fù)了后面兩個字，他偏過頭看不知何時穿好衣服的青年，“你故意的?！?/br>
    用的不是問句。

    平時在車上的親昵都沒有這般過火，對方也不像今日要把衣服脫去，更別提突然可以看到里面的車窗，和解鎖的車門。

    霍佑青以為戴亦莘不會承認(rèn)，可沒想到人倒是爽快地點(diǎn)了頭。須臾間，他喉嚨間壓了一堆話，都不是什么好話，最后什么都沒說，沉默地要往家走。

    這個方向不可避免地要路過那個垃圾桶，他看到了垃圾桶里的蛋糕。

    戴亦莘從后面過來攔住去路，他低頭看著眼睛變紅的霍佑青，“你為什么難過？他不是好人。”

    他像是真不明白霍佑青為什么難過一樣，漂亮的琥珀眼充斥著不解。

    霍佑青被壓抑良久的糟糕情緒在這一刻破了殼，口吐惡言：“你呢？你是什么好人？你以為你搶了戴沅的名字，別人就會以為你是戴沅嗎？你永遠(yuǎn)不是戴沅，你比不上他，我請求你別再叫我哥哥，因?yàn)槟氵@樣叫，我只會想到戴沅，然后覺得你可憐又可憎?！?/br>
    后面的話更是為了刺激戴亦莘，“就算我在你身邊，可我無時無刻不在懷念戴沅?！?/br>
    霍佑青想他忍夠了，至少現(xiàn)在他忍夠了。他現(xiàn)在不想去想這番話會引來什么樣的后果——

    大概率戴亦莘會很生氣，不過他舅舅最近事業(yè)順利，跟其他客戶合作得很好。

    大不了下次他再去跟戴亦莘賠禮道歉，現(xiàn)在就讓他一個人待著吧。

    霍佑青繞開戴亦莘，準(zhǔn)備離開，可手被扣住。

    “我知道，對不起。”

    霍佑青心里的氣化為悲哀，不知道是悲哀自己，還是悲哀戴亦莘，或者兩者都有。他不知道第多少次接受了戴亦莘的道歉。

    “沒關(guān)系?！彼犚娝淖彀桶l(fā)出聲音。

    違心的聲音。

    -

    霍佑青就讀的大學(xué)跟戴亦莘是同一所，區(qū)別在于他是大一新生，而戴亦莘是學(xué)校有名的風(fēng)云學(xué)長。

    這是他入學(xué)兩個月后才知道的，因?yàn)閷W(xué)校里的人都稱呼戴亦莘為dylan，這是戴亦莘的英文名。

    在同學(xué)們的口中，dylan是個哪里都很優(yōu)秀、什么都可以做到完美的人?；粲忧嗟男峦瑢W(xué)之一就是戴亦莘的頭號粉絲，狂熱到把自己的手機(jī)屏保設(shè)為戴亦莘的照片。

    確切說，偷拍的戴亦莘的照片。

    照片上的戴亦莘剛跟人比完擊劍，他取下面罩，正沒什么表情地往臺下走。燦白燈光下，他烏發(fā)鬢角有些許汗珠，一向蒼白的面容在運(yùn)動過后泛出紅暈。

    “你知道嗎？dylan學(xué)長其實(shí)身體很不好，據(jù)說小時候總是去醫(yī)院，但是學(xué)長克服了種種困難，現(xiàn)在變得這么優(yōu)秀。上個月學(xué)長拿到了荷賽獎，天哪，你們能相信嗎？學(xué)長雙學(xué)位選的攝影學(xué)，我覺得我們專業(yè)書已經(jīng)夠難啃了。”

    霍佑青對戴亦莘的狂熱粉絲敬謝不敏，不過畢竟對方是自己的同學(xué)，他配合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臉蛋就狠狠揉了幾下。

    “alston，你這樣子真的很想讓人打你欸，你為什么對什么事都提不起興趣？”

    同學(xué)說完，發(fā)現(xiàn)霍佑青的臉被他揉得通紅，立即訕訕放下手，想要道歉，先看到霍佑青不在意擺擺手。

    提不起興趣？

    是因?yàn)樗麑@個專業(yè)完全不感興趣，是因?yàn)閾Q了個國家生活，是因?yàn)榇饕噍贰?/br>
    喜歡戴亦莘的人不知道私底下的戴亦莘是個什么樣的人，骯臟的、齷蹉的、不知羞的，竟讓人坐他……

    跟戴亦莘在一起，也非二十四小時陷于痛苦，如果真是如此，他早瘋了。

    偶爾，他和戴亦莘也能和平共處。

    戴亦莘雖然喜歡搶戴沅的東西，他卻無法否認(rèn)對方的確優(yōu)秀。

    在霍佑青讀到大三的時候，他和戴亦莘的關(guān)系有很長一段時間的緩和，緩和到他能安然坐在戴家的沙發(fā)上看戴亦莘的書。

    關(guān)系緩和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霍佑青強(qiáng)烈要求下，戴亦莘終于放棄劣質(zhì)地模仿戴沅，不再叫他哥哥。

    這日，戴亦莘中途有事出去，讓他在房間等。

    手里的書看完，霍佑青思索著去書房換一本書，他早就獲得自由出入戴亦莘本人書房的權(quán)利。

    他將看完的書放回書架，開始挑下本書。挑到一本忽然注意到書架最上層是個柜子。

    鬼使神差一般，他爬上梯子將柜子打開。

    里面是一部相機(jī)。

    他曾見過的相機(jī)，在輪船上。

    抱著想再見見那張合照的想法，霍佑青開機(jī)，相機(jī)神奇的還有電，調(diào)出照片，果然第一張就是他和戴沅的合照。

    相機(jī)里的戴沅挽著他的手臂笑得燦爛。

    霍佑青盯著里面的旗袍假少女發(fā)呆，手指不小心按到鍵，屏幕跳到下一張照片——

    是他睡著的照片。

    霍佑青努力辨認(rèn)背景，發(fā)現(xiàn)這好像是他在甲板上曬太陽被拍的照片。他又往下翻，一連翻了幾十張照片，全是他的照片，有些照片甚至雷同得不行，至少他難以分辨照片的細(xì)微區(qū)別，可都留下了。

    有一張是他在沙發(fā)上睡著的照片，天知道戴沅怎么拍了這么多張他睡覺的照片。

    這一張照片他穿著白襯衣窩在墨綠色的沙發(fā)上，戴沅的臉也出鏡了，雙唇輕碰觸，明滅光影落在臉上，配著背景明亮的海，靡麗又浪漫。

    房門打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