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沉眠[星際] 第2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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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親手導致兒子患上慢性晶亂之后,昔日的女領袖從軀殼到精神都迅速干涸下去。 她變得形容枯瘦,一層皺巴的皮貼在骨頭上,再也看不出昔日的美貌。三天中有兩天都在昏睡,醒來的時候也精神失常,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胡話。 有時,女人的嗓音會變得高亢,手掌在半空中亂抓著,用力瞪著遍布屋檐的灰塵與蛛網,眼里有異樣的光。 赫爾加病成這樣,能養(yǎng)家糊口的就只有一個患著晶亂的十四歲殘人類。姜見明又要照顧母親,又要在野區(qū)這種人吃人的地方過活,每一天都苦不聊生。 這個冬天,母子倆差點活活餓死。人不人鬼不鬼地熬過來之后,赫爾加也徹底瘋了。 “mama,不可以打人。” 破屋內,少年按住母親亂動的手,嗓音溫吞,“說過很多次,怎么又忘了。” 赫爾加癡癡呆呆地笑著:“你……你是誰呀……” 姜見明自顧自說話:“你留下來的芯片和筆記,今年我已經全都看完了。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可能要慢慢想想?!?/br> “我想在死掉之前把知識留下來。但是找到愿意學的人可能有點難,如果實在不行……也沒辦法了。” 赫爾加聽不懂少年的話語。她靠在破爛的木板旁,眼睛茫然地睜得很大,褐色瞳孔中搖曳著余光。 忽然,她想起什么似的,拽了拽少年的袖子,故作神秘地壓低嗓音: “……你……你有沒有去過……永樂園星城的輝煌區(qū)呀……” “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們的白鴿赤葉會,就……就在那里……” 姜見明認真嗯了一聲:“沒去過,但我知道。我mama給我講過。” 赫爾加用骨瘦如柴的雙手比劃著:“我們有……有一面大旗子……” 姜見明:“嗯?!?/br> “我們還有……有一個……小屋子……藏在地下的暗道里,帝國兵找不到……” 赫爾加認真地說,“里面的所有人……都是好人,勇敢的人……” “嗯,我都知道,mama?!?/br> 少年擰干帕子,為母親擦臉,低低說道:“這樣也可以的,也很好。就這樣……陪著我吧?!?/br> 女人閉嘴,目光恍惚地安分了幾分鐘,忽然又癡癡地道:“你有沒有見過……我的兒子……” “他的名字叫,叫姜見明……這個名字的意思是……他將在長夜盡頭,得見黎明?!?/br> “你有沒有,有沒有見過他……” 說著說著,女人就怔怔流下眼淚來,“如果你能見到他,就幫幫我……幫我救救他,好不好……” 少年默然許久,替她擦去淚水。 “好的,mama?!?/br> 第八年。 赫爾加的生命rou眼可見地走到了盡頭。 就像一根燒到末梢的蠟燭,誰都知道快要燃盡了,只是這一分鐘或是下一分鐘的區(qū)別。 瀕死之前,女人喘息時呼出團團白霧,那些霧氣從褪了血色的薄唇間斷續(xù)地吐出,很快地變淡并消散在姜見明的眼前。 那是流逝的時光、消弭的生命,亦或是其他的某些一去不回。 ……明明。赫爾加打開了唇,她在輕輕地呼喚,明明,我的明明。 或許是回光返照,精神失常了多年的病人居然找回了清醒。 破屋外,夜色靜靜地延伸到天際。 “嗯?!?/br> 雙頰蒼白的黑發(fā)少年坐在母親旁邊,溫聲應著她的呼喚,“我在?!?/br> 赫爾加的喉嚨發(fā)出嘶嗬,那似乎是哽咽,又似乎是種吞咽苦難的聲音。 她很吃力地說著,“明明……” “給mama槍……好不好……” 在這短暫的清醒中,她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狀態(tài)。 她已經竭力與命運抗爭到了最后一刻,如今到了該結束的時候。再繼續(xù)下去就不是什么堅持,只是害人害己罷了。 “好,你等等?!?/br> 姜見明站起來,很快地取來了手.槍。他將那冰冷的金屬物放到赫爾加的掌中,“我留了最后兩顆子彈?!?/br> 給兩位慢性晶亂患者,正好。 赫爾加彎起眉眼,悲傷地笑了。她沖姜見明招手,趁少年俯身時湊過去,親了親孩子的額頭。 “明明,以后不要……” 她哽咽道,“不要隨便說自己很幸?!?/br> “幸福,光明,正義……不要作賤這些概念,不要作賤自己……mama知道這樣活著會很煎熬,會很難過,但是……” “這個世上總要有人記得,我們的文明本應有的模樣……” 赫爾加說不下去了。姜見明眼底閃過一絲茫然,但很快斂眸點了點頭,“好,我明白了。” 其實少年并沒有很明白,但他想,日后總有漫長的時間供自己思索。 而此刻,他只想抱住赫爾加,抱住那具干枯冰冷的女人身體。他也確實那樣做了。 他挨著母親的胸膛,數(shù)著那微弱的心跳。目光則平靜地看著,母親用打顫的手臂舉起了槍。 抵在太陽xue處。 少年柔聲道:“mama,晚安?!?/br> 閉上眼的時候,姜見明暗想——如果時間能在下一秒到來之前死掉就好了。 如果他可以永遠這樣抱著mama。 如果能回到曾經的歲月。 如果…… 如果黎明能在此刻降臨。 一聲槍響爆發(fā),震得他耳膜劇痛,短暫地失去了聽覺。 溫熱的液體飛濺在少年的臉頰上,有一滴恰好落在他安寧閉攏的眼睫下,代替了本應流出的淚水。 舊帝歷48年,雯.赫爾加于藍母星逝世。 失去母親時,姜見明十五歲。 第204章 殘火猶不熄滅(3) 整理遺物的時候,少年意外地翻出了那條紅毯子。它已經褪色掉毛,變成一條丑陋的布匹了。 天色初亮的時候,姜見明用這條舊毯包裹了赫爾加的遺體,又拆下搭建這間破房的一塊木板,用麻繩綁好一角后,將母親放上去。 少年披上厚重臟破的斗篷,艱難地用麻繩拖著載尸的木板,走出了和母親住了多年的小屋。 他想要埋葬母親。 可患病的少年自己也虛弱無力,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慘白的手指被麻繩磨出了血。 沿途,無數(shù)z2野區(qū)的流民投來各式各樣的目光,指指點點地說著話。 “哎,哎,那不是傻大姐的兒子嗎?傻大姐居然死啦!” “我還以為她早就死了呢,原來到現(xiàn)在才死啊?!?/br> 姜見明始終沉默著,他走了很久,累得走不動就停下歇一會兒再走。 就這樣足足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少年在次日天亮時,來到一片荒蕪的郊外平原。 放眼望去,只見野曠天高,細風輕輕地吹著亂石與幾根雜草。 姜見明已經力竭,隨身帶的食水也見底了。他身子晃了晃就一頭栽倒在地上,昏睡過去。 他渾渾噩噩地做了許多夢。漸漸地渾身開始發(fā)燒,好幾次剛醒來又在幾秒內失去了意識。 這么不知過了多久,有一只手用力地搖晃他,“小孩,小孩?!?/br> 曠野上,一對風塵仆仆的男女走到了這片野區(qū)。 他們的面容略有倦色卻很干凈,衣衫略有褶皺卻很高檔,一看就是自遠方而來,與這片野區(qū)里的貧民們有著云泥之別。 這一路來,他們看慣了太多路邊的橫尸。因此對這具枯瘦的女人尸體并未投去一瞥,而是彎腰推搡著那個半死不活的少年。 少年在高燒,他裹在斗篷里羸弱地咳著,兜帽滑落,露出凌亂的黑發(fā)與慘白的臉。被搖晃著叫了三四聲之后才顫抖了一下,眼皮勉強睜開,露出一線渙散的黑眸。 姜見明只覺得頭痛欲裂,艱難地用臂肘支撐著大地,爬了起來。 視野還沒聚焦,他先微弱地呻.吟了一聲?;蛟S是慢性晶亂又快到發(fā)病的時候了,渾身的骨頭像是被打碎了一樣疼。 前面逆光站著兩個人影,但刺眼的光線讓他什么也看不清,眼前是一團團黑霧。 站在前面的男人彎下腰:“小孩,向你問個人?!?/br> 后面的女人嗓音輕飄飄的:“如果你知道,實話告訴我們,阿姨就給你這個?!?/br> 女人說著,從外衣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塊拆開的餅干紙袋,晃了晃。 里面剩余的四五塊餅干發(fā)出好聽的窣窣聲,一股淡淡的甜香氣味也溢散出來。 食物的味道立刻讓饑餓已久的胃抽搐起來,姜見明掩唇咳著,咬了一下舌尖,試圖讓自己清醒點。 他正要問這兩個旅人要打探誰,一張紙質照片就伸到了他的眼前。 野區(qū)的陽光落在那張舊照片上,照亮了上面晴空如洗的背景。 剎那間,少年瞳孔緊縮。 一陣激痛像斧頭般劈開他的脊梁,命運化作荒謬的惡意扼住了咽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