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要是沒有合適的崗位，就將小鴻調(diào)到距離他們部隊駐地最近的漁業(yè)公司去。

    “我們部隊也有一個漁業(yè)中隊，可以讓小鴻先跟我去隨軍，以軍屬的身份到船上工作。”孔斌并沒有打包票，只實話實說道，“但是是否能接受女船員，接受以后能被安排什么職位，我暫時說不好?！?/br>
    他只是個連長，能讓媳婦隨軍都是沾了政策的光，在項小鴻的工作問題上，并不敢給出過多保證。

    宋恂心想，別的優(yōu)點有待挖掘，但孔連長為人還是比較誠實的。

    對于項小鴻的工作安排，項家人的態(tài)度都是無所謂的，主要是看項小鴻本人的意愿。

    特別是項英雄，他為閨女的成績驕傲，但是打心眼兒里還是不想讓小鴻在海上漂泊的。

    陸地上有那么多安全的工作可以做，為什么非得出海打漁？

    別的姑娘頂多是鐵姑娘，他家這個姑娘已經(jīng)是鋼姑娘了。

    *

    宋恂代替老丈人出面送客的時候，在孔斌的肩膀上拍了拍說：“孔連長，甭灰心。老項家是公社里出了名心疼閨女的人家，當(dāng)初我上門提親時，接連被老丈人拒絕了三次。要不是我目標(biāo)明確，一直鍥而不舍地來提親，也就不會有第四次的成功了?！?/br>
    清楚其中內(nèi)情的金大娘：“……”

    要不是人家閨女早就跟你好上了，憑你當(dāng)初那個成分，你就是提四十次親也沒戲。

    孔斌也知道他第一次上門就想娶走人家養(yǎng)了二十幾年姑娘，確實不太可能。

    他與宋恂握了握手，又露出一個憨憨的笑：“我過兩天再來，到時候我請你喝酒?！?/br>
    堂屋里，送走了未來姑爺?shù)拿缬裉m將大閨女拉回了房間。

    房門一關(guān)，她就迫不及待地問：“你到底怎么想的？真就要急急忙忙地把婚事辦了？”

    “既然結(jié)婚就能分房，那就結(jié)唄?！表椥▲櫼荒樀?。

    “結(jié)婚嫁的是人，又不是嫁給房子！”苗玉蘭給她舉個現(xiàn)成的例子，“你看小毛嫁給小宋以后，日子過的多好！只要人找對了，房子啊錢啊什么的，自然會一點點有的?！?/br>
    項小鴻點頭分析道：“孔斌的條件不錯，為人老實，又是連級軍官前途看好，家里沒有養(yǎng)老負(fù)擔(dān)，雖然我還沒見過他父母兄弟，但我要是去隨軍了，與他們一年也見不上幾面。即便人不好，忍一忍也就過去了。以后的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的?！?/br>
    苗玉蘭盯著大閨女打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禁愁道：“當(dāng)初你妹子跟小宋談對象的時候，提起小宋就雙眼放光，到了你這里咋那么冷靜呢？我雖然著急讓你結(jié)婚，但也得你自己喜歡才行。你不要因為年齡壓力，就隨便把自己嫁了。反正已經(jīng)留到這時候了，我也不怕再多留你兩年，結(jié)婚可是一輩子的大事，總得挑個自己喜歡的，否則就像穿了不合腳的鞋，一輩子難受?！?/br>
    “小毛談對象的時候才十八九，還是小姑娘呢，我現(xiàn)在都多大了?”項小鴻好笑道，“情情愛愛那些對我來說不是必需品，我跟孔斌雖說談了兩三年對象，但是真正見面的次數(shù)兩只手?jǐn)?shù)得過來。讓我像小毛那樣付出感情，那你真是有點難為人了?？妆蟮木C合條件好，對我也不錯，我又不討厭他，這就夠了。至于其他更多的，可以等我們結(jié)婚以后，再慢慢培養(yǎng)?！?/br>
    “那也不能這么快就答應(yīng)吧？”苗玉蘭心里還是不得勁。

    “反正這個婚早晚得結(jié)，因為跟我結(jié)婚，他能提前得到一套住房，不是挺好的嗎？”項小鴻笑道，“既然都是一樣的結(jié)果，你們還費心得罪新姑爺干嘛呀？”

    “那也不行，不為難為難他，就不知道珍惜。”苗玉蘭揮手說，“這事你別管了，聽我跟你爹的。我倆不怕得罪姑爺，他能對你好就行了。”

    ……

    項小鴻的婚事，只是過年前的小插曲。

    老宋家的一家子人難得團圓，年三十這天，孟玉裁帶著閨女和兒媳婦，弄出了滿滿一桌子菜。

    項小羽還做了南灣的必備年菜“八鮮過?！苯o宋家這些土老帽嘗嘗鮮。

    宋家男人的酒量都很拿得出手，但是這天晚上，宋家的三個成年男人都喝醉了。

    老宋甚至還讓兒子吹口琴，醉醺醺地拉著媳婦在屋里跳了一曲《喀秋莎》。

    幾年的壓抑心酸，都被宣泄出來，留給了舊歲。

    從明天開始，對于老宋家的所有人來說，就是全新的開始了。

    大年初一，新年新氣象。

    項小羽一大清早就給全家人都換上了新衣裳，吉安和延安穿上了紅彤彤的棉襖，腳踩虎頭鞋，頭戴虎頭帽，額頭上還一人被點了一個大紅點。

    儼然成了全家最喜慶的存在。

    一家人在院子里放完鞭炮以后，就站在滿地的鞭炮紅衣上，拍了老宋家的第一張全家福，將這份難能可貴的喜樂瞬間定格在了相片上。

    拍了全家福，又與親家約定好來參加婚禮的時間，老宋夫妻就被軍區(qū)派來的吉普車接走了。

    *

    過完年，宋恂和項小羽再次帶著孩子返回縣城時，感覺家里的空氣都比從前清新了幾分。

    吉安延安蹲在痰盂上，只喊爸爸不喊mama給他們擦屁屁的叫聲，仿佛也變成了天籟。

    宋恂人逢喜事精神爽，再次去單位上班的時候，給辦公室的同事們帶了不少瑤水村的特產(chǎn)。

    不過，上班第一天，辦公室里的氣氛與宋恂預(yù)想的，還是有些出入的。

    大家都是辦公室老油條了，每逢年節(jié)之后，都是要在各個辦公室之間來回亂竄，互相拜年送年禮的。

    今天的氣氛卻很是古怪。

    不但沒人來縣委辦串門，他們辦公室內(nèi)部的同事也都低著頭寫寫畫畫，都是一副“我很忙別跟我說話”的做派。

    啥情況？

    宋恂原本還想發(fā)給大家的特產(chǎn)也被他收了起來，情況不明朗，還是先按兵不動吧。

    他在辦公室里坐了一會兒，還是覺得需要主動問問單位里出了什么事。

    否則兩眼一抹黑，太被動了。

    辦公室的門敞開著，有個人影從門口一閃而過，宋恂出言將人喊住。

    呂薇探個腦袋進來，小聲問：“主任，你找我有事??？”

    宋恂招招手讓她進來說話，而后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皢挝焕锇l(fā)生什么事了？”

    “主任，單位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呂薇對于他消息的閉塞和滯后，表示出深深的詫異。

    “我家里有事，過年這段時間回老家了。”

    “那過年值班你也沒來呀？”

    宋恂點頭，他已經(jīng)跟領(lǐng)導(dǎo)請過假了，單位沒有安排他過年值班。

    “那就難怪了?！眳无弊龀鲆粋€牙疼的表情說，“這事說起來還跟你有點關(guān)系呢！”

    “怎么回事？”宋恂努力回想了一下，難道是他父母的事傳到縣里來了？

    那也不至于讓大家這樣噤若寒蟬吧？

    “就是前兩天，有人在咱們縣委大院的公告欄里，貼了好幾張大字報？”

    宋恂心里一緊，忙問：“是關(guān)于我的？”

    他有什么可讓人舉報的？

    “那倒不是?！泵髅髦挥袃蓚€人在辦公室，她還是謹(jǐn)慎地回頭瞅了一眼辦公室的門，而后傾身壓低聲音道，“那個大字報沒有指名道姓，但是說得話特別難聽，把咱們縣委辦的一竿子領(lǐng)導(dǎo)全涵蓋進去了。還說縣委領(lǐng)導(dǎo)沆瀣一氣，包庇耍流氓的罪犯！”

    “……”宋恂無語，“既然已經(jīng)寫大字報了，他怎么不指名道姓地說出是哪個主任？”

    “不知道，反正這事攪合得辦公室里人心惶惶的。過年期間貼的那張已經(jīng)被人撕下去了，今天早上公告欄里又被貼了一張新的。剛才姚主任又讓人去把那張新貼的大字報撕下來了，臉黑的跟剛從煤堆里爬出來似的?！?/br>
    宋恂心想，難怪他剛才進院子的時候，沒有發(fā)現(xiàn)公告欄的異常。

    呂薇留心觀察著他的表情，又用一副看熱鬧的語氣說：“大家都猜測，那人可能只是想用這種方式與對方談條件，要是私下里沒有得到預(yù)期效果，就會再貼一張點名道姓的大字報?！?/br>
    宋恂：“……”

    頭回聽說，貼個大字報還要弄個三部曲的……

    第116章

    宋恂獨自留在辦公室, 消化剛剛聽到的消息。

    他覺得那兩張故弄玄虛的大字報并沒有什么威懾力。

    內(nèi)容聽起來確實挺玄乎的。

    一個干部的名字也沒點，卻將縣委辦所有主任副主任都弄成了群眾懷疑的對象。

    不過，他覺得縣委領(lǐng)導(dǎo)八成已經(jīng)知道這位“耍流氓的罪犯”是誰了。

    否則談不上“包庇”。

    貼大字報的人之前應(yīng)該是給縣委寫過舉報信, 或者找過相關(guān)領(lǐng)導(dǎo)反映情況的, 不過縣委這邊并沒有及時作出反應(yīng)。

    至少宋恂作為縣委辦三個副主任之一, 并沒有聽到過關(guān)于同事的什么風(fēng)聲。

    要么是這位被貼大字報的人真的是無辜的, 要么就是出于某些原因，縣委領(lǐng)導(dǎo)不好處理這個人。

    宋恂心里更傾向于后者。

    他正坐在辦公桌后面徑自琢磨著，齊麟便敲門走了進來。

    將過年前布置的那份《與東南亞各國通航情況的調(diào)查報告》放到辦公桌上，齊麟一臉八卦地問：“主任，那個大字報的事你聽說了吧？”

    “嗯?！?/br>
    “主任，你不緊張??？”

    “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緊張什么？”

    齊麟豎起一個大拇指, “我剛才也看到了馬副主任，人家的表情可嚴(yán)肅了，哈哈。”

    作為一個跑腿小嘍啰, 齊麟很熱衷于吃領(lǐng)導(dǎo)的瓜。

    宋恂瞅他一眼，沉默片刻才說：“把你臉上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收一收吧?！?/br>
    齊麟依言收了笑, 賊兮兮地壓低聲音說：“其實，這事不是啥秘密, 過年值班的時候, 就在大院里鬧起來過。還跟你有點關(guān)系呢！”

    宋恂：“……”

    短時間內(nèi)不想再聽到這句話了。

    “你不是請了假沒來值班嘛, 所以本應(yīng)該由你值班的大年初三, 是由邱副主任代替你來的。”齊麟嘿嘿一笑說, “原本應(yīng)該咱們倆一起值班的, 結(jié)果你沒來, 就把我跟邱副主任分到了一組。不過邱副主任把我打發(fā)去門衛(wèi)室呆著了，他自己在辦公室里不知道鼓搗些啥，嘿嘿。我可是親眼看到，邱副主任的媳婦是怎么怒氣沖沖地從大門跑進辦公樓的，嗬嗬嗬，邱副主任跟她一起走出來的時候，那張老臉都被撓花了！”

    “……”宋恂表情微妙道，“兩口子吵架也未必就是因為大字報上的事。”

    “肯定是！我聽見他媳婦說什么‘小妖精’，‘狐貍精’的。那還能有啥事？肯定是下三路那點事唄?！饼R麟嗤笑一聲，“邱副主任人老心不老啊。”

    “老邱今天來了嗎？”

    “沒注意?！饼R麟搖頭笑道，“估計在家養(yǎng)傷呢，當(dāng)時傷得可不輕，臉上有好幾條血檁子呢！”

    宋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