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菱一臉茫然，她轉(zhuǎn)過頭看向紅綃，不解問道：“小姐在東海出了什么事？怎么回來后怪怪的？”

    紅綃抿起嘴搖搖頭，她是真的不知道。

    畢竟...那夜船艙內(nèi)只有鎮(zhèn)南王和小姐二人，至于王爺為何怒氣沖沖敞開著衣衫走出來...這其中的緣由，也只有當(dāng)事人自己清楚。

    第41章 ??袒露愛意

    穆清靈在船上這幾日都睡的不太好, 如今好不容易回到穆宅，只想惡狠狠地補上一覺。

    只是當(dāng)她躺進(jìn)熟悉又柔軟的被褥上，好不易閉上眼，卻總在半夢半醒間聽到男子隱忍怒氣的訣別之言。

    以及那對飽含幽怨的鳳眸...

    嚇得她從溫暖的床榻上猛地彈起, 身上又驚出一層薄汗。

    在穆家?guī)姿疑檀傠x東海海域, 進(jìn)入內(nèi)海的第一個晚上, 船工們?yōu)榱藨c祝自己能全須全尾從鬼門關(guān)回來，嚷嚷著開啟陳釀, 痛飲一番。

    船上炊夫配合著大家興高采烈的氣氛，特地拿出僅剩的牛尾做上一大鍋牛尾湯, 又往鐵鍋里扔進(jìn)去大塊的童子雞rou, 土豆和紅椒。最后澆上一層金燦燦的熱油，霎時間rou香四溢。

    對于連吃了一個多月白粥配腌魚的眾人，當(dāng)真是要把饞蟲都勾出的美味。

    船工們喝得臉紅脖子粗，抓著裴家軍的手臂不放手, 發(fā)誓等他們的兒子，孫子長大了, 也要送去軍營中磨練, 練就出和他們一樣保家護(hù)國的本事。

    那夜, 船上眾人情緒高昂, 就連不喜飲酒的鎮(zhèn)南王也多飲了幾杯。

    裴明昭放下手中酒盞, 深幽目光躍過眾人喜氣洋洋的笑臉，最終落在對面桌悶頭吃飯的穆公子身上。

    自從他在骷髏島上言傳身教穆公子另一種口技過后, 少年仿若是被咬傷的扇貝rou，小心翼翼縮在自己厚厚的貝殼里, 對他退避三舍, 望而卻步。

    似是察覺出他久久凝視的目光, 少年突然抬起頭來，在觸及他的目光后微微一滯，隨即扯出一張敷衍的笑臉，又垂下頭來。

    不一會，少年將剩下的半碗飯推給一旁的丫鬟，起身回到艙內(nèi)。

    直到少年曼妙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裴明昭才念念不舍收回目光，他垂眸看向酒盞中隨著船體晃動的赤色陳釀，半響未語。

    最后，他終于下定決心，抓起酒盞一口飲下，起身朝少年消失的方向走去。

    穆清靈這幾日的確是在躲避鎮(zhèn)南王，想到二人在骷髏島那夜的口傳心授，她在氣憤之余又有些膽戰(zhàn)心驚。

    裴夫子仗著身高力大，強行授業(yè)。讓人拒絕不得。只是二人若再如同上次一般，怕是這課業(yè)剛上到一半，她蔽體的衣衫早被裴夫子盡數(shù)扯落。

    那她女兒身的秘密，便再也遮掩不過去，最終結(jié)果...定然會惹得喜男厭女的裴夫子惱羞成怒。

    屆時，溫文爾雅的裴夫子將變成殺氣騰騰的裴閻王....

    因此，穆清靈這幾日處處躲著鎮(zhèn)南王，怎奈船上的地方就這么大點，只要邁出房門，她總能在甲板上和王爺來一場不期而遇。

    巧遇的次數(shù)多了，王爺難免會在閑聊之余貼心地幫她攏起耳邊垂落的頭發(fā)，或是在船體不穩(wěn)時及時攙扶住自己。

    種種體貼入微的關(guān)懷，在外人眼中，倒像是王爺禮賢下士，只不過穆清靈心中卻清楚，男子手掌每每隔著衣衫觸及到她時，總似火一般的灼熱。

    比如攏起她秀發(fā)的手指，總會漫不經(jīng)心貼上她的臉頰...

    再比如，攙扶在她腰間的鐵臂，又總會有意將她緊緊擁進(jìn)他硬邦邦的懷中。

    最后，穆清靈干脆閉門不出，一日三餐都由紅綃送入房中，就此斷絕與王爺偶遇的機(jī)會。

    只不過，今夜伙夫所做的鐵鍋燴rou實在是太香了！

    這香噴噴的熱乎鍋子，自然要守在鍋旁，就著剛撈出的牛尾rou汁浸在白米飯中食用才香。

    穆清靈在屋內(nèi)轉(zhuǎn)了幾圈，最終難敵誘人的rou香，最終推開了房門，悄悄溜到隱蔽的角落，悶頭大吃起來。

    她吃得正香，卻在不經(jīng)意抬頭間迎上了鎮(zhèn)南王深幽的漆眸。

    周圍的人都在推杯換盞，耳畔盡是亂哄哄的吵鬧聲，二人隔著喧囂的眾人，四目相觸。明明是經(jīng)過數(shù)次生死相伴的二人，此刻卻像在朱雀大街初識那日，彼此都看不透對方眸中的情愫。

    霎時間，穆清靈覺得嘴里的飯菜失了應(yīng)有的滋味，她訕訕一笑，隨意扒拉幾口后便起身離去。

    見紅綃吃得正香，又在同吳影正閑聊著些什么，穆清靈便沒有喚她，獨自一人回到屋中。

    剛剛用香茶漱完口，她突然聽到叩門的聲音，穆清靈還以為是紅綃發(fā)現(xiàn)自己不在艙中回來了，于是連問都沒問，直接打開了門。

    “王爺...？”穆清靈瞪大了雙眼，呆愣愣打了聲招呼。

    鎮(zhèn)南王今夜穿了件嵌金紫云長袍，腰系白玉蟒紋帶扣，玉冠墨發(fā)，身姿挺拔，氣宇軒昂。

    只是男子錦袍上除了淡淡的奇楠香，還有混著一股酒氣，隱約滲露出一絲危險的氣息。

    見穆公子驚訝地睜大閃亮的眸子，急急后退一步，裴明昭眉梢微挑，口中淡淡道：“本王聽紅綃說你染上風(fēng)寒，現(xiàn)在可有好些？”

    “有勞王爺掛念，小人已然痊愈了...”

    此言過后，二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最終又是鎮(zhèn)南王先開了口：“穆公子不打算請本王進(jìn)去坐坐？”

    穆清靈立刻點點頭，“小人屋里還有些‘銀絲冰芽’，王爺若是不嫌棄，小人為您沖泡一杯?！?/br>
    狹小的屋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梨花清香。

    裴明昭凝視眼前少年，即使船上條件簡陋，講究的穆少爺仍舊用沸水燙了兩次茶器，才將篩濾好的茶末放入青花釉茶壺中。

    “銀絲冰芽”是專門選取茶心嫩芽，用清泉水洗滌三次，去除茶中的龍腦等異味，再用刻有龍印的磨具壓制而成。

    穆清靈沒有在意對面男子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聚精會神盯著饕餮獸面茶爐內(nèi)的沸水。

    煎茶的水有講究，船上的儲存的淡水品質(zhì)一般，遠(yuǎn)不及山泉水，若是沸水燒過頭了就更失了水性，不能煎出茶的香味，從而辜負(fù)了千金一兩的“銀絲冰芽”。

    等到爐內(nèi)沸水飛濺，火力剛好時，穆清靈取下茶爐，將水注入青花釉茶壺。

    裴明昭眸色微沉，他出生于侯府，年幼時被父親送去京城與宮中幾位皇子一起開書，因此在禮教上受到皇室耳濡目染。

    眼前少年纖弱身姿挺得筆直，在選茶，備器、候湯、炙茶的過程中動作如行云流水，雖因船上茶具簡陋，省略了些許步驟，但少年舉止高雅，一套流程下來不禁讓人賞心悅目。

    待穆公子雙手奉上溢滿茶香紫砂杯，裴明昭凝視如玉纖指許久，才不緊不慢地接過茶杯。

    “鄭家兄弟發(fā)現(xiàn)賬本和書信不見后，怕是要趕在王爺向京中提交證據(jù)前，提前攻入揚州。只是七里河畔的造船坊還未開工，短時間來不及建造出王爺所需的戰(zhàn)艦，王爺可想到了應(yīng)對的法子？”

    穆清靈一面洗滌茶器，一面好奇問道。

    裴明昭淺呷一口清茶，淡淡道：

    “鄭家兄弟和鵬靖元之間的關(guān)系本就是因利而起，鄭萬斤留著書信和賬本，是為他們留的后手，防止日后鵬靖元翻臉時做威脅，如今被我取走，鄭家兄弟斷然不敢聲張?！?/br>
    他頓了頓，又說：“咱們離開骷髏島那夜，吳影點燃了幾艘戰(zhàn)船，島上風(fēng)大，就算他們及時搶救，損失也不會小。所以本王猜想，他們會重新修葺戰(zhàn)艦，趕在葭月前踏上揚州城?！?/br>
    穆清靈點點頭，如果王爺推算準(zhǔn)確，那她的造船坊應(yīng)有一個月時間建造戰(zhàn)艦。

    雖然時間緊湊，但她提前交代程峰，從木商手中采買足夠的木材放在渡口貨場。

    前幾日她與詹妙嫻聊天時得知，詹姑娘從小便對造船感興趣，祖父更是對她傾囊相授，海王幫最新的幾艘槳輪船也都是由她親自cao刀的。

    如今詹家在大梁無親無故，得知穆清靈在揚州新開了一所造船坊，詹妙嫻連夜畫了十余張圖紙，希望穆少爺能聘請自己到他的造船坊做工。

    穆清靈自然求之不得，得詹氏后人相助，揚州水師所需的戰(zhàn)艦應(yīng)能及時交付。

    談?wù)撏暾?，二人之前尷尬的氣氛也消散了不少?/br>
    穆清靈正用紗布擦拭手中的青花釉桃鈕茶壺，突然聽聞鎮(zhèn)南王開口：

    “穆公子這幾日為何躲著本王？”

    她擦拭桃鈕茶壺蓋的動作稍稍一頓，然后又慢條斯理清理壺蓋內(nèi)部，半垂著腦袋笑道：“小人怎會故意躲著王爺，只是前幾日染上風(fēng)寒，所以一直在屋內(nèi)養(yǎng)病?！?/br>
    對面男子沉默了一會，似是自言自語道：“本王還以為你不喜我主動親近。”

    何止是不喜，簡直是害怕到心驚rou跳！穆清靈心中腹誹，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亦沒有接話。

    “況且，本王覺得你那夜頗為享受。”

    這他娘的就是胡說八道了，那夜自己被他緊緊壓在身下，動彈不得，何來的享受！

    若不是看在唐突自己的男子是位高權(quán)重的鎮(zhèn)南王，她就早飛起一巴掌打歪裴夫子的俊臉。

    穆清靈重重放下壺蓋，發(fā)出“?！钡匾宦暣囗?，似是在表達(dá)內(nèi)心的不滿。

    “王爺鳳表龍姿，又出身于名門望族，想來仰慕者眾多。若是王爺再生了授業(yè)解惑的心思，定有諸多簪纓世胄擠破了腦袋等著王爺親身受教，穆某朽木不雕，就不耽誤王爺您桃李滿天下了！”

    鎮(zhèn)南王好男色之事擺上不臺面。

    穆清靈斟酌再三，壓著些火氣同時又婉轉(zhuǎn)指明她身份低微，不是良人。希望鎮(zhèn)南王找尋個身份相當(dāng)，性情相投的貴公子攜手與共。

    只是在裴明昭眼里，穆公子瞪起大眼，鼓著粉紅腮幫子說出的話卻另有一番意味。

    不耽誤他桃李滿天下？

    穆公子莫非是覺得他誠心不足，擔(dān)憂自己將他視作玉兔齋那些小倌兒一般輕慢。

    想到如此，裴明昭欣慰淺笑，伸手握住眼前少年纖細(xì)的皓腕，語氣誠懇：“實不相瞞，本王從未有過龍陽君，不知穆公子可愿做本王唯一的龍陽君？”

    第42章 ??冷然拒絕

    穆清靈驚訝地瞪圓了眼, 她著實沒想到平日中霽月清風(fēng)的鎮(zhèn)南王竟會如此直白。

    她自幼女扮男裝，就算再刻意偽裝，仍擺脫不了玉質(zhì)金相的容貌，因此常常招惹斷袖之癖的男子覬覦。

    但就算是鵬少卿之流, 也會婉轉(zhuǎn)地以要不要共赴玉兔齋淺品佳釀為由進(jìn)行告白。

    像鎮(zhèn)南王這種直抒胸臆的告白, 著實讓穆清靈恍惚之余不知該如何作答。

    裴明昭見眼前少年驚喜地瞪大了眼, 微微開啟的紅唇更是被茶水浸潤得飽滿透亮，粉嫩嬌舌若隱若現(xiàn), 讓垂涎其中甘甜的男人不由入了魔。

    輕輕一扯，少年清秀的小臉近在呼吸之間, 二人鼻尖抵鼻尖, 漆黑瞳仁中映出彼此的模樣。

    只可惜正當(dāng)他要貼上那片粉嫩的嬌軟，卻被突然出現(xiàn)的素手橫檔在二人唇間。

    貼在他薄唇上的手指冰涼又微微打顫，指尖隱隱有一股淡淡的茶香，漫在嘴中卻是苦澀的滋味。

    或是...拒絕的滋味。

    裴明昭眸中的笑意漸漸冷凝, 他微微瞇起眼，凝視神情堅決的少年。

    “王爺, 小人雖是斷袖, 但對...龍陽君還是有要求的?！?/br>
    穆清靈半垂眸子, 后退一步, 卻無意間打翻了桌上的茶爐, guntang的茶水頃刻間撒在裴明昭身上。

    她急忙抓起桌上的凈布，想要替王爺擦拭衣衫上的水漬, 卻再次被男子一把握住手腕。

    裴明昭臉上不見怒色，語調(diào)平平, 似是好奇問道：“穆公子對你的龍陽君有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