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yī)張小舒在今天中午已經(jīng)解凍了尸體，我問一問現(xiàn)在的具體情況。”李建偉隨即打通張小舒電話，詢問尸體解凍情況。

    楊浩得知尸體在中午就開始解凍，夸道：“你們工作有預見性，很及時，能為我們節(jié)約時間。好?！闭f最后一個字時，他加重了語氣。

    陳陽和老譚乘坐汽車在前面帶路，副局長宮建民和法醫(yī)室李建偉坐上考斯特陪同專家組。

    李建偉職務比宮建民低，由于職業(yè)原因與楊浩主任的關系更為密切。上車后，就由李建偉坐在楊浩主任同排但是隔了一條過道的位置上，這樣既可以陪楊浩說話，又不至于離得太近。

    楊浩道：“你剛才說的是新來的張小舒，湯柳不在江州市局？”

    李建偉道：“湯柳調(diào)到省司法局鑒定中心了?！?/br>
    楊浩道：“調(diào)走了，什么原因？”

    李建偉道：“湯柳本人熱愛法醫(yī)工作，到省廳工作兩年后，技術提高很快，已經(jīng)成為江州法醫(yī)系統(tǒng)年青一代的佼佼者。她調(diào)到陽州司法鑒定所工作是向家庭妥協(xié)，男方家長明確表示，如果繼續(xù)在江州公安局當法醫(yī)，那就分手。湯柳考慮再三，最后才同意調(diào)離?！?/br>
    楊浩多次遇到類似情況，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走就走吧，工作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家庭同樣重要。張小舒是新招的女法醫(yī)？”

    李建偉道：“面向社會公開招考的新法醫(yī)，是張小天堂妹?！?/br>
    楊浩“喲”了一聲，道：“張小天當年曾是一枝花，想必張小舒也不差。江州市刑警支隊大樓風水不錯啊，其他支隊很少有女法醫(yī)，唯獨你們支隊接連有三個女法醫(yī)。這其實還是觀念問題，有的地區(qū)在招考公告中明確只招男法醫(yī)，在工作中對女性或多或少有歧視。不懂政策，簡直亂彈琴。關局長很開明，帶隊伍有一手，所以優(yōu)秀人才向江州集中。江州前兩個女法醫(yī)水平都還不錯。這個新人怎么樣？”

    李建偉簡要匯報了張小舒在天然氣中毒案中的表現(xiàn)。

    楊浩道：“當年我還把小朱納入視線，準備重點培養(yǎng)，讓他到省里來學習。誰知他接連出錯，現(xiàn)在連一個初出茅廬的學生都比不上，太令人失望。但是我一點不同情他，吃了一次敗仗就自我放棄，革命意志衰退?！?/br>
    下午，專家組在賓館略作休整，集中精力翻閱錢剛槍擊案的材料。

    專家組成員都是忙人，手里頭都有一堆案子。為了提高效率，經(jīng)過商議，決定如果解凍情況比較好，便在晚上完成尸檢。第二天看過現(xiàn)場、驗過物證后，就可以聽取專案組匯報。

    6月28日晚上6點30分，市公安局局長關鵬、副局長宮建民等人宴請了專家組一行，市檢察院一位副檢察長和法醫(yī)周亮參加。由于晚上有任務，晚餐沒有喝酒，氣氛融洽，主客間皆彬彬有禮。

    專家組晚餐之時，侯大利開車來到江州學院。張小舒已經(jīng)在大門口等待，等車停穩(wěn)，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位置。

    張小舒道：“美術學院的王老師很熱心，同意幫我們做人體模型。我把死者的身高、腿長、臂長等數(shù)據(jù)給了他們，他們開始準備材料。還有，李主任給我打了電話，詢問解凍情況，如果解凍情況比較好，他們晚上就要尸檢?！?/br>
    侯大利道：“專家組的時間抓得真緊。幸好我們動作也不慢。如果我們拖拉了，遇到這種緊急情況，那才糟糕?，F(xiàn)在有了一槍兩孔這個模型，心里才稍稍有底，這還得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畫的那幅圖，還不能捅破這層窗戶紙?！?/br>
    張小舒笑道：“你為什么要謝我，我也是專案組的一員。更何況，是你捅破的窗戶紙。”

    侯大利道：“客觀來說，是我們兩人同時捅破了窗戶紙?！?/br>
    這是侯大利這段時間比較幽默的話，張小舒開心地笑了笑。

    殯儀館的燈挺明亮，卻總是給人昏暗陰冷的感覺。法醫(yī)中心大門安裝的聲控燈很不敏感，必須大聲跺腳或用力“呵”一聲，燈光才亮。

    燈光亮起后，張小舒拿起鑰匙打開房門。田甜還在法醫(yī)室時，侯大利多次陪田甜來法醫(yī)中心，每次都是田甜開門后，他走進去開燈。因此，張小舒打開房門，他自然而然進門開了燈。

    燈光亮起的瞬間，侯大利有些恍惚，突然間覺得時光倒流，又回到和田甜一起在法醫(yī)中心的甜蜜時光。等到眼睛適應了燈光，看到眼前站著的張小舒，他的一顆心頓時又沉了下去。

    尸體解凍數(shù)小時，已經(jīng)變軟，張小舒給李建偉匯報了尸體解凍情況后，和侯大利一起測量死者的身高、肩寬、胸圍等數(shù)據(jù)，再量兩個彈入點和一個彈出點的位置。完成數(shù)據(jù)測量時，院內(nèi)響起了汽車聲，不一會兒，宮建民副局長陪著楊浩主任等人出現(xiàn)在解剖室。

    張小舒是第一次面對這么多德高望重且能決定他人命運的大專家，捏緊卷尺，手心微微出汗。

    侯大利見慣了大場面，又與省公安廳專家接觸得多，非常淡定。

    互相介紹后，楊浩看見桌上放著的筆記本，拿過來瞧了一眼，道：“尸檢時應該有各項數(shù)據(jù)，你們重新測量是做什么？”

    侯大利道：“記錄彈入點、彈出點的準確位置以及死者身體數(shù)據(jù)，準備做一個人體模型，用來做偵查實驗?！?/br>
    宮建民介紹道：“侯大利是重案一組組長，負責偵辦此案?！?/br>
    “我知道這個小伙子，全省最年輕的市級重案組組長?！睏詈剖欠ㄡt(yī)出身，對拿著卷尺的女法醫(yī)張小舒更有興趣，打量這位相貌清秀的年輕女子，問道，“你是哪個學校畢業(yè)的？”

    張小舒道：“山南大學醫(yī)學院臨床醫(yī)學專業(yè)，碩士研究生，今年剛通過社會招考進來的?！?/br>
    “希望能多干幾年。我最擔心剛剛培養(yǎng)出來，又半途轉行?！睏詈普f得很坦率，沒有任何掩飾。他看了看尸體情況，道：“今天晚上可以復檢，做準備吧。老費，你看呢？”

    省檢察院費主任道：“今天晚上可以做?！?/br>
    復查由省刑總的中年法醫(yī)進行，楊浩在旁邊指導。每復查一項，楊浩都對照尸檢鑒定進行解說，并由省檢察院和省公安廳兩方人員分別記錄。

    其他人員站在專家背后，旁觀復查。市檢察院法醫(yī)周亮知道面前專家的專業(yè)水準極高，盡管堅信自己沒有任何問題，可是復查過程中，仍然擔心被查出問題，額頭一直在冒汗，后背打濕了一大片。

    尸檢結束，楊浩做出總結：“市檢察院尸檢過程非常規(guī)范，沒有問題。”

    周亮長噓了一口氣，趁大家休息之時，到衛(wèi)生間方便。在復查過程中，汗珠透過毛孔不停鉆出來，解開皮帶扣時，他的褲子腰帶部分完全濕透了。

    宮建民副局長聽到楊浩主任宣布的結論后，臉色變得很難看，瞪了侯大利一眼。侯大利沒有在意宮建民的目光，泰然自若，甚至還浮起若有若無的笑意。

    張小舒一直和侯大利站在一起，聽到楊浩主任的結論時，內(nèi)心仍然一陣狂跳，等到專家組聚在一起低聲討論時，她對侯大利耳語道：“專家組水平很高，我有點擔心明天的匯報?！?/br>
    張小舒額頭上有晶瑩細密的汗珠，在燈光下閃爍。侯大利目光從汗珠上一閃而過，道：“別擔心，我們不是質疑尸檢的規(guī)范和具體事實，而是要推翻對具體事實的分析判斷，這才是要害?！?/br>
    復查結束后，專家組和宮建民副局長、李建偉等人坐上考斯特，回賓館。

    支隊長陳陽坐上前一輛汽車后，立刻撥打了侯大利的電話：“明天上午，專家組看現(xiàn)場和物證，緊接著要聽專案組匯報。你是什么看法？”他知道給專案組的時間其實很緊張，在這么短時間要把槍擊案徹底查清楚，難度極大?？墒锹牭綏詈频目偨Y，仍然覺得一盆水從頭頂淋了下來，心涼了半截。

    “我們等會兒要回刑警新樓開會，參加人是老克探組、小林和張小舒?！焙畲罄€沒有離開法醫(yī)中心，站在門口等張小舒鎖門。

    支隊長陳陽道：“僅僅開會沒有用處，得找到突破口。楊主任得出這個結論，結果很懸啊。等到把專家組送回賓館，我也來開會?！?/br>
    專家組今天的行程非常緊，從陽州來到江州后先看材料，連夜進行了尸檢，十分疲憊。在大廳里聊了幾句后，專家們各自回房間。

    市檢察院周亮來到省檢察院費主任房間。

    周亮面有愁容，道：“費主任，今天由省公安廳法醫(yī)界大佬楊浩指導了尸體檢驗，我的尸檢報告沒有問題。這兩天，我的壓力特別大。市公安局是鐵了心要翻案。尸檢結果非常明確，錢剛開了兩槍，死者身上有兩個彈入點，這是事實啊?！?/br>
    費主任心平氣和地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另一方面，既然你對尸檢鑒定有信心，那就不懼復查?！?/br>
    周亮道：“我擔心楊浩下結論時偏向公安局。他是法醫(yī)界大佬，說話比我管用?；蛟S，我是小人之心?！?/br>
    費主任拍了拍周亮肩膀，安慰道：“這是省公安廳和省檢察院聯(lián)合組成的專家組，需要雙方簽字。如果老楊偏心，違背事實，我能簽字嗎？我們的簽字不僅要對錢剛同志負責，也要對死者負責。我和老楊都沒有提前接觸案子，一切都公開公平公正。別擔心，早點回家吧。”

    安頓好專家組后，陳陽立刻前往重案一組會議室。

    刑警新樓重案一組會議室，燈光明亮。侯大利、江克揚探組、勘查室小林和法醫(yī)張小舒沒有休息，正在開會。

    勘查室小林道：“我用激光筆反復確定子彈路線，彈頭從手腕穿出，從上往下，應該會鉆進菜地。今天，我們總共挖了約60厘米深的菜地泥土。工人們捏碎成塊泥土，再用篩子篩查。全過程、多角度錄像，我可以很負責地說，菜地里沒有另一個彈頭。”

    投影儀上顯示了修配廠家屬院菜地的全貌和菜地細節(jié)。修配廠家屬院菜地旁邊架了兩個大篩子，工人們挖出菜地泥土，揉碎后過篩子。工人篩查了大量泥土，菜地旁邊堆滿了篩出來的雜物，有釘子、爛鐵皮、碎石和塑料等種種物品。

    江克揚談了調(diào)查走訪的情況。本次調(diào)查走訪的結果與前一次調(diào)查走訪的結果非常接近，沒有摸到新情況。

    陳陽眉毛皺成一團，語調(diào)沉重，道：“大利，明天丑媳婦要見公婆。專案組現(xiàn)在的東西，推不翻周亮的結局，錢剛要惹上大麻煩了?！?/br>
    由于有“一槍兩孔”模型，侯大利毫不慌張，道：“陳支，聽張小舒談一談新想法。”

    陳陽道：“什么新想法？”

    侯大利道：“張小舒來匯報?！?/br>
    張小舒輕輕撩了撩頭發(fā)，道：“今天我和侯組長到殯儀館，測量了死者的身體數(shù)據(jù)以及兩個彈入點和一個彈出點的準確數(shù)據(jù)，我們提出‘一槍兩孔’的設想，也就是一顆子彈，打出了兩個彈入點。從現(xiàn)場、物證和尸體數(shù)據(jù)來看，‘一槍兩孔’設想能夠完美解釋所有疑點。設想是侯組長提出來的，我根據(jù)相關數(shù)據(jù)，請江州學院美術系幾位同學幫忙，制作人體模型。他們正在連夜加班，明天能夠做出來。在模型沒有出來之前，我給大家畫圖示意。”

    陳陽最初聽到“一槍兩孔”模型時并沒有認同，眉毛依然打結。

    張小舒畫完講完，侯大利又進行補充。陳陽眼睛越來越亮，忍不住拍了桌子，道：“張小舒很不錯，‘一槍兩孔’模型太精彩了，完全符合現(xiàn)實。各位，有沒有反駁的理由？”

    很多表面上看起來復雜的案件在水落石出之后，參加案件偵辦的偵查員往往會發(fā)出“原來如此，這么簡單，我怎么沒有想到”的感慨。讓復雜的案件變得簡單，最終找出真相，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其中的艱辛只有局中人才能體會。

    參會偵查員都熟悉槍擊案細節(jié)，張小舒捅破了窗戶紙后，大家恍然大悟，在調(diào)查走訪中感到的種種“不順”頓時通暢。江克揚“嘖嘖”數(shù)聲，道：“我挑不出毛病，這是最合理的分析，比原來的鑒定結論更接近真實。其實，我在調(diào)查過程中也有過類似設想，只是沒有證據(jù)支撐，不敢堅持，沒有深想。張小舒很不錯，直指要害。”

    張小舒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道：“這是侯組長提出來的思路，只不過由我說出來?！?/br>
    專案組意見基本統(tǒng)一，陳陽也不管宮建民是否已經(jīng)休息，撥通電話，道：“宮局，專案組還在開會，他們提出了‘一槍兩孔’的設想，非常有道理?！?/br>
    宮建民道：“說具體一些。”

    陳陽道：“錢剛開了兩槍，一槍對天空鳴槍示警，找不到彈頭。另一槍的彈頭射穿了左手橈骨，擦過左臂內(nèi)側，再射進心臟。這個設想與現(xiàn)場、物證和尸檢都完全符合?！?/br>
    江州市公安局槍擊案專案組在明天要向專家組做匯報，匯報結果將決定錢剛的命運。宮建民擔任市刑警支隊長以來，領導偵破了一件又一件大案要案，每一個案件都讓他如履薄冰。他想起被羈押的錢剛，想起江曉英憔悴的面容，想起躺在冷藏柜里的尸體，深感責任重大，壓力如山。他原本情緒惡劣，焦躁不安，聽到陳陽解釋后，既興奮又覺得不踏實，顧不得休息，急急忙忙從家里來到刑警新樓。

    宮建民來到會議室，從頭到尾再聽了一次各組匯報，懸得老高的心終于落了下去。他沒有將自己的心思完全表現(xiàn)出來，很沉穩(wěn)地道：“雖然‘一槍兩孔’的說法很有道理，但能不能說服專家組還是未知數(shù)。侯大利明天代表專案組匯報，今天晚上辛苦一些，將匯報材料整理出來。明天上班時準時送到辦公室，我要看，關局也要看?！彼戳丝词直恚溃骸皶r間很晚了，大家肚子肯定都餓了，我請客，請大家吃面，就到重案一組經(jīng)常去吃的那一家?！?/br>
    凌晨1點，參會諸人來到街上，找到那家深夜還在營業(yè)的面館，每人要了一個大碗，加上滿滿的酸菜rou絲，呼哧、呼哧的聲音頓時響成一片。張小舒最初小口吃面，很快就適應了大家的節(jié)奏，拋開了女生的秀氣和文弱，一碗面吃得酣暢淋漓。

    第八章 專案組向專家們匯報

    吃完面條，侯大利開車送張小舒回江州學院。

    馬小兵望著越野車尾巴，道：“張小舒長得漂亮，干工作是一把好手，與侯大利很般配?！?/br>
    伍強道：“我強烈支持侯大利和張小舒談戀愛。這個女孩子，我瞧著順眼?！?/br>
    江克揚與侯大利接觸得最多，深知其心病，道：“我看很難，田甜犧牲后，侯大利根本不和女人交往，根本不談女人的話題。”

    伍強道：“侯大利血氣方剛，不可能一輩子不找女人。我覺得張小舒不錯，適合侯大利。侯大利這人也不錯，雖然性格孤僻了一些，但為人耿直，不整人害人?！?/br>
    江克揚道：“男女之間的事情很微妙，最初誰也沒有想到侯大利會和田甜走到一起，現(xiàn)在回頭來看，他們很合適。男女的事暫且不提，回到案子上，我個人堅決支持‘一槍兩孔’的分析，這才是事實。否則，三大疑點根本無法解釋。”

    伍強道：“這是我們還原的事實，還得看專家組是否認同?！?/br>
    每次案件發(fā)生后，偵查員通過各種證據(jù)還原事實，盡最大可能還原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只不過事實已經(jīng)成為過去式，不可能百分百重現(xiàn)。在實際工作中，偵查員不僅要收集和固定證據(jù)，還要對證據(jù)進行解讀。解讀就必然加入主觀因素，從這個角度來說，由證據(jù)鏈還原的事實是不是真正的事實往往會存在爭議。槍擊案中，公安局專案組和檢察院法醫(yī)對同樣的尸檢結論存在分歧，這就需要更權威的專家來認定。

    越野車在車流中安靜行駛。侯大利隨手打開音響。吉他曲《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如水一般傾瀉而出。旋律如久違的朋友，讓張小舒?zhèn)涓杏H切。三個多月前，她還在大學校園內(nèi)，時常在音樂殿堂流連忘返。參加社考后，她進入了與三個多月前完全不同的生活環(huán)境和生活節(jié)奏之中，產(chǎn)生了一種此江州非彼江州的錯覺。

    這段時間與偵查員們天天在一起，張小舒對偵查員如何開展工作有了真正的認識，對找到母親產(chǎn)生了希望。只要母親活著，總會留下痕跡，留下痕跡，就有找到的可能性?，F(xiàn)在她唯一害怕的就是母親已經(jīng)死亡，徹底在人世間消失。這也正是她聽到侯大利“只要人還活著就好，這比什么都強”這句尋常話突然淚奔的原因。她的思緒與音樂完全合拍，一時之間，愁腸百轉。

    即將到達江州學院家屬院時，張小舒問道：“你喜歡音樂？”

    這是侯大利精心挑選的楊帆喜歡的音樂。當張小舒問起時，他沒有明確回答，道：“隨便聽一聽?！?/br>
    張小舒道：“我一直在彈吉他，經(jīng)常演奏這首曲子。我也能拉小提琴，水平不如欣桐?！栋柡辈祭瓕m的回憶》，憂傷的曲子?！?/br>
    侯大利不想多談音樂，道：“今天晚上，拜托催一催人體模型，明天要用。”

    張小舒道：“王老師給我打過電話，人體模型剛剛做好，送到姑父家里了。你是不是需要去看看？”

    汪遠銘殺人碎尸案是重案一組偵辦的，侯大利不想在此刻與汪建國見面，道：“我就不上去了，你到時給我拍個照片，發(fā)在qq里?！彼贸龉P記本，寫下自己的qq，撕下來，交給張小舒，道：“回家后早點睡覺，明天是場決戰(zhàn)，我們必須以事實和邏輯說服專家組?！?/br>
    張小舒握緊了拳頭，道：“我有信心?！?/br>
    下車后，張小舒走進家屬院，在門口回頭，朝侯大利招了招手。進入大門，她拐到鐵柵欄一側，站在灌木后面，準備目送侯大利離開。

    門外，越野車沒有立刻開走。經(jīng)歷過太多女性遇害的案件，侯大利格外細心，絲毫沒有馬虎大意，看到張小舒進門后，在車內(nèi)等了五分鐘，這才離開江州學院家屬院。

    張小舒不知道越野車為什么不離開，站在灌木后面，等著越野車離開。五分鐘后，越野車啟動，最初緩緩的，然后堅決地消失在車流中，淹沒于黑暗。

    張小舒這才回家，準確說是回到姑父姑母的家。

    客廳沙發(fā)上擺放著美術學院同學幫忙制作的人體模型。美術學院王院長住在汪家正對面，與汪建國關系極好。當汪建國提出幫忙時，王院長滿口答應，將數(shù)據(jù)交給最得力的兩名學生會干部。晚上10點，學生將人體模型送到了汪家。

    人體模型與大型玩具熊類似，軟硬適度，張小舒擺弄了一會兒人體模型，拍了幾張照片，便進了里屋。以前，張小舒到江州都住在汪家，沒有把汪家當外人。如今，張小舒在江州工作，長期住在姑姑家就有所不妥，特別是汪欣桐必然要去讀大學，自己住在姑姑家就更不方便，暗自有了租房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