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薄情 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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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嵐定定地看著裴彥,過了許久才慢慢地應(yīng)了一聲“好”。 太醫(yī)上前來把她手上的銀針給拔了下來,搖頭晃腦地說了一些陰陽調(diào)和之類的話語,最后下了定論是因為休息不好,思慮過重,正好最近換季又吹了風(fēng),所以才會發(fā)燒,只需要靜養(yǎng)就可以了。 裴彥在一旁認真地點了點頭,向她道:“從今天起朕盯著你休息,不能再像之前那樣,想到什么就不睡覺了?!?/br> 似乎是因為還在發(fā)燒的緣故,云嵐感覺自己聽裴彥說完話,要遲緩許多才理解他的意思。 . 說著話,初晴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藥進到了殿中來。 裴彥親自接了碗,一手扶起云嵐,一勺一勺地給她喂藥。 藥汁是苦的。 甚至苦得她感覺想要吐。 她無力地推了一下裴彥的手,扭開臉不想繼續(xù)喝下去。 “聽話,不喝藥怎么可能好?”裴彥嚴肅地看著她,“就是一點苦藥,良藥苦口?!?/br> 或許是生病的時候便會任性,便會管束不住自己的脾氣,她只緊緊閉著嘴不愿意聽話。 裴彥見她這樣,只好哄她:“那我喝一口你喝一口,我陪著你,行不行?” 一旁的宮人聽著他這么說話,已經(jīng)開始裝作什么都沒聽到的樣子,把自己當(dāng)做木頭一樣,開始目光渙散地放空起來。 云嵐看著他喝了一口藥,還沒意識到什么,卻見他俯身上前來親上了她的嘴唇。 那濃黑又苦澀的藥汁滑入口腔,她瞪大了眼睛,想要說話,又被堵住了嘴巴。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松開了她,重新拿起了藥碗,問她:“還想這么喝嗎?” 云嵐喘著氣,她看著那藥碗,里面那黑湯汁還有一半多。 裴彥作勢拿起碗又要自己先喝,她于是伸手去奪過了那一碗藥,仰脖灌到肚子里面。 苦澀依然。 裴彥卻笑起來,他臉上甚至還有些遺憾,他接過了那空藥碗,隨手放在了一旁的小幾上。 “往里面睡睡,我今天陪著你一起?!彼攘藗€手勢讓宮人出去,自己開始寬衣解帶,“萬一晚上還有什么事情,我在這里,還有個照應(yīng)。否則你宮里這些人,就只知道聽你的話,別的什么都不會做!” . 后面這半句話聽得初晴和五呂等人背脊一涼,但這時候哪里敢反駁什么,只灰溜溜地跟著其他宮人一起退到了寢殿外面。 寶言在外面看著他們這些人出來,倒是笑了一聲,道:“今天好好守夜,只要娘子能好起來,你們就沒有過錯?!?/br> 五呂和初晴相互交換了個眼神,賠笑了兩聲,道:“希望娘子早些好起來。” 寶言左右看了看,沒見著灰奴的影子,問道:“怎么沒見灰奴,那胖貓去哪里了?” “剛才還在娘子的床榻上坐著?!背跚缯f,“應(yīng)該還沒出來吧?” 這話一出,大家都安靜了下來。 寶言大著膽子往寢殿里面瞅了一眼,果然灰奴還坐在床頭上,根本沒有要走開的意思。 “算了,反正陛下也沒趕走它,就讓它去?!睂氀詳[了擺手,“反正是娘子的貓,是貓祖宗?!?/br> . 寢殿中,灰奴就坐在云嵐腦袋旁邊。 它認真地看著云嵐,并不像平日里那樣懶洋洋地攤開就開始愜意地打呼嚕,它似乎還在思考什么一樣。 裴彥看了一眼灰奴,笑道:“這貓通靈性,知道你病了,所以都不走開,就是要陪著你?!?/br> “因為是特地養(yǎng)的貓,養(yǎng)了這么久,就通靈性了。”云嵐看向了灰奴,“要是當(dāng)年留它在吳郡就好了?!?/br> “那它會傷心的,被主人拋棄了。”裴彥認真地說道,“既然養(yǎng)了它,就不要拋棄它。它這輩子就只有你一個主人?!?/br> 這話聽得云嵐眼眶有些微微濕潤,她抬眼去看灰奴,心中卻是一片茫茫,她在想——其實灰奴的主人之一已經(jīng)拋棄了它,而她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陪著它到最后的。 所以她連一個好主人也算不上。 她神色變幻騙不了裴彥,他把她抱在懷里,輕輕道:“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為什么不能說給我聽?” 云嵐轉(zhuǎn)而看向了他,她道:“或許將來能說給你聽?!?/br> “為什么不是現(xiàn)在呢?”裴彥一邊用手試了試她額頭是否還發(fā)燙,一邊又拿起了床頭小幾上的白水喂她喝了一口,“你這樣病了,讓我怎么想?我白白擔(dān)心,也不知緣由。我連想與你分擔(dān)也做不到,這會讓我感覺傷心?!?/br> 云嵐聽著這話,一大滴眼淚從眼角滾落到了枕頭中。 她認真地看著裴彥,她開口便是哽噎:“或許等我做了決定,裴郎便永遠不會傷心了?!?/br> 這話說出口,她忽然感到一種荒謬的好笑,她喚裴彥裴郎這么久,那衛(wèi)郎卻也是裴郎。 “好吧?!迸釓﹪@了一聲,“你快些好起來?!?/br> 第44章 云嵐昏昏沉沉睡下之后,裴彥并沒有什么睡意。 看到云嵐生病時候,他有些心慌。 就好像當(dāng)年他先失去了大哥,然后失去了父皇那樣。 離去的人永不會回頭了。 他發(fā)現(xiàn)他其實對云嵐是有感情的。 盡管最初只是把她當(dāng)做是崔滟的替代,但這么多年下來,崔滟在他心中的影子漸漸淡到快要忘卻,但云嵐在他心上的分量卻越來越重。 或許是因為她心里只有他一個人,人總是會被感情打動的,他并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 又或許是因為,過去種種真的已經(jīng)過去了,既然無法回到過去去挽回,那么他便應(yīng)當(dāng)著眼現(xiàn)在。 崔滟成親之后應(yīng)當(dāng)成為了別人的妻子,如今應(yīng)當(dāng)早就兒女雙全,是一家主母。 他們之間其實也再沒有任何可能了。 既然斷絕了想法,便更加應(yīng)該珍惜眼前的人。 可這似乎是對云嵐不公平的。 他有些荒謬地想到了這個問題,然后自失地笑了起來,這世上哪里有什么公平的事情呢? 他現(xiàn)在是皇帝,也無法做到把事事都做到公平圓滿毫無殘缺的。 等燕云拿下,他那兩個弟弟還有宮里的太后都消停了,他便能著手清一清這京中的事情,到時候是可以給云嵐一個位分。 皇后是不可能了,但應(yīng)可以給個貴妃。 或者能再有幾個孩子…… 想到這里,他摟著云嵐的手稍稍收緊了一些,她身上的熱意已經(jīng)漸漸降了下去。 其實他倒是沒有刻意地去避免讓她懷孕這件事情,只是這么多年,似乎還是緣分不夠吧? 或許孩子也是在等待一個更穩(wěn)當(dāng)?shù)臅r機才愿意來到他們的身邊。 想著這些亂糟糟的事情,最后他也朦朧睡去。 . 醒來時候天邊泛著魚肚白,云嵐就如同從前許多個夜晚那樣蜷縮在他的懷里,眼睛是緊閉的。 裴彥伸手在她額頭上試了試,又在自己額頭上摸了摸,感覺已經(jīng)不再發(fā)燒了才放下心來。 他輕手輕腳地把云嵐從懷里挪到一旁去,然后起了身,直接去外間洗漱。 洗漱之后,他又回去寢殿看了一眼,見云嵐還睡著也沒叫她,只讓寶言留在了昭華殿,免得初晴五呂他們遇到事情還要重新跑到隆慶宮一趟,來回浪費了時間。 “等會娘子醒了,讓太醫(yī)再把脈?!迸釓氀哉f,“該喝藥還是要喝,不能隨便糊弄了?!?/br> 寶言應(yīng)下來,道:“請陛下放心,奴婢今日就守在昭華殿,哪里都不去?!?/br> “娘子要做什么,只要不是太出格的,就都由著她去?!迸釓┯值?,“但不能再跑到碧波池去吹風(fēng)了,身體沒好之前,就只能在昭華殿這邊轉(zhuǎn)一轉(zhuǎn)。湖邊風(fēng)太大,等身體好全了再去?!?/br> 寶言再次應(yīng)下,道:“是,奴婢記下了。” 裴彥想了想,也想不起有什么還要額外叮囑,最后便只道:“就這樣吧,若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了,去隆慶宮說一聲。” 寶言于是與內(nèi)侍宮人一起送了裴彥到昭華殿門口,目送他上了肩輿往隆慶宮去了。 初晴和五呂跟在寶言后面倒是都松了口氣,兩人忍不住問道:“那今天應(yīng)該就沒事了吧?昨天我簡直一晚上都沒睡好?!?/br> 寶言看了他倆一眼,道:“娘子還沒好全呢,你們趕緊進去照顧娘子?!?/br> . 裴彥坐在肩輿上,回頭朝著昭華殿看了一眼,倒是忽然想起來一件差點兒都忘了的事情:衛(wèi)融和云嵐。 昨天衛(wèi)良說了,也許衛(wèi)融知道一些云嵐過去的事情,只是衛(wèi)融不太好直接說。 只是……過去真的重要嗎? 他忽然這樣問自己。 他一時間竟然也給不了自己一個確切的答案。 若是無關(guān)緊要的過去,云嵐不會黯然神傷,也不會抑郁成疾。 那至少是對她來說非常重要、并且完全無法放下的過去。 意識到這個事實,他心中有些微妙。 因為對他來說,云嵐的過去他知之甚少,甚至是到了她進宮后,才知道她當(dāng)年在末帝的宮中過得并不如意。 她從前或許經(jīng)歷過刻骨銘心的感情,或許還有過深愛的人,甚至曾經(jīng)與人許過未來。 但他不知曉——從前他不在意這些,可現(xiàn)在卻有一些無法釋懷。 . 廷議上,裴彥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廷議仍然還是在說最近的東陽王上交降書之后的事情。 東陽王高叢是自立為王,之前便就是在吳郡以南盤踞,所占的地方雖然不大,但都是富庶之地,若不是因為這次水災(zāi)意外圍困住了,若他日真的用兵強圍,還不知道得要花多少時間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