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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等我 第111節(jié)

    汪月和她發(fā)小兩人認真地吃,偶爾轉(zhuǎn)頭好奇地看一眼另一邊。

    “你就是個不講義氣的王八蛋!”

    “嗯?!?/br>
    “你這個沒心沒肺的爛人!”

    “嗯?!庇鞣蹦笃鹨粡埣埥磉f給她:“擦擦?!?/br>
    章嫻靜明明是在生氣,但她說著說著就莫名其妙想流眼淚,她一把接過紙,眼珠向上小心地擦了擦眼:“你知不知道你走的那段時間,我們每回經(jīng)過垃圾場,王潞安和左寬就非要進去看一眼,我每次出來身上都是臭的!”

    “……”

    說完他們沉默了一下,兩人對視了幾秒,在心里一致同意王潞安和左寬是傻逼的事實。

    章嫻靜罵了一陣,緩過來了。他們以前談到喻繁都蠻感慨,大家起初的說法是這么久不見,就算某天碰面也肯定生疏,不熟了;后來時間長了,就基本默認不會再相見了。

    她也這么覺得,沒想到在看到喻繁的第一眼,高中那兩年的記憶猛地攻擊她的大腦,她想也沒想就沖了過去。

    她變了,喻繁看起來其實也變了。但很神奇,幾年之后,她覺得他們還是好友。

    “他們還說要是見到你,揍你一頓就走,一句話都不跟你說?!?/br>
    “他們打得過再說吧。”喻繁后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說。

    章嫻靜想笑又想哭:“所以你高三和大學都在寧城讀的?汪姐怎么說你今年剛畢業(yè)?”

    “中間停了一年才讀的高三?!?/br>
    “你當年……”

    “家里的事。”喻繁輕描淡寫。

    “那你退學就退學,刪我們好友干嘛?群也退了,怎么,退學就不想和我們來往了?”

    喻繁忽然又想起搬家前夕,幾個男的上門問喻凱明,說好今天還錢,為什么遲遲沒到賬?收拾行李是不是想跑路??

    他才知道喻凱明還借了幾千塊的貸,滾成了兩萬。喻凱明還不上,他們就翻喻凱明手機,給手機里所有能找到的聯(lián)系人全打了電話,完了沒一個朋友愿意借喻凱明錢還債,又轉(zhuǎn)身想搶他的手機。

    他當時把人打走,擦著鼻血把聯(lián)系人一個個刪了,連微信都注銷了。

    他垂眼沉默了一會兒,只能說:“不是故意的。”

    敏銳感覺到他不太想繼續(xù)這個話題,章嫻靜頓了頓,小聲說了句“算了”。

    喻繁:“他們這幾年怎么樣?你呢?”這句話從見面就想問。

    “挺好?!闭聥轨o點了支女士煙,“想不到吧,我也混了個二本,不過最后沒去專業(yè)對口的工作,沒辦法,太漂亮了,發(fā)幾個視頻就紅了,干脆當網(wǎng)紅去了。王潞安畢業(yè)就進了他爸公司,小老板一個,左寬在做汽車維修,待的修車廠還行,婷寶現(xiàn)在可牛逼了,大律師,才畢業(yè)就進了大律所,陳景深……”

    冷不防聽見這個名字,喻繁心口一抽,下意識停了呼吸。

    章嫻靜說順嘴了,咬著煙一時間不知道該停還是該繼續(xù)。

    直到對面的人輕飄飄地開口:“他怎么?”

    章嫻靜這才繼續(xù)說:“其實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他本來就不怎么愛在群里說話嘛,轉(zhuǎn)了班后就更不說了,我好幾年沒跟他聊天了……后來我們都是聽吳偲說的。他保送了江大,好像是計算機系?吳偲說那是最難進的專業(yè),里面全是牛人,再然后……不知道了?!?/br>
    喻繁沒什么表情地看著某處,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聽,然后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很冷淡自然地接一句:“哦,不錯。”

    “你們分手后沒聯(lián)系了?”

    這句話問出后一直沒聽到回答,章嫻靜偏頭吐了一口煙霧,莫名其妙地回過頭來,看到喻繁表情僵硬,震驚茫然地看著自己。

    “你在說什么……什么分手?”半晌,喻繁從喉嚨擠出一句,裝傻充愣道,“別亂用詞?!?/br>
    “別演了,陳景深親口承認你們在一起的?!闭聥轨o立刻表示,“放心,這幾年來我守口如瓶,誰都沒說過?!?/br>
    “……”

    陳景深親口說的……

    怎么說的?說了什么?

    喻繁咬著牙又松開,反復(fù)幾次后,他說:“沒?!?/br>
    也不知道意思是沒在一起,還是沒聯(lián)系。

    罷了。章嫻靜拿出手機,邊敲邊問:“不過我剛看到真的嚇了一跳,你頭發(fā)怎么留這么長?也太特么帥了?!?/br>
    “懶得剪?!庇鞣贝寡劭粗w在屏幕上的手指,“你干嘛?”

    “把找到你的事告訴——”

    話沒說完,手里一空,章嫻靜的手機被抽走了。

    “干嘛?”章嫻靜愣愣道,“不能說???你要和他們絕交?”

    “不是,”喻繁動作比腦子快,他掃了一眼章嫻靜剛打出來的‘老娘他媽抓到喻繁了’這行字,道,“過段時間吧,最近忙,沒空跟他們打架?!?/br>
    “……”

    章嫻靜:“抱歉,我忍不住,除非你把我人綁起來,不然就是你把我手機扔了,砸壞,我都要跑去網(wǎng)吧登上我五年沒用的qq,給我那429位qq好友宣布這個消息。”

    喻繁抬頭看她,那雙冷漠的眼睛蠢蠢欲動。

    章嫻靜:“……現(xiàn)在國家掃黑除惡挺厲害的,你知道吧?”

    喻繁看了一眼群里的人數(shù),除了他一個沒少。他把對話框里的字刪掉:“算了,隨你,但別在群里說。”

    章嫻靜反應(yīng)過來了:“也別和陳景深說,是吧?知道了,理解,畢竟分手了嘛。”

    “……”

    “聊得怎么樣啦?”另一旁,什么也沒聽清的汪月沒忍住走過來,“給你們烤好的rou都涼了。”

    “聊完了?!庇鞣卑咽謾C還回去,拉起椅子起身,“你們吃,我修片?!?/br>
    三個女生聚會,其中兩位還是需要發(fā)圖營業(yè)的網(wǎng)紅,這頓海灘燒烤幾乎都在拍照。下午喻繁扛著一箱食材下車,傍晚又扛著一箱食材回去,重量都似乎沒減多少。

    章嫻靜喝了點酒,扯著喻繁的衣領(lǐng)重新加上了微信。

    最后汪月負責把所有人送回家。她們之間的話題喻繁不太插得上,他干脆偏頭看窗外忽閃而過的路燈,直到車上的話題一點點扯到他身上。

    以汪月發(fā)小的一句“他上學時是什么樣”,章嫻靜一句句答——

    “他上高中的時候,從來不正眼看人的,拽得要死……天天跟人打架,每周一都能看到他在主席臺念檢討。”

    “老師怎么不管?管啊,當然管,管不了,他死豬不怕開水燙?!?/br>
    “哇,當時我們隔壁的三個學校,都沒人敢惹他……”

    “可我怎么記得他復(fù)讀的時候成績還行,后來不還考上大學了?”汪月忍不住也開口。

    “哦,因為高二的時候有個很厲害的學霸……”感覺到身邊人殺人的視線,章嫻靜慢吞吞地閉上了嘴。

    回到家時,喻繁已經(jīng)精疲力盡。

    他開鎖進屋,把門關(guān)上,接下來就沒了動作。

    他在漆黑的玄關(guān)站定,出神地盯著某處。

    他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聽到陳景深的名字了。

    剛離開南城時,他其實每天都在聽。喻凱明每次喝酒回來,嘴里會嚷嚷著“我要回去找陳景深他媽”、“陳景深電話多少”、“你是不是傻?沒你陳景深也一樣是同性戀,既然都是男的,為什么你不行”。

    然后兩人打一架,喻凱明安分一段時間,又嚷著要回南城,循環(huán)反復(fù)了幾個月才終于清凈。

    后來他發(fā)現(xiàn),雖然沒有喻凱明在他耳邊念叨了,但他只要一想到陳景深,還是會引發(fā)一系列的生理反應(yīng),胸悶,頭疼,胃痛,呼吸困難。

    喻繁在黑暗里站了半小時,才終于按開房間的燈,捂著胃部上樓。

    -

    章嫻靜這人一向誠實,她說忍不住就是忍不住。當晚,喻繁就收到了一條好友請求。

    【王潞安申請加你為微信好友,附加消息:無】

    他當時正胃疼,也懶得去計較這個“無”字里包含著多大的怨念,閉著眼就通過了。

    章嫻靜似乎只給王潞安說了他的事,之后再沒收到其他好友請求,王潞安自從加上他之后也沒跟他說過話。

    喻繁本身就很少主動跟人聊天,不然也不至于到寧城這六年了,也就只有汪月和房東跟他聯(lián)系最勤,其余的都是客戶。

    更何況這么久沒見,他一下也不知道能說什么。

    所以加了好友一星期后,他和王潞安的對話框還保持在那句“我們是好友啦,現(xiàn)在開始聊天吧”。

    直到這天,喻繁熬了個大夜把手頭的工作清理完,睡醒時手機里收到了三十多條語音消息。

    條條一分鐘。

    他今天休假,躺在床上又瞇了一會兒,才慢吞吞伸手指從第一條點開——

    “喻繁你他媽的……”切掉,下一條。

    “老子倒了霉認識你……”下一條。

    “我跟狗做朋友都比跟你……”下一條。

    ……

    大約在二十五條后,王潞安的激情辱罵終于停止,喻繁才眨眨眼,開始一字不漏地聽。

    “你過得怎么樣?。课衣犝f你在寧城,怎么他媽跑這么遠啊。”

    “你有良心嗎?當年一聲不吭就走了,現(xiàn)在加回好友還不跟我認錯,有你這么當兄弟的嗎?”

    “我這幾年一直找你,還百度你消息,什么也查不到,我還以為你死了,我都打算再過兩年找不到你,就給你立個墳,也算是兄弟為你盡的最后一份力?!?/br>
    喻繁盯著天花板,邊聽邊在心里應(yīng)。

    過得就那樣。

    沒良心。

    正常,有段時間我也以為自己死了。

    全部聽完,喻繁拿起手機按下語音鍵:“你爸答應(yīng)給你的豪車,買了沒?”

    那頭安靜了一會兒。

    “買了,我考了一本,他能不給我買?我都開著車去給左寬那家修理廠捧了好幾次場……”王潞安語帶哽咽,說到最后又忍不住罵人,“草你媽的,想死你了。”

    兩人沒打電話,只是一直發(fā)語音。實在太久沒說過話了,語音能給對方留一點思考說什么的時間,挺好。

    喻繁不喜歡閑下來,他起床泡了杯咖啡,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王潞安聊,邊跟他下一個客戶確定拍攝事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