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師，請留步。”程蔓說，“很抱歉說了這些，但請你理解一個做母親的心情?！?/br>
    季明臣垂眸：“我明白?！?/br>
    程蔓頓了頓，又說：“你放心，我也不會強行阻攔檸檸。她成人了，有自己的想法。我只是希望你再好好考慮考慮。”

    “是。”

    程蔓上車離開。

    季明臣站在門口，半晌，步行出了酒店，走上人行道。

    記憶如水，無孔不入。

    季明臣想起每一次佟安筠自殺，都是以一副安詳神態(tài)躺在那里。

    而每一次醫(yī)生把她救活，她看著周圍的世界，眼里是深深空洞，甚至無望……

    他又想起季維去世那天。

    佟安筠握著季維的手，哭得泣不成聲，季維聽著她的呼喚，眼角流淌下來的淚水。

    季維不放心佟安筠……

    季明臣深吸口氣，卻吐不出。

    卡在心口的位置，堵塞淤結(jié)，沉重而壓抑。

    他定定望著前方，前方是路，可他好似又找不到路了……

    嗡嗡！

    震動聲喚回季明臣茫然的意識，他掏出手機。

    檸檸：[女朋友呼叫！]

    檸檸：[傳你今晚陪膳，快去準備！]

    季明臣彎彎唇，拇指輕輕劃過女孩粉色小豬的頭像。

    他回：[今晚約了裴卓他們，能否請求女朋友準假一次？]

    司檸已經(jīng)到家，程航放下她就走了。

    此刻，她坐在花園木椅上，盯著季明臣發(fā)來的這條消息，不知道他這是逃避，還是只是想靜靜？

    但司檸愿意給他空間和時間。

    司檸：[準了]

    司檸：[但之后得加倍補償我！]

    放下手機，張阿姨端著咖啡曲奇過來。

    見司檸剛才在發(fā)消息，張阿姨多了句嘴：“檸檸，你真的在和季教授談戀愛？”

    “是啊。”

    司檸拿了塊曲奇，見張阿姨沒走，又說：“您也覺得我們不合適？”

    “沒有沒有?！睆埌⒁虛u頭，“季教授多好啊，長得好看，還優(yōu)秀。年齡大些不是問題，年齡大還懂得疼人呢。”

    司檸笑笑。

    張阿姨繼續(xù)：“就是沒聽說季教授家里是個什么情況？”

    “為什么還要知道他家里的情況？”

    張阿姨笑了：“傻孩子，你要是談戀愛可以談個喜歡，萬一將來結(jié)婚呢？那可不是兩個人的事了?！?/br>
    張阿姨這番話攪得司檸心更亂了。

    她放下曲奇，想去屋里靜靜，陳幼清又打來電話。

    “干嘛呢？”陳幼清問，“要不要去新開的文化藝術(shù)城轉(zhuǎn)轉(zhuǎn)？”

    司檸說：“你不是今天有事？”

    “啊，這不又臨時取消了嘛，去嗎？”

    “……”

    “是季明臣又找夏霖了吧?！?/br>
    “……”

    “你就說你去不去？”陳幼清耍賴，“憑我現(xiàn)在的魅力9時光還請不動你了？”

    *

    司檸和陳幼清在地鐵站碰面，一起去商場。

    司檸的心情可想而知。

    陳幼清請她喝奶茶都調(diào)節(jié)不起來，一直悶悶不樂，唉聲嘆氣。

    “別這樣嘛?！标愑浊逭f，“季老師都說會解決，你就相信季老師唄?！?/br>
    對于自己最好閨蜜戀愛這件事，陳幼清也是近期才消化完畢，尤其對象還是季明臣。

    不過，只要司檸喜歡就好啊。

    閨蜜要做的就是站在她這邊，幫助她，祝福她。

    “我今天一直在想，愛情到底是兩個人的事還是兩個家庭的事？”

    這問題，陳幼清插不上話，聽司檸說。

    “他是跟我說他會解決，讓我媽同意，我呢？”司檸問，“我就在一邊看著嗎？”

    如果是那樣，給司檸的感覺就好像是她只需要接收季明臣的好，享受季明臣的付出。

    換句話說，她和季明臣可以同甘，但她不用共苦。

    還能有這樣的好事？

    司檸可不要，她要和季明臣并肩，和他同甘共苦。

    “我想，愛情大概有時候是兩個人的事，有時候是兩個家庭的事吧?！彼緳幷f，“我媽那邊，我也要努力。不能都丟給他?！?/br>
    陳幼清拍拍司檸肩膀，笑道：“其實你發(fā)沒發(fā)現(xiàn)？因為季老師，你越來越成熟了。你就可以和阿姨說啊，最好的愛情不就是兩個人一起變好嘛？阿姨要是知道了，就放心了。”

    “嗯?！彼緳幗K于笑了，“不愧是陳姐，開解人一流。”

    陳幼清得意：“那是！咱們?nèi)巧峡茨莻€星空展吧，我想拍照。”

    兩人乘扶梯前往六樓。

    陳幼清中途發(fā)現(xiàn)一家飾品店不錯，又拉著司檸要去逛逛。

    還沒進店，有人叫了司檸一聲。

    居然又是黎惜月。

    “最近我們還真是有緣?！崩柘г抡f，“我來給表妹選禮物，這里有家工藝品店很不錯。”

    說是有緣，其實能遇上也沒什么奇怪。

    黎惜月本來就是北城人，親戚都在這邊。

    她表妹結(jié)婚，她請了假過來參加婚禮，要買禮物，少不了得去商場，而商場里自然是年輕人最多。

    陳幼清對黎惜月沒任何印象。

    司檸介紹是季明臣的學生，她就打聲招呼，以為沒事了。

    沒想，黎惜月提出來想和司檸單獨說幾句話。

    陳幼清一聽，便說自己去逛飾品店，叫司檸一會兒找她來。

    司檸和黎惜月去了一根大柱子后面。

    司檸不知道黎惜月能有什么話和她說？但估計和季明臣有關(guān)。

    果然，黎惜月問她季明臣是不是和她一起回來的？

    “你們，見家長了嗎？”

    司檸不喜歡別人打探隱私，但瞧黎惜月不像是不懷好意窺探，就點了點頭。

    黎惜月抿抿唇：“你父母……同意嗎？”

    “黎小姐，你到底想問什么？”

    “我……”她苦笑一聲，“我就是想和你說，別因為季老師家里的事就放棄了，季老師很好，他值得?！?/br>
    之前，黎惜月追到美國，算是破釜沉舟。

    她家里人并不贊同，但看季明臣的條件確實出挑，也就由著了。

    后來，黎惜月在市三甲醫(yī)院工作的姨媽無意中知道季明臣mama的情況，趕緊打電話給黎惜月的mama，叫她讓黎惜月別追了，從美國回來。

    家里有抑郁癥患者可不是鬧著玩的。

    起初，黎惜月不愿意，覺得沒什么。

    后面架不住黎mama每天十幾個電話，黎爸爸也是，黎mama還因為這事高血壓進了醫(yī)院……黎惜月只能放棄，從美國回來。

    “我們家有個遠房親戚就是抑郁癥?！崩柘г抡f，“前期也治療了，不見好。最后自殺傾向太嚴重，點了家里的煤氣，一家四口全死了?！?/br>
    黎mama和黎爸爸就是害怕這個，說什么都不同意黎惜月跟季明臣……

    司檸聽完，感嘆這一天的神奇。

    先是程航，再是黎惜月，他們就跟約好了似的在告誡她和季明臣在一起后可能會有多么多么可怕的情況出現(xiàn)。

    她不明白，得抑郁癥的是佟安筠，怎么現(xiàn)在卻搞得是季明臣比患者還難纏、還要命，還駭人？

    季明臣到底欠誰的了？

    要被人這么提防嫌棄，礙著你事了嗎？

    “黎小姐，謝謝你的忠告?！彼緳幬⑿φf，“但你是以什么立場說這些的呢？”

    “我就是……”

    “如果你是勸我不要因此就錯過季明臣，那我很感謝。但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