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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薄情 第46節(jié)

    “聽說是的?!丙溼灾?jǐn)慎地說道,“若強送入宮中,以大姑娘的脾性,說不定要鬧出什么事情來?!?/br>
    “那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贝匏卣f道,“若實在聽不進(jìn)去,便灌一碗藥就是?!鳖D了頓,他又笑了一笑,“周家是應(yīng)了的吧?”

    “周家自然無有不應(yīng)。”麥嵩道。

    “那便足夠?!贝匏卣f,“便與那些人把我的話再說一遍,再問問她,是想進(jìn)宮做娘娘享受榮華富貴,還是被丟到外面去讓野狗撕著分吃了。”

    麥嵩應(yīng)了下來。

    “另外把四妹接到咱們家城東的那個小院去住?!贝匏卣f道,“里外布置好一些,再教她把習(xí)慣改一改,多安排幾個丫鬟婆子伺候了?!?/br>
    “明白?!丙溼缘?,“城東的小院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了,大人要不要抽空去看一眼?”

    “等過幾日吧!”崔素笑了一聲,“還是抓緊時間把滟兒說服了,叫她乖巧些,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

    來到京城這么些時日,崔素已經(jīng)大致把京中情形摸了個明白。

    若說之前輕易把裴赟給說服了時候,他心中對裴彥還有幾分輕視,如今在京中呆久了,便不會那么覺得。

    在崔素看來,裴赟簡直比燕云的那位李棠還要蠢十倍百倍,連同整個謝家,無怪乎當(dāng)年陳朝尚在時候謝家完全不成氣候,就算有梁國公裴襄幫襯著,也沒能出一兩個人才。

    可相應(yīng)的,裴彥便幾乎算是人精一般,他有著與他的年齡完全不相符的冷靜和謀算。

    胸中有成算,并且不驕不躁,再有便是殺伐決斷,不拖泥帶水。

    他已經(jīng)看出來有些事情想要真的與裴彥真刀真槍拼一拼完全不可能了,就算在燕云的李棠突然之間變成了文治武功大成的皇帝,也難以用燕云一隅之地來對抗整個梁朝。

    但崔素并不太著急,如裴彥這樣的人的確少見,但并非是全無缺點,崔滟是其一,宮中的云嵐是其二。

    這二人若能累加到一起,便足矣讓裴彥不得不分心。

    他不指望崔滟能進(jìn)宮真的把裴彥迷得五迷三道不知東南西北,只要崔滟讓云嵐心亂便行了。

    云嵐心亂,他之所謀便能成。

    女人能做許多事情,尤其在無法硬碰硬的時候,女人的柔軟便能成為最鋒利的刀。

    .

    裴赟順著回廊走到了正廳中,謝筑已經(jīng)在里面等候許久了。

    “殿下?!笨吹脚嶷S進(jìn)來,謝筑上前來行了禮,“今日過來是為了高叢的事情?!?/br>
    “高叢?他怎么了?”裴赟隨意擺了擺手示意謝筑不必多禮,自己便在一旁隨便撿了個位置坐下了,“他不是投降了么,我二哥接了他的降書,他還能翻出什么花來?”

    “他來京城的路上遇刺?!敝x筑在裴赟旁邊陪坐了下來,“殿下,圣上對當(dāng)年先太子的事情還一直記掛著,這個高叢,當(dāng)初被懷疑是對先太子動手的人。”

    “那不正好讓他給他親哥報仇嗎?”裴赟拿起小幾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又奇怪地看了謝筑一眼,“這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難道還怕他殺錯人?我倒是情愿他是昏君?!?/br>
    謝筑慢慢嘆了一聲,看向了裴赟,道:“但當(dāng)年先太子之事……是有隱情的?!?/br>
    “什么隱情?”裴赟漫不經(jīng)心地喝著茶問。

    “當(dāng)年娘娘為皇后,殿下卻不是太子?!敝x筑半藏半露地說了這么一句,后面又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了。

    裴赟一口茶喝下去了,才明白過來了謝筑的意思,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眼前人,許久沒有說出話來。

    “若高叢真的死了倒是好事……誰想到他竟然會投降,如今還會活著到京城來?”謝筑看向了裴赟,“此事……”

    “當(dāng)初你們能瞞過父皇?!迸嶷S感覺自己背后的冷汗都出來了,他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憋出了一些慌張,“你們能瞞過父皇,還能瞞過我二哥,難道現(xiàn)在就瞞不住了?”

    謝筑半晌不知如何應(yīng)答,過了許久方道:“那時恰好便是東陽王高叢在吳郡,也恰好,高叢那時候與咱們不對付,但現(xiàn)在……”

    “難道還留下了什么首尾,能讓他翻案?”裴赟看著謝筑,無數(shù)個念頭在他心中呼嘯而過,反而叫他冷靜了下來,他又著意看了一眼謝筑,聲音冷了下來,“這么多年都過去了,他難不成還能拿出什么證據(jù)來?你只管一切都不知道的,就由他自己去辯!若無法辯白,死了也是他活該!”

    “只是……若真的他能拿出證據(jù)來,當(dāng)年的事情就瞞不下去了!”謝筑看著裴赟,“殿下,當(dāng)年之事……是為了殿下,也是為了娘娘??!”

    “閉嘴!”裴赟狠狠地把杯子拍在了小幾上,他也看著謝筑,色厲內(nèi)荏之意淋漓盡致,“你就只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當(dāng)年的事情你不說,誰又能知道?那高叢說什么他就信什么?你現(xiàn)在倒是自亂了陣腳!”

    謝筑欲言又止,最后只沉沉嘆了一聲,道:“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br>
    “你不明白!”裴赟看著謝筑,忽然感覺有些厭煩。

    他從前親近謝家,因為謝家是他的舅家,是最親近的人,從前他們在一起也算是融洽,但自從裴彥登基之后,他沒有能得到爵位,謝家也不再似從前那樣能干,似乎一切都已經(jīng)變得陌生起來,他現(xiàn)在只覺得謝家甚至仿佛是一個拖油瓶了。

    “你是我表哥,你父親是我親舅舅,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是最親密的?!迸嶷S耐著性子說,“這件事情只當(dāng)沒有發(fā)生過,當(dāng)初父皇先認(rèn)為是高叢下的殺手,后來又把責(zé)任看作是衛(wèi)家的守護(hù)不力,從來都沒有疑過謝家,何必要自亂陣腳?高叢遇刺也好,死了也罷,與我們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謝筑似乎被說服了,他看著裴赟,面色漸漸沉穩(wěn)了下來。

    “行了,別為這些事情擔(dān)憂?!迸嶷S又道,“再說了,朝中謝簡還在,他定能把這事情描補周全,又有什么可怕?”

    想到謝簡,謝筑眉頭微微皺了皺,最后沒說出話來。

    裴赟看著謝筑,想到了自己東院的崔素,他在想,若是謝家能與崔家聯(lián)手,是不是能比現(xiàn)在更有用處,而不是每每遇到什么事情就想著讓他來幫忙解決?

    .

    雨停的時候,便起了風(fēng)。

    裴彥從肩輿上下來,抬眼便看到了昭華殿檐下的宮燈在風(fēng)中微微搖晃著。

    玉鐸發(fā)出丁丁零零的細(xì)碎聲響。

    他闊步進(jìn)到了殿中,把身上的斗篷隨手丟給了一旁的宮人,然后特地繞到了云嵐身后,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還沒抱穩(wěn),卻只感覺手中毛茸茸的玩意兒忽然跳開,再定睛一看便是灰奴咚的一聲落地,熟練地對著他哈氣。

    “它怎么沒出去玩?”裴彥笑了起來,“感覺它好像又長胖了。”

    “刮風(fēng)下雨能到哪里去?又不是那只傻黃貓,下雨也在屋頂上蹲著?!痹茘剐α诵?。

    “已經(jīng)讓寶言與你說過了,燕云那邊派了人來。”裴彥拉著云嵐重新坐下,“若最近有什么人找你,你盡管與我說,我來處理便可以。”

    云嵐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一笑,伸手摸了摸重新湊到身邊來的灰奴,道:“找我做什么,裴郎想太多了。”

    第60章

    裴彥看著云嵐,抬手給她倒了茶,笑著問道:“今天在做什么?下雨了你也沒法到外面轉(zhuǎn)一轉(zhuǎn)。”頓了頓,他也伸手在灰奴腦袋上摸了兩下,就勢便拉了她的手,“要不明天你跟我一起去隆慶宮?”

    云嵐搖了搖頭,道:“我去隆慶宮做什么,不如就在這邊睡覺?!?/br>
    “整天睡覺也無聊得很。”裴彥看著云嵐,“我是怕你無聊了沒事做。”

    云嵐把灰奴重新?lián)г趹牙?淡淡道:“都習(xí)慣了?!?/br>
    裴彥還想說什么,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

    自從知道云嵐與裴雋曾經(jīng)有過那么一段談婚論嫁的時光,盡管他不叫人提,但他還是會覺得有些耿耿于懷。

    哪怕云嵐現(xiàn)在就在他身邊,哪怕她就是他最親密的那個枕邊人,但他仍然會有時忍不住多想。

    可他卻不敢直接問。

    他心中有預(yù)設(shè)好了的答案,他不敢承認(rèn),他感覺自己在云嵐面前反而瑟縮起來,不像是他自己。

    云嵐知不知道其實他已經(jīng)知道她與裴雋從前的事情呢?

    她是不是真的喜歡他?她這么多年對他這么好,究竟是把他當(dāng)做了是裴雋,還是他本人呢?

    她越平靜越淡定,便越讓他感覺到心里沒有底。

    從前他把她的這樣姿態(tài)看作是包容自己的所有,她因為對他有感情,所以情愿不要名分也要跟著他。但現(xiàn)在看來卻更像是不在意。

    正因為不在意,所以才什么都不想要。

    裴彥目光微微沉下去,忍不住把云嵐圈在自己懷里。

    .

    “入秋了又下雨,這一天天變冷了,讓太醫(yī)來給你把脈,開些補身子的藥膳吧!”裴彥這樣說道,“把身子調(diào)養(yǎng)好一些,就不會病?!?/br>
    “不必?!痹茘剐α艘宦?,“我身體好得很,再說藥膳吃起來也沒什么滋味。”

    “我陪著你一起吃?!迸釓┌涯X袋擱在云嵐的肩膀上,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讓他感覺到一些安心,“等調(diào)理好了,我們還能要個孩子,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我都喜歡?!鳖D了頓,他輕輕地握住了云嵐的手,“到時候就好堵住朝中那些老古板的嘴,我冊立你做皇后?!?/br>
    云嵐僵硬了一息,她側(cè)頭看他,勉力笑了笑:“我又不在意這些。”

    “但我在意?!迸釓┡c她目光相觸了,“嵐嵐,這些我都能給你,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給你?!?/br>
    避開了裴彥的目光,云嵐把灰奴放到一旁去,又推著它的屁股讓它走開。

    “裴郎?!痹茘箍聪蛄怂?,“其實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分開了?!?/br>
    .

    這句話在她心里已經(jīng)想了許久。

    自從知道衛(wèi)雋就是裴雋,自從她知道裴彥就是衛(wèi)雋的親弟弟,自從她知道自己只不過只自我麻痹自我欺騙開始,她就在想要如何把這段關(guān)系斷掉。

    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拖得越久,她便越覺得事情難以掌握。

    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她知道自己對不起裴彥,所以裴彥對她越好,她便越不心安。

    她可以借著崔家的事情把自己變成一個徹徹底底的壞人,如此來斷掉裴彥的念想。

    她也可以做許多傷害他的事情,她可以說很多絕情絕義的話語,她可以讓他傷心欲絕從此恨她入骨。

    可終究是有些不舍。

    如果有這么一個人這樣真摯地對著自己,她做不到理直氣壯地去傷害他。

    更何況做錯事情的原本是她。

    如果能夠和平地分開或許是最好的,沒有誰會傷害了誰,他不必去猜疑不必受傷,他將來或許還能遇到一個更好的人。

    .

    裴彥看著云嵐,有那么一瞬間,他都有些懷疑自己究竟聽到的是什么。

    他幾乎立刻便想到了裴雋。

    他握住她的手,卻被她掙開了。

    “為什么要分開?”裴彥很意外自己的聲音竟然是冷靜的,似乎在內(nèi)心深處,他早就知道云嵐會對他這么說一般,“你要給我一個理由?!?/br>
    面前的云嵐沉默了一會兒,起身想要走開,聲音甚至有些喑?。骸拔矣X得……當(dāng)年我與裴郎在一起也不過只是露水姻緣一段,如今是時候分開。裴郎如今是圣上……我不想在宮里……”

    裴彥一把拉住了她,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此刻聞起來卻讓他感覺到有些煩躁了起來,他心中有火,卻硬壓了下去:“這就是理由嗎?我不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