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相交的那一剎，陸江離的困意頓時去了大半。

    他哪兒來的同桌？

    ——哦。

    他腦子艱難地轉(zhuǎn)了三秒，想起來了。

    是那個新來的轉(zhuǎn)學生。

    陸江離起床氣還沒退，揉了揉眉心正準備開口，卻發(fā)現(xiàn)小姑娘很明顯地后撤了一下。

    陸江離：“……？”

    他眼皮一跳。

    看起來像是在怕他。

    不至于吧。

    陸江離嘴角抽搐一下，視線落在顧菁身上。

    這小姑娘光是坐著都比他矮一個腦袋，從頭發(fā)絲到指甲尖都散發(fā)著很乖的氣質(zhì)，像是那種不被安排座位八竿子不會和他扯上關(guān)系的社恐型三好學生。

    片刻后，像是對上他的目光無處可躲，她才勉勉強強地、用很輕的音量開口：“……你好？”

    陸江離剛剛正旺盛的起床氣忽然被什么嘩啦一下，澆沒了。

    這也實在太乖了。

    他瞇了下眼，有種但凡多說句重話都像在欺負人的錯覺。

    “陸哥——！”

    外面有人扯著嗓子叫他。

    陸江離才收回視線，抄上自己的東西走了。

    見人離開，顧菁總算松了一口氣，卸下防備，揉了揉自己的手指。

    從很小的時候，她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有個和其他女生很不一樣的地方——力氣特別大。

    尤其在身體條件反射下，她時常會控制不了自己力氣。

    所以為了避免不傷害到其他人，通常會采取后退遠離的姿勢，久而久之養(yǎng)成了一種習慣。

    幸好陸江離沒別出心裁地找她麻煩，否則她確實擔心自己壓抑不住本性，在剛轉(zhuǎn)學第一天就人設(shè)崩塌。

    “誒?！?/br>
    她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顧菁轉(zhuǎn)頭，對上一張明亮清秀的女孩子臉蛋，“新同學，你是叫顧菁是吧？”

    顧菁點了點頭。

    “你好。我叫季如常?！?/br>
    那女孩子扎了兩個小辮，笑起來的時候像是春日陽光最明媚的樣子。

    她說著又指了指自己旁邊的還在奮筆疾書趕作業(yè)的女孩子，“這是我同桌，章音。”

    章音筆速飛快，忙里偷閑地晃晃筆帽，算是打了招呼：“你好?！?/br>
    顧菁喜歡好看的人，尤其是好看的女孩子，這一下子就對新同學的好感度打了九十分：“你們好?！?/br>
    “真羨慕你第一天轉(zhuǎn)學過來都不用寫作業(yè)?！?/br>
    季如常問，“你是從哪里轉(zhuǎn)學過來的呀？”

    顧菁：“一中?！?/br>
    “一中？！”

    季如常愣了一會，接著脫口而出，“我去，學霸啊。你怎么想到轉(zhuǎn)來我們這的？聽說一中人均卷王，學習氛圍特別濃厚。”

    “正是因為如此?！?/br>
    顧菁打了個哈哈，“所以我才被卷到跑路了。”

    大約這話實在有點離譜，連還在趕作業(yè)的章音抬頭看了顧菁一眼，表情相當震撼。

    季如常上下打量顧菁一通，最終語氣肯定道：“牛逼?！?/br>
    顧菁：“……”

    她們沒聊兩句，顧菁的肩膀又被輕輕拍了拍。

    “誒，新同學。不好意思啊。”

    來人是個男生，面帶尷尬地撓了撓頭道，“當時領(lǐng)書沒人和我們說有轉(zhuǎn)學生，所以這學期的教科書我們是按照原來班級人數(shù)領(lǐng)的，沒有你的那份。你……可能得自己過去一趟。”

    顧菁剛想應(yīng)聲，季如常先幫她開口了：“講不講道理啊，這學期那么多書她一個人怎么搬，你們就不能再跑一趟？”

    “沒關(guān)系。”

    顧菁連忙說，“我自己去就可以?！?/br>
    “親愛的，你也太好說話了?！?/br>
    等那男生一走，季如常嘆了口氣，接著說，“那我一會兒陪你走一趟好了?！?/br>
    她說著握了握拳，“你別看我這樣，我力氣可大了?！?/br>
    章音在旁邊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對顧菁說：“我還要趕作業(yè)就先不去了，不過友情提醒，你還是多帶兩個人吧?！?/br>
    顧菁：“……？”

    —

    領(lǐng)新書一般都去圖書館。

    然而等走到圖書館的時候，顧菁盯著那邊關(guān)掉的門口看了兩秒，問：“我們是不是來晚了？”

    “啊?！?/br>
    季如常拍了下腦袋，“我想起來了，今天只有上午發(fā)書來著，這會兒應(yīng)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好在顧菁也不太介意白跑一趟：“那我明天再來好了。”

    季如?？戳艘谎郾恚骸俺龆汲鰜砹耍瑒偤眠€有時間，剛好我?guī)愎涔湮覀儗W校吧?！?/br>
    顧菁偏頭看她一眼，帶點好奇：“你不用補作業(yè)嗎？”

    看季如常的性格，也不像是提前能把所有作業(yè)寫完的類型。

    “沒事。我昨天掐指一算寫不完了，決定到時候直接交空白的，反正按照上次寒假的經(jīng)驗，咱們?nèi)握n老師都不會真的看?！?/br>
    季如常說，“這就叫——‘此招雖險，勝算卻大’。”

    “……”

    顧菁心生敬佩地給她比了個拇指。

    二中的新校區(qū)剛建不久，校園內(nèi)環(huán)境很不錯。

    顧菁跟著季如常，走過教學樓，玻璃走廊以及喬木林蔭道。

    初秋午后的風還帶著溫熱，徐徐吹過她的發(fā)梢，帶來陌生的泥土草葉氣息，讓她意識到她確實已經(jīng)換了一個嶄新的環(huán)境。

    環(huán)境不同，身邊的人也不同。

    季如常是自來熟的性格，給她介紹的時候相當積極，積極到有點像被老師派發(fā)了績效指標要幫助新同學熟悉環(huán)境一樣——雖然她知道并沒有。

    顧菁不覺得吵，反而覺得很有意思。

    她在讀一中的時候班上從來沒有這樣唧唧喳喳的小百靈鳥，每個入學的學生不管從前是什么性格，都會在老師的鞭策下變成高度相似的做題家。

    她每天上學，都像是踏入一潭沒有波瀾的死水。

    季如常的話打斷顧菁對于前校的回想：“這里就是我們食堂了。有一說一，我們食堂在全省都算是能打的，反正肯定比你們以前一中要好?！?/br>
    “食堂旁邊就是小賣部了，從早六點到晚十點全天供應(yīng)。你今天第一天轉(zhuǎn)學，我請你吃冰激凌吧？”

    顧菁怔了下神：“嗯？”

    “怪我記錯時間讓你白跑一趟嘛。”

    季如常很自然地拉著顧菁進了小賣部，在冰柜前挑挑揀揀，“你想要什么口味？”

    “香草吧?！?/br>
    顧菁被遞了一個后聽見季如常接著問：“我們學校差不多就逛完了，你還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問我哦?！?/br>
    顧菁想了一下說：“說說我們班？班主任人怎么樣？”

    “老李啊。人挺好的，好到有點事兒媽的程度。”

    “就說你同桌吧，你知道他這么高的個子為什么特地坐第一排嗎？”

    顧菁幾乎很下意識道：“因為他是問題學生？”

    “……”

    季如常忍不住笑了起來，“那倒不是因為這個。陸江離這人最大的問題應(yīng)該是他這人自帶一種近墨者黑的氣場?！?/br>
    顧菁努力消化了一下這個詞，還是沒消化完全：“怎么說？”

    “他以前坐最后一排的時候挺不安分，硬是把其他一片人都給帶歪了，老李忍無可忍就給調(diào)到第一排單獨坐，為了不讓他再禍害其他人?！?/br>
    季如常說著看了一眼顧菁，“本來以為我們班永遠就是這個格局了，沒想到你來了?！?/br>
    她跟著挑了一個草莓味的冰激凌，帶著顧菁往小賣部另一邊貨架走。

    顧菁想了一下，從陸江離對自己的態(tài)度覺得他應(yīng)該沒興趣來帶歪自己，又問：“他很可怕嗎？”

    “怎么說呢?！?/br>
    季如常思考片刻說，“他屬于那種——嘶，每個學校基本都有這么一個人吧，雖然你沒有親眼見過，但知道他打架特別狠，所有人看到他，都會有點犯怵的那種?！?/br>
    她好奇問顧菁，“你們班以前沒有這種存在？”

    顧菁想了想：“有?！?/br>
    季如常點了下頭說：“差不多就是這種人了?！?/br>
    顧菁心想那個人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