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昨夜，穆清靈對以身似虎這個詞有了更深刻的領(lǐng)會。

    身旁的猛虎睜開眼，瞧見自投羅網(wǎng)的獵物正睜著大大的眸子，盯著頭頂上的淡煙色紗幔發(fā)呆。

    “夫人在想什么？”

    “昨夜，吳禎找到臣妾，說戶部有人受三皇子指示，正在調(diào)查萬胡齋的稅目。臣妾擔(dān)憂，三皇子已知曉王爺就是萬胡齋背后的大東家?！?/br>
    裴明昭撫摸女子順滑的烏發(fā)，淡淡道：“我對拓跋云鷹提出免去西夏商人的稅費時，便猜到三皇子會嗅著rou香追上來?！?/br>
    穆清靈緩緩皺起眉頭，大梁這幾位有封地有傭兵的藩王，都會在自己的封地上，隱瞞朝廷干一些營生的謀利，用來眷養(yǎng)手下精銳兵卒。

    這種事，梁帝往往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過，畢竟這幾位藩王花得又不是戶部的軍餉，只要他們干的不是剝削百姓的營生，朝廷自然懶得去插手。

    裴明昭用萬胡齋盈利的銀子養(yǎng)著裴家軍，原本與其他幾位藩王沒什么區(qū)別，可壞就壞在，西北如今已不是裴明昭的封地。

    按照三皇子頻頻向梁帝舉薦的幾位西北少將來看，三皇子看上了這片西北這片沃土。

    要說如今西北最賺錢的營生，莫非就是萬胡齋掌控的外貿(mào)市集。

    看來三皇子這是想逼裴明昭吐出萬胡齋這個聚寶盆。

    “你昨晚與吳禎談?wù)摰模椭皇沁@些？”

    “嗯...”穆清靈還在想著如何應(yīng)付三皇子此次發(fā)難，沒有把王爺提出的問題放在心上，只淡淡應(yīng)了一聲。

    火熱身軀驟然壓了上來，眼前突然出現(xiàn)男子鳳眸微挑的俊臉。

    “吳大學(xué)士難道沒有關(guān)心夫人如今的處境？”

    自然是關(guān)心了，只不過，吳禎踏上仕途的道路不順，就不勞煩心眼兒不大的王爺再添堵了。

    想到如此，穆清靈斟酌用詞，緩緩道：“臣妾說自己也是剛剛到京城，還沒來得及去王府看望家妹。”

    裴明昭薄唇微勾，他這位撒謊都不帶眨眼的嬌妻，當(dāng)年何嘗不是用這些花言巧語，將自己騙的團團轉(zhuǎn)，甚至...深信不疑自己喜好男色。

    一想到自己當(dāng)初被她蒙在鼓里時做得荒唐旖夢，和夢醒后萬般糾結(jié)的心境。裴明昭只想狠狠叼住身下的嬌人，將當(dāng)初讓他心慌意亂的旖夢在她身上盡數(shù)演練一遍，又一遍。

    感受埋在頸間噴薄的氣息，穆清靈緊繃起起身子。

    “倘若吳大學(xué)士日后再問起來，夫人可以說你與本王琴瑟和鳴，盡享魚水之歡，就不勞他惦念了?！?/br>
    穆清靈哭笑不得，揶揄裴明昭怎么和花樓里爭風(fēng)吃醋的花娘似的，全靠這身子皮rou功夫叫囂。

    沒想男子卻蹬鼻子上臉，非要再展示自己的皮rou功夫堪稱一絕，勢必要留住她這位多金恩客。

    待裴花娘強買強賣的生意結(jié)束后，已是日上三竿。

    見多金恩客已被他伺候妥當(dāng)，再也生不起去別家花樓偷吃的心，裴花娘這才金盆洗手，暫退風(fēng)塵，重新穿上官服，意氣風(fēng)發(fā)前往宮中。

    裴明昭離去前，特意叮囑李管事，王妃的身子還不太爽利，近日就不與裴明月她們一起用膳。

    如此以來，穆清靈就不必每日晌午火急火燎趕回王府。

    不過，今日的裴明月有許多話想要對王妃說。于是在哥哥入宮后，徑直來到穆清靈休憩的沁雅軒。

    嫂嫂的氣色瞧上去不錯，未施粉黛的嫩頰白里透紅，是再名貴的胭脂都調(diào)不出的絕色。

    可惜嫂嫂的身子骨還是太贏弱了，臥床多日仍是渾身無力，端起茶托的手腕都有些打晃。

    “嫂嫂昨日沒有入宮，沒瞧見到穆公子大殺四方的英姿?！?/br>
    穆清靈聞言淡淡一笑：“明月又在說笑了，兄長不會武功，何來的大殺四方。”

    “真的，嫂嫂你是不知道，昨夜那些內(nèi)閣學(xué)士們被遼人派出的才子氣得干瞪眼，卻破不了華容道的百步大關(guān)，可穆公子上來后，只用了八十一步就破了棋局，重挫遼人才子的囂張氣焰?！?/br>
    裴明月雙眼冒光，滔滔不絕道：“后來，戶部尚書和內(nèi)閣首輔差點為了爭搶穆公子在太和殿上打起來，可惜穆公子并沒有入仕的想法?！?/br>
    穆清靈不以為然一笑，主動為裴明月和許婉月各倒上一杯紅茶。

    昨夜她與裴明昭已經(jīng)談過，穆清池這個身份她還需要借用一段時日，等他們回到揚州，再妥善處理這個被她冒名頂替了十多年的身份。

    “兄長的這些小聰明，用來經(jīng)商尚可，真要是入了宮，豈不是浪費了這么好的位置。”

    見穆清靈不以為然地品著香茶，裴明月柳眉高挑，不認同道：

    “嫂嫂此言差矣，穆公子不只有小聰明，那個復(fù)雜的華容道，我向來是一竅不通，可是昨夜在太和殿上經(jīng)他娓娓道來，我居然參透其中奧妙，婉月表姐，你說是不是？”

    許婉月盯著穆清靈品茶的動作出神，沒有注意到裴明月的問話，直到裴明月又問了第二次，她才如夢初醒地訕訕一笑。

    “穆公子的確是才學(xué)出眾....王妃和穆公子品茶的習(xí)慣，居然一摸一樣，都喜歡往紅茶里添加蜜果?！?/br>
    第96章 ??身世之謎

    穆清靈不動聲色, 微微一笑道：“我自幼身子不好，苦澀的湯藥沒斷過，紅茶味苦，因此喜歡添一點蜜果中和滋味。潛移默化里, 兄長也被我?guī)狭诉@個習(xí)慣?！?/br>
    許婉月笑著應(yīng)聲, 在王妃與裴明月閑談的時候, 悄悄打量眼前女子的舉止。

    可能是因為孿生兄妹的緣故，王妃與穆公子雖然長得相似, 在小習(xí)慣上也是如出一轍，但王妃在舉手投足間還是更嫵媚柔情一些。

    閑談了一會后, 裴明月又向穆清靈訴說昨日西夏小公主逼婚一事。

    穆清靈笑了笑, 安慰裴明月不必將西夏小公主的戲言放在心上，王爺與她提及過，西夏的金沙城大有用途，西夏王就算再寵愛小公主, 也絕對不會以此城池換取駙馬爺。

    她還表示，兄長不會在京城停留太久, 等處理完京城商鋪的賬目, 兄長就會返回揚州。屆時, 就算西夏公主不死心, 也不可能追到揚州去。

    裴明月聽完穆清靈的安撫, 果然安心了很多，想到嫂嫂還在養(yǎng)病期間, 于是與許婉月一起告退了。

    等到裴明月她們離去后，穆清靈讓紫菱拿出男裝, 準備出府一趟。

    萬胡齋在京城也有分鋪, 穆清靈聽吳禎說戶部的人正在調(diào)查萬胡齋的稅目, 便猜到三皇子是想以萬胡齋在稅銀上的錯漏說事。

    由萬胡齋經(jīng)手各國的貿(mào)易實在太多了，大梁按照周遭鄰國的友好關(guān)系，征收的稅額不一，三皇子倘若想從此找到萬胡齋的紕漏，實在是太容易了。

    因此，穆清靈讓王爺將萬胡齋繳稅的賬本都送至京城分鋪，她則帶著幾個知根知底的掌柜，趕在戶部之前，將萬胡齋少繳的稅銀梳理清楚。

    既然三皇子已經(jīng)盯上萬胡齋，為了不打草驚蛇，還是由穆清靈扮作男裝，從萬胡齋的后門溜進去比較不惹人注目。

    一連忙碌多日，穆清靈與幾位掌柜終于算清了萬胡齋歷年來少繳納的稅銀。

    日積月累下的窟窿不小，換做尋常商賈看了只怕要倒抽一口氣，然后哭天抹淚去變賣家產(chǎn)，不過穆清靈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直接從穆家錢莊兌換出銀子堵上了這個窟窿。

    裴明昭見穆清靈這位恩客出手如此大放，自然在晚上的皮rou生意上更加賣力。

    這日，穆清靈忙完手頭上的賬目，突然想起來她昨日答應(yīng)裴明月，晚上要同她一起去戲樓看戲，于是急急趕回王府。

    經(jīng)過這段時日頻頻外出，穆清靈已經(jīng)對王府的墻頭了若指掌，閉著眼都能翻過去。

    在雙腳落地后，穆清靈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雖然裴明昭已經(jīng)告知她府內(nèi)暗侍會對她翻墻的舉動視而不見，但她還是下意識環(huán)顧四周，然后匆匆返回沁雅軒。

    殊不知，曲廊后，有兩對眼睛正驚訝地看向她離去的方向。

    “小姐...剛剛翻墻而入的那個賊人，是不是朝著沁雅軒去了。咱們要不要通知李管事，若是賊人意圖不軌...”

    聽了蕓香的話，許婉月柳眉微蹙，搖了搖頭。

    因離得太遠，再加上賊人警惕，不時環(huán)顧向四周，嚇得她和蕓香縮回到廊柱后，所以她并沒有看到賊人的面目。

    不過，從衣衫上看，能確定賊人是一個男子無疑，而且這個男子明顯十分熟悉王府內(nèi)的環(huán)境，在落地后沒有絲毫遲疑，徑直朝著王妃居住的沁雅軒而去。

    許婉月得知王妃與裴明月今晚會去戲樓看戲，她想著二人不在王府，倘若王爺提前下朝回府，豈不能和自己獨處一會。

    因此，她掐著點在沁雅軒附近的連廊內(nèi)閑逛，想要與王爺來一場偶遇。

    沒曾想她走了快半個時辰，心心念的裴表哥沒有遇見，倒是瞧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翻越過墻頭。

    許婉月剛想喊人，可她見翻墻而入的賊人身手不俗，干脆利落地從墻頭躍到假山上，然后如蜻蜓點水一般從假山上跳下。

    見四周無人，許婉月?lián)乃暮艚袝堑觅\人惡向膽邊生。于是她急忙捂緊嘴巴，眼睜睜看著賊人走進王妃居住的沁雅軒。

    “先不要通知李管事，沁雅軒里定有武功高強的侍衛(wèi)守護?！?/br>
    許婉月說完，領(lǐng)著蕓香走到院外墻角，側(cè)耳傾聽里面的動靜。

    無論賊人能否得手，只要賊人進了王妃休憩的內(nèi)院，王爺還不在府中，那王妃的清譽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想到如此，許婉月心跳如雷，無限期盼聽到里面?zhèn)鞒龅膭屿o。

    可她站在風(fēng)口等了半響，沁雅軒內(nèi)并無傳來任何異動，許婉月一時懷疑莫非那個賊人武功高強，將一院子的人都放到了？

    沒過多久，她聽到紫菱的聲音：“南喬，你怎么回事，王妃不是說過，沒有召喚你們的時候，不可隨便出入內(nèi)院。”

    “紫菱jiejie，奴婢剛剛好像看到一個人影...”

    “什么人影，怕是你眼花了，將四處亂竄的阿福看成人影。”

    “是...奴婢眼花了，紫菱jiejie，明月縣主差人來問，王妃午睡醒了嗎？縣主與王妃約好今日一起去戲樓看戲。”

    “王妃剛醒，還有一副藥膳要服用，你去回稟縣主，稍后王妃會直接去戲樓。”

    許婉月聽到二人的對話，緊鎖的柳眉緩緩舒展，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她對身后的蕓香耳語幾句，然后迅速朝前廳的方向走去。

    穆清靈手忙腳亂換好衣裳，又讓紫菱給她梳了個簡單的隨云鬢，隨后便乘上馬車，前往與裴明月約好的戲樓。

    到了戲樓的包廂，穆清靈發(fā)現(xiàn)許婉月也在。

    “我一個人在府內(nèi)無事，正巧遇上了要出門的明月表妹，便與...明月一起來到戲樓。”

    看到許婉月對她行過禮后，怯生生地解釋，穆清靈淡淡一笑。

    “挺好的，人多了正好熱鬧?！?/br>
    說完，她便落座，正好歇一歇來回奔波的腿腳。

    “咦，嫂嫂換了套身衣裳？”

    裴明月依稀記得，今早給她嫂嫂請按時，穆清靈穿了件若竹白綠云裙，女子冰肌玉骨，瓊姿花貌，仿若翠竹林里的仙子，亭亭玉立又飄飄欲仙。

    當(dāng)時她還稱贊只有穆清靈這種肌膚的白皙女子才能撐起嬌嫩綠色，換做肌膚稍暗的人穿上，只怕顯得整個人面如菜色。

    結(jié)果這話剛落，穿著水綠煙紗散花裙的許婉月正巧邁進門檻，聽了裴明月的話后，臉上一紅，一時間有些進退不得。

    最后還是穆清靈看出許婉月的難堪，笑著岔開了話題。

    在裴明月印象里，嫂嫂并非像鳳陽公主那般喜歡在裝扮上下功夫，恨不得一天里按照日升日落換上四五套衣裙的女子。所以好奇問了一嘴。

    “織錦緞愛起皺，下午我貪睡多躺了一會，衣擺就皺了?！?/br>
    裴明月隨口一問，對于穆清靈的解釋自然也沒放在心上，她很快就被戲臺上的花旦吸引了注意力，津津有味地看起了戲。

    而坐在二人身后的許婉月，卻盯著穆清靈新?lián)Q的一身衣裙凝眉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