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你說，讓殘人類只開機甲？”

    姜見明：“……啊?！?/br>
    完，一不小心說漏嘴了。

    ……

    二層，謝少將的辦公室。

    門開了。

    “兩位來啦，昨晚休息得還……”

    謝予奪剛要抬起笑顏招呼，在看到加西亞冷肅的臉色時聲音就變了調(diào)子，“好——嗎殿下您有什么問題有話好說??！”

    姜見明進了門就苦笑，雖然他確實是用自己的雙腳走到了這里，但心理上卻感覺自己像是被加西亞一路拎過來的。

    此時，皇子輕輕推了一下他的后背，對謝予奪道：“聽他說話?！?/br>
    姜見明只好打了個招呼：“少將，您午安。”

    他聳了聳肩，以示意自己的受迫：“奉殿下的命令，我來……貢獻一條不成熟的構(gòu)想。”

    片刻后。

    “把艙內(nèi)機甲駕駛和艙外晶骨戰(zhàn)斗的概念分開……？”

    謝予奪罕見地換上了嚴肅的神色，挺直上身，“請詳細說說。”

    姜見明已經(jīng)自己從旁邊拉了一把椅子，在謝予奪的辦公桌前面坐下：“就是字面意思，少將?！?/br>
    他戴著黑手套的雙手放在膝上交叉，和緩地說道：“我來到銀北斗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雖然還不算正式上過戰(zhàn)場，但已經(jīng)大概了解了遠星際的作戰(zhàn)模式……”

    “新人類cao縱晶骨的戰(zhàn)斗方式類似于rou搏戰(zhàn)，大部分時候都需要在機甲駕駛艙外進行。然而在面對體型龐大的異星生物以及空中的敵人的時候，需要有人留在駕駛艙內(nèi)cao縱機甲，配合艙外的戰(zhàn)斗?！?/br>
    “就像貝塔星的銀北斗第二基地被宇盜奇襲的時候，我曾經(jīng)駕駛機甲，輔助加西亞殿下在空中對敵?！?/br>
    姜見明頓了一下，淡淡道：“我是想到，如果能將機甲駕駛和晶骨戰(zhàn)斗劃分成兩個兵種，殘人類完全可以承擔機甲駕駛的那一部分。”

    “嘶……”

    謝予奪不知不覺聽得鎖起了眉頭，在姜見明說完最后一句時，更是不由得倒吸了口氣。

    確實，現(xiàn)在的帝國軍方，并沒有明確的“機甲駕駛員”的兵種概念。

    說到機甲師，對應(yīng)的是維修、改造、制造機甲的人們，而不是駕駛機甲的人們。

    加西亞沒有坐，而是側(cè)身半倚在辦公桌的一角。

    姜見明陳述的時候，皇子灼熱的視線始終落在他的身上。

    仿佛是注視著一枚蒙塵的美玉在風煙中洗凈，綻放出本有的驚艷清光。

    謝予奪繃緊了嘴角，他敲了敲太陽xue：“讓我想想。”

    姜見明點頭：“少將慢慢想，殘人類在遠星際戰(zhàn)場上能做的事情確實有限，高濃度晶粒子環(huán)境也是個問題?！?/br>
    “所以我說的這一切，都建立在銀北斗確實缺人的情況下。”

    姜見明悄然瞥了一樣加西亞。

    其實，這些想法他早在軍校時期就有了。

    但如果不是殿下聽了他隨口說漏嘴的一句話就堅持讓他提出來，他是不會這么早就把這些想法擺在明面上的。

    這背后還有很多問題，很多隱患。既有殘人類本身體質(zhì)的原因，還有更多深層的東西。

    但既然殿下讓他說，側(cè)面證明了銀北斗的狀況確實不太樂觀。

    那么他就來說。

    姜見明繼續(xù)說道：“比如我在適應(yīng)期的時候帶隊的兩位長官……雷蒙中尉一直是霍林中校的副官，出戰(zhàn)時會同乘一架機甲?！?/br>
    “但其實，雷蒙中尉本身也是b級晶骨的持有者，擁有一定的戰(zhàn)斗力，常年給霍林長官做副手開機甲，有些可惜了?！?/br>
    說罷，他笑了笑，站起來：“畢竟我說來也只是個平民出身的軍校生，身體素質(zhì)放在殘人類里面也算是差的。就連我都能和皇子殿下打配合……”

    “如果軍方能放開一些限制，哪怕只是少量的名額，我認為，有很大希望招募到能力不亞于新人類的殘人類精英。”

    殘人類精英。

    謝予奪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組合詞，將“殘人類”和“精英”放在一起。

    以往無論在哪里，人們口中說的都是“新人類精英”。

    似乎只要投胎成了殘晶人類，這輩子就多出了一道壓在頭頂?shù)奶旎ò?，無論如何也成不了真正的“精英”。

    可姜見明就那么自然地，好像本人都是無意識一般地把這個詞語說了出來，甚至眼尾還掛著淡淡的溫和淺笑。

    “值得一試?！?/br>
    加西亞沉聲道：“至少比往要塞內(nèi)持續(xù)招收廢物更有希望?！?/br>
    “嗯……”謝予奪倏然站起來，冥思苦想似的在自己的辦公室內(nèi)走了兩圈。

    終于，在要走第三圈的時候，少將忽然站住。

    謝予奪打開腕機，聯(lián)絡(luò)他的女副官：“麗塔，要塞有沒有對帝國現(xiàn)在的機甲領(lǐng)域前沿狀況了解比較深的家伙？給我揪過來……”

    姜見明揚眉，說道：“我的一個隊友是凱奧斯軍校機甲二院的首席畢業(yè)生，要揪過來嗎？”

    謝予奪眼前一亮，當即拍案：“揪！馬上揪！”

    ……

    就這樣，李有方同學(xué)被臨時的傳召“揪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

    少將，謝予奪少將。

    銀北斗第一要塞的一把手人物。

    經(jīng)歷傳奇、年少有為的貴族將軍。

    ——按理來說，他再奮斗個十年都不一定有機會在謝少將面前慷慨陳詞。

    更不要提，面前還有一位皇子殿下。

    亮堂堂的少將辦公室內(nèi)，姜見明在泡茶，加西亞直勾勾地盯著姜見明泡茶的手，似乎生怕他會燙傷。

    而謝予奪一疊聲地：“快放下快放下，怎么能讓小閣下做這個！”

    姜見明笑笑：“又不是給您的，我自己渴?！?/br>
    說著先給加西亞倒了一杯。

    加西亞捧著茶杯，冷冷淡淡道：“但凡謝少將不是個離了副官就不能自立的生活廢物?！?/br>
    姜見明：“說起來，麗塔小姐呢？”

    謝予奪：“下個月就是帝國軍方總會，她跑資料呢?！?/br>
    “……”

    李有方覺得世界都割裂了。

    他自己站著的地方是一個世界，而眼前少將辦公室內(nèi)其樂融融的景象是另一個。

    偏偏姜見明這時候回頭沖他招呼：“好隊友……唉不是隊友了，李有方，你要茶嗎？少將的茶葉都不錯的?！?/br>
    少將的茶葉……

    李有方眼前一黑，差點沒當場給他跪下。

    等他顫巍巍走進來，聽完姜見明的構(gòu)想之后，更是直接魂飛天外。

    遴選殘人類來專門駕駛機甲……！？

    李有方當場手心發(fā)冷，額頭冒了一層的虛汗。

    縱使他只是個剛出軍校的毛頭小子，但這里頭的意義有多重大他自認還是聽得出來的。

    “這、這個……這個想法……”他磕磕絆絆地道，“很，很驚人?！?/br>
    謝予奪笑了，悠然翹著腿道：“小朋友不用太緊張，這兒沒外人，隨便聊聊。”

    他嘬了一口茶，又擺擺手：“你也別多想，我叫你過來呢，實在是因為我們這幫銀北斗人在遠星際窩的太久了，對帝國很多情況不太了解。最后下決策的是我和比我更上頭的一幫老頭們，和你沒關(guān)系?！?/br>
    “是……”李有方反復(fù)地深呼吸，才令自己稍微冷靜下來一點。

    畢竟是帝國第一軍校的機甲學(xué)院首席，冷靜下來之后，專業(yè)素養(yǎng)還是在那兒的。

    他咽了口唾沫，開始分析。

    “這個……少將您應(yīng)該也知道，在真正戰(zhàn)斗的時候，比起機械的cao縱速度，更重要的是大腦的反應(yīng)速度和戰(zhàn)斗意識……”

    謝予奪點頭。

    這道理很易懂，如果現(xiàn)在讓李有方和姜見明在平整開闊機甲訓(xùn)練場上進行機甲基礎(chǔ)動作的實cao考核，成績一定是李有方更高。

    因為在兩人同樣熟練掌握基礎(chǔ)動作的情況下，晶骨比手動cao縱的速度更快。

    但是如果，讓他們倆開著同樣的機甲，在隨機的野外地形進行實戰(zhàn)……結(jié)果不用說，李有方不被玩兒死才怪。

    李有方：“但是現(xiàn)在帝國的機甲研究領(lǐng)域，已經(jīng)幾乎沒有人鉆研手動cao縱的效率提升問題了?！?/br>
    “理由也很簡單，現(xiàn)在殘人類幾乎不能摸到軍用機甲，提高了手動cao縱的效率也沒有用武之地?！?/br>
    謝予奪摸了摸下巴，沉吟道：“這還真是?！?/br>
    李有方：“所以……雖然說機甲的手動cao縱公認比晶骨cao縱的傳導(dǎo)效率低上6％，但這個‘公認’的數(shù)字已經(jīng)是好幾年前的技術(shù)了?！?/br>
    “如果軍方容許殘人類上機甲，投入資源改進技術(shù)的話，這個數(shù)字應(yīng)該還能降低！”

    謝予奪眼前一亮：“也就是說，你認為手動cao縱的劣勢，在現(xiàn)在的基礎(chǔ)上還有不少扳回的余地？”

    “以下官愚見，有很大希望！”李有方漸漸找到了感覺，語速也快了起來，“而且……”

    他說著看了一眼姜見明，神色略微有點詭異，“而且，第三種cao縱方式——精神cao縱的課題也越來越火熱了?！?/br>
    姜見明對上李有方的視線，不禁會心一笑……他知道這個詭異的神色是什么意思。

    畢竟好幾年前，這個課題在凱奧斯軍校開過講座。

    他一個殘人類摸進去聽，結(jié)果在老教授釋放晶骨的時候當場吐血，差點害老人家為此蹲牢子。

    那個時候萊安還在，還能急得禮服都不換地從白翡翠宮里跑出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