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當真？難怪今日皇貴妃沒有來為皇后請安，怕是見到差點兒成了自家兒媳婦的鎮(zhèn)南王妃，兩廂尷尬！”

    “看來這位鎮(zhèn)南王妃，在對付男人方面還頗有手腕。對了，侯夫人，我聽說你的祖籍在揚州，前不久你還去過揚州探親，不知你可有見過這位鎮(zhèn)南王妃？”

    暖閣里的嬪妃們你一言我一語議論著，也不知是誰突然點到一直默不吭聲的國公侯夫人。

    以洪月芩的身份，原本是入不了宮給皇后請安，不過三日前，她突然收到了坤寧宮的懿旨，邀請她入宮吃茶。

    洪月芩給報信的小內(nèi)監(jiān)塞了不少銀花生，才探聽到原來鎮(zhèn)南王妃當日要入宮給皇后娘娘請安。

    一想起穆清靈那個小賤人，洪月芩恨得后槽牙發(fā)癢。

    若不是這個小賤人勾引兒子在先，又設計挑撥兒子和她之間的關系，子陵怎會跟她置氣，回到京城后夜夜歌舞升平，再無了上進心。

    只可恨老天爺不長眼，竟然讓此女攀上了鎮(zhèn)南王這么好的姻緣！

    聽到有人點到自己，洪月芩先是看了眼鳳椅上神色平靜的皇后，然后意味深長笑道：“各位娘娘有所不知，要說這位本事通天的鎮(zhèn)南王妃啊，還險些成了我的兒媳婦！”

    此言一出，暖閣里的各位娘娘皆是精神一振，急忙催促國公侯夫人快快道來，她是如何錯過了這位本事通天的兒媳婦？

    洪月芩見眾人都好奇看向自己，她先是不急不緩喝了一口茶，待吊足了眾人的性子，才慢悠悠開口：

    “鎮(zhèn)南王妃在出嫁前，不僅是揚州首富之女，還是江南第一美人。穆小姐生得花容月貌，自然惹得不少青年俊杰心生仰慕，臣妾的小兒不才，也曾拜倒在穆小姐的石榴裙下。也是因此，子陵苦苦哀求我要迎她入府。”

    她頓了頓，臉上露出無奈的神色，搖了搖頭繼續(xù)道：

    “我見子陵癡心一片，便邀請穆小姐入府相談，沒想到穆小姐得知子陵的求娶之意后，情緒激動，直言她寧可絞斷頭發(fā)去庵廟殘度余生，也不愿嫁入皇權(quán)官眷之家。”

    眾位嬪妃聽到侯夫人此言，不由面露鄙夷之色。

    能被皇后邀來品茶的嬪妃，皆是出身不俗，她們打心眼里本就看不起鎮(zhèn)南王妃的野路子出身。

    今日再聽了國公侯夫人的這席話，更是覺得這位鎮(zhèn)南王妃臉皮悶厚。

    “哼，穆小姐端得再清高，最后還不是攀附上了鎮(zhèn)南王，當真是打臉??！要我說，侯夫人你就是性子綿軟，當年居然讓一個商戶女子蹬鼻子上臉，出言羞辱?！?/br>
    洪月芩唉聲嘆氣，用帕子擦拭泛紅的眼角，苦笑道：

    “子陵當時仿若入了魔癥一般，非她不娶，我身為人母，自然不愿見到兒子失魂落魄的模樣，只好低聲下氣哀求穆小姐，沒想此女的野心竟是這般大。不過如今看來，的確是我們國公侯家高攀了！”

    在場眾人都多少有所耳聞，國公侯家的小世子至今還未婚娶，國公侯好不易向陛下求來的公差也不去應卯，日日流連在花街柳巷。

    原來仲世子現(xiàn)如今的墮落，全是拜鎮(zhèn)南王妃的薄情所賜。

    穆清靈被宮女引入暖閣后，入眼便是洪月芩惙怛傷悴的面容，以及周遭嬪妃們對她投來的鄙夷目光。

    看來，侯人這盆子臟水已經(jīng)痛痛快快地潑出去了。

    第83章 ??婉拒美婢

    穆清靈不為所動, 按禮節(jié)對鳳座上的皇后畢恭畢敬行了一禮，然后對各位嬪妃見禮。

    暖閣中的眾人雖然面露不屑，但心里不禁對邁入門檻女子的絕色姿容感到心驚。

    女子膚白勝雪，顧盼生輝, 月眉下一對勾人的桃花眸子好似一泓清泉潺潺流動。體態(tài)婀娜多姿, 款步姍姍間裙袂飄飄, 自有別樣風情。

    “鎮(zhèn)南王妃來得正巧，方才國公侯夫人正與我們說起你二人曾是舊識, 本以為揚州一別后要經(jīng)年才能再遇，沒想王妃這么快就隨鎮(zhèn)南王入京了。”

    最開始挑起話頭的韓嬪迫不及待打起了頭陣, 不等穆清靈坐穩(wěn), 便對她笑道。

    “恐是國公侯夫人也不曾想到，再次相遇，她還要對王妃行禮?！?/br>
    “何止是國公侯夫人啊，就連小世子見了昔日故人, 也要壓下舊情，對王妃行上一禮呢?！?/br>
    韓嬪身邊的孫嬪順勢接過話, 二人一唱一和, 絲毫不避諱穆清靈就在當場。

    穆清靈唇角含笑, 她接過侍女遞上的茶盞, 不緊不慢淺啜一口, 然后看向陰陽怪氣的韓，孫二嬪。仿若她們口中議論的女子不是自己。

    這番悠然自得的姿態(tài), 倒更像是在觀賞街邊的跳梁小丑一般隨意。

    韓嬪和孫嬪見穆清靈不接話，二人干說著也是無趣, 于是又點到洪月芩身上。

    “聽說仲小世子如今還未婚娶, 可惜我們身邊沒有適齡的姑娘家引見。我看鎮(zhèn)南王妃正值妙齡, 想來相識的姑娘年紀與小世子相當，再說王妃與小世子乃是舊識，想來更了解小世子的喜好，不知王妃身邊可有合適的女子可以引見給侯夫人？”

    不等穆清靈答話，洪月芩急忙接道：“韓嬪的好意，妾身心領了。至于鎮(zhèn)南王妃認識的手帕...自然是和王妃性情相投，不愿嫁入官眷家為妻?？磥砦蚁胍O子的愿望，還要再等上兩年了....”

    穆清靈放下手中茶盞，明艷大眼環(huán)顧一圈暖閣里看熱鬧的嬪妃們，微微一笑：“侯夫人想要抱孫子的心愿，不日便能實現(xiàn)?！?/br>
    洪月芩聞言神色微變，而穆清靈則繼續(xù)平靜道：

    “韓嬪娘娘不提此事，我險些忘了。在我和王爺離開揚州前，曹司史的小女懷抱一名男嬰撲倒在王府車軸下，曹小姐聲淚俱下，說自從她與仲世子在香剎寺那次露水姻緣后，便有了身孕。可惜曹司史性格古板，因被國公侯夫人拒婚后竟將曹小姐趕出家門?！?/br>
    穆清靈的這個故事有人名又有地點，內(nèi)容勁爆，聽得暖閣內(nèi)的眾人瞠目結(jié)舌。

    “曹小姐孤身一人又帶著襁褓之中的孩子，實在無法在揚州城生存。聽聞我要入京，便懇求我?guī)秃⒆忧巴┏菭罡尕撔臐h。今日我與王爺入宮時還捎了曹小姐一程，掐指一算，曹小姐應正在京兆府大門擊鼓鳴冤呢?！?/br>
    穆清靈笑盈盈說完，再看向洪月芩。

    只見端坐在玫瑰圈椅上的洪月芩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一直沉默不語的皇后終于開口：“還不將國公侯夫人帶去偏殿，再喚來太醫(yī)過來為她查看。”

    待內(nèi)監(jiān)將昏迷不醒的洪月芩抬下去，暖閣中響起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有人悄悄拿眼角打量神色自若的鎮(zhèn)南王妃，心嘆這位商賈出身的女子看上去明艷無害，實則心機深沉，竟然在入宮前就給國公侯夫人下好了套子。

    穆清靈任由人打量，只平靜地飲著清茶。

    她早在入京前，曾在聆心閣聽到有女子議論，說當年被仲世子遺棄的曹小姐被逐出家門后產(chǎn)下一子。

    穆清靈想到洪月芩睚眥必報的性格，于是便在入京時將曹小姐和男嬰一同帶入京城，并給曹小姐在穆家商鋪中安排了閑散活計。

    倘若洪月芩安分守己不招惹她，穆清靈就當做了件善事，閑養(yǎng)著這對被負心男人傷害的母子。

    沒想到洪月芩如此迫不及待為皇后當出頭鳥，那她只好掀了仲世子的老底。

    “咔”一聲脆響，見皇后不輕不重放下手中茶盞，暖閣里的嬪妃們當即收起議論的聲音。

    皇后年過四十，雖然保養(yǎng)得宜，但畢竟在幾年前高齡產(chǎn)子，眼角也有了些紋路。

    不過久居高位的氣度，早已深深刻印在她的眼眸中，只冷眼掃來，便讓暖閣中的溫度驟降了幾分。

    “鎮(zhèn)南王與國公侯同為陛下效力，本應和睦相處，王妃卻因你與侯夫人往日的私人恩怨，鬧到前朝上，未免有些不知分寸了?！?/br>
    穆清靈急忙跪地，再次行了一禮，似是頗為無奈道：

    “臣妾也是這般規(guī)勸王爺，只是...王爺最恨男子薄情寡義，見小世子對曹小姐棄之如敝屣，王爺氣憤不已，硬要將小世子依法查辦。”

    皇后見殿下女子神色惶恐，于是稍緩了語氣，笑道：“鎮(zhèn)南王的脾氣倔起來，連陛下都頭疼，也是難為你了。”

    她一邊摘下指上的鳳紋黃金護甲，露出保養(yǎng)精致的長甲，一邊漫不經(jīng)心道：“方才聽詹公公傳來的話，說是皇上賞賜了你們這對新婚夫妻不少寶物，既然如此，本宮怎好意思讓王妃空著手回去。”

    皇后擺擺手，立刻有兩位模樣俏麗的女官從內(nèi)室款款而出。

    這兩位女官頗有眼力見，在對皇后行過禮后，主動攙扶起跪在地上的穆清靈。

    “本宮聽聞你嫁入王府時，身邊連個得力的侍女都沒有。清秋與凝冬伺候本宮多年，二人性情溫和，辦事也算穩(wěn)重，日后你勸不住王爺?shù)臅r候，她們二人也能幫襯上你。”

    殿下眾位嬪妃聞言，心里都憋著笑，口中連連贊賞皇后慷慨大方，連近身侍奉多年的女官都舍得賞賜出去，鎮(zhèn)南王妃傻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快謝恩。

    穆清靈看向她一左一位的兩位美人，頓覺頭大。

    皇后啊，您若是真心想幫我分憂，不如將殿外兩個眉清目秀的侍衛(wèi)賞賜給我如何？

    可惜這話，她是萬萬不能說出口。

    “臣妾感念皇后一番心意，只是王爺以前與遼軍作戰(zhàn)時，曾被假意邀寵的美人細作偷襲，王爺從此心里存下了陰影，如今夜里就寢時，枕下必須放著匕首才能安眠。不瞞各位娘娘笑話，在婚后的半個月里，一想到枕下的匕首，我都沒睡過一個囫圇覺?！?/br>
    穆清靈頓了頓，一臉惋惜看向面露驚恐的兩位美人，繼續(xù)道：“我觀兩位女官正值大好年華，若是半夜里被王爺當作夢中細作給....哎，豈不是要香消玉損。因此，臣妾還請皇后收回成命。”

    在座眾人聽了鎮(zhèn)南王妃這番話，不由面面相覷。

    不過也有眼尖之人，看到了王妃眼下好似隱有一坨烏青，一看就是沒睡好所致。不僅如此，女子飽滿光潔的額頭上還有一道紅腫印記，保不齊也是被夢魘中的王爺所傷。

    難怪鎮(zhèn)南王非要娶一個商戶為妻，若是娶了朝中大臣的貴女，半夜發(fā)起臆癥，手起刀落，豈不要得罪朝中權(quán)貴。

    可惜鳳座上的皇后并不吃穆清靈這套說辭。

    皇后冷冷瞥了眼故弄玄虛的女子，淡淡道：“本宮既已將人賞賜出去，清秋與凝冬便是鎮(zhèn)南王府的人了，至于她們能不能近王爺?shù)纳恚€要看王妃如何處置。”

    穆清靈遲疑片刻，剛想松口收下兩位如花似玉的美人，突聽殿外傳來內(nèi)監(jiān)尖細的通報聲：“太后殿下駕到?！?/br>
    皇后和眾位嬪妃聞聲立刻起身，齊齊拜見突然造訪的太后殿下。

    皇后快步從鳳座上走下來，主動攙扶步入暖閣的太后，將老人家迎到鳳座上，溫聲笑道：

    “母后今日怎么突然有興致來坤寧宮？臣妾還想著一會茶會結(jié)束了，前往仁壽宮給您請安。”

    太后年逾七十，看起來精神矍鑠。滿頭銀發(fā)不見一絲散亂，光滑得如上好的絲緞，盤在鳳冠之內(nèi)。

    太后沒有回答皇后的話，堆在褶子里的銳利眸子掃視過暖閣內(nèi)的女眷，開口問：“你們之中，哪一個是明昭的新媳婦兒？”

    穆清靈見太后點到自己，出列行了一禮，落落大方道：“回太后的話，臣妾穆清靈，乃是鎮(zhèn)南王結(jié)發(fā)之妻?！?/br>
    太后瞇起眼上下打量起穆清靈，隨后笑了一聲：

    “明昭的媳婦兒生得倒是標志，就是腦子還沒有老身清明，哀家問你，前幾日你托慈嬤嬤送來的那副柳居人的字帖，里面怎么還夾有半張逍遙公的畫作？”

    逍遙公是百年前畫壇巨匠，最擅長描繪美人，相傳此人在繪畫上天賦異稟，年未弱冠之時，已窮丹青之妙，后得世人尊稱畫圣。

    只是逍遙公性格古怪，喜歡將所作之畫一分為二，只對世人展示美人的半顏之姿，余下的則自己藏起來，無論畫商開多少銀錢，都拒不出售。

    后來，前朝大亂，逍遙公的真跡在動蕩中遺失了不少，即便后人僥幸能找到一兩幅真跡，也都是半顏之作。

    因此，倘若能在大梁找到一整幅逍遙公的畫作，便足以驚動畫壇。

    聽了太后的問話，穆清靈面露難色，遲疑道：

    “是臣妾糊涂了，逍遙公的另半張美人圖，穆家正在民間搜尋。臣妾原本想湊齊了一整幅畫，再獻給太后觀賞?？赡苁浅兼谡碜之嫊r，不下心將此畫混入柳居人的字帖中，提前呈給了太后?！?/br>
    太后聞言雙眼一亮，欣喜問道：“明昭的媳婦兒休要拿哀家尋開心，你真的能找另外半張畫作？”

    穆清靈頗為自信笑道：“臣妾家中商鋪遍布大梁，別的不敢說，幫太后拼湊出一副逍遙公的畫作，還是不成問題?！?/br>
    見女子胸有成竹的模樣，太后哈哈一笑，轉(zhuǎn)頭看了看皇后道：

    “明昭那混世魔王小時候砸毀了哀家心愛的剔洪花鳥紋瓶，如今讓他媳婦兒賠給哀家一幅逍遙公的畫，也算是兩清了！對了，方才哀家進來前，聽到你們聊得熱鬧，不知有什么新鮮事？”

    “回太后話，皇后見臣妾身體羸弱，想要賞賜兩位女官協(xié)助臣妾服侍王爺，臣妾正要領旨領恩?！?/br>
    聽了穆清靈的回話，太后微微蹙起長壽眉，看向身旁垂首不語的皇后，淡淡道：

    “鎮(zhèn)南王與王妃成婚不足一月，他們夫婦二人正當恩愛的時候，皇后何必急著給王爺身邊塞人。此事傳出宮外，世人還以為皇家對鎮(zhèn)南王剿滅叛軍一事心存不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