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也回過了神。

    她之前沒提非獨生子的事，但也在夏萍問到為什么周母不來時，說過周敬嶼繼母的事情，當(dāng)時還說過最好不要提。

    可當(dāng)下這個情況……

    姜梨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不是很方便?！敝芫磶Z卻并沒有反應(yīng)，也沒有不快，只是歉意地道。

    “你們家的條件真的是很復(fù)雜啊。”夏萍不咸不淡地道，也不再說話了。

    “對不起阿姨?！?/br>
    周敬嶼一直道歉，姜梨聽得心都要碎了。

    她拿出手機給他發(fā)了條微信，那邊也沒回復(fù)。

    后半程路，車內(nèi)再無人言語，氣氛壓抑得厲害，司機將他們送進了小區(qū)門口，一一殷勤地拉開車門。

    “小周，這樣吧，你先回家吧，今天的事情我們也有數(shù)了，我們自己家人也商量商量?！毕钠剂嗔肆喟?。

    “媽——”

    姜梨抬高聲音，皺起眉。

    “梨梨！先回家?！边@次姜八一也不再由著她了，拽住她胳膊往里帶去。

    “我送您上去。”周敬嶼上前一步，道。

    “不用了?！?/br>
    姜八一拍了拍周敬嶼的肩，往旁邊走了幾步。

    姜梨聽不見他們在說什么，只能隱隱捕捉到“家里”“先休息”“冷靜”之類的話。

    周敬嶼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卻也沒有再送了，只能目送他們上去。

    姜梨看向周敬嶼的眼睛，眼睛很深，很沉，之前有些亮的東西好像也都緩緩暗了下去。

    他站在沒有路燈的樹下，雙手抄兜，微微低著頭。

    讓姜梨忽然想起，那天提到高中過去時周敬嶼說“不要放棄我”。

    她再忍不住，避開父母，往回小跑兩步到他面前，抽出他的手，攥緊了。

    “梨梨?！?/br>
    周敬嶼低低地道，抬起黑鴉羽般的眼睫，輕眨了一下。

    陰影覆蓋在眼瞼，更顯得那么深，但又好像比剛才亮了一點點。

    “晚上等我電話，我找你?！?/br>
    那睫毛扇動地像掃進她心底，細微得疼，心也收成一團。

    她飛快對他說完，也不會理會父母在身后的催促，拉過他修長白皙的手，和他十指緊緊交扣，用力攥了下他的掌心，然后才依依不舍轉(zhuǎn)身離去。

    “等我?！?/br>
    **

    姜梨離開后。

    周敬嶼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點了一支煙，看著灰白煙霧隨風(fēng)飄散，才上了車。

    他沒有回畢弗利也沒回老房子，而是直接讓司機開回了周家宅院。

    周淺山果然也回來了，正在客廳慢條斯理地喝著普洱茶，等他。

    但他眉眼并不似往日那般平靜，陰沉沉的，就連一向寡言少語的春姐，在周敬嶼進門時也忍不住提醒了兩句。

    “我明天會找人登報，和你斷絕關(guān)系?！?/br>
    周敬嶼并不在乎，冷漠地道：“或許我十年前就應(yīng)該這么做。”

    “是嗎？十年前？你十六歲？那你拿什么念書？拿什么去英國？”

    “你高中沒畢業(yè)，你看他們家能把女兒嫁給你？”周淺山放下茶杯，眼神也有些沉鷙。

    “撫養(yǎng)我成人本來就是做父母應(yīng)盡的義務(wù)——而不是要我跪下來求你?！?/br>
    周敬嶼說到這里，已經(jīng)沒有當(dāng)初那些恨那些氣了，只有死水般的麻木與平靜。

    “所以阿嶼，你是還在生爸爸的氣？”

    周淺山聽見這話，拿著茶盞的手卻微微晃動了一下，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握住了他的肩，“爸爸當(dāng)年真的錯了，是爸爸我眼瞎了心盲了，聽了那個女人的胡扯。但爸爸現(xiàn)在只有你一個兒子?！?/br>
    “和那個女人沒關(guān)系。”

    周敬嶼漠然道。

    他也曾以為有關(guān)，但后來發(fā)現(xiàn)其實都沒有關(guān)系。

    “周淺山，到此為止吧，我只是想過我自己的生活，也不需要你，你的錢，你的地位，你的一切，和我都沒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和姜家說過了，就到此為止吧?！?/br>
    “周敬嶼?！?/br>
    周淺山略抬高聲音，但還壓抑著，

    “我告訴你我那是為你好，你還年輕你不懂事，愛情是會變的，純真的人也會變得貪婪，天真的人也會變得世故，她現(xiàn)在不在乎，不代表以后不在乎，如果你們婚后她變了，到時候你腸子可都要悔青了。”

    “你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因為這個么?！?/br>
    周敬嶼不想再談下去，他在這里沒有什么東西，只有一些母親曾經(jīng)的遺物，在三樓的房間里。

    “你想要登報就去登報，但我也告訴你，我現(xiàn)在只有你一個兒子，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你去登報不要緊，那我血緣上也是你的父親，我不承認怎么都是你的父親?！?/br>
    “從來只有老子可以不認兒子的，哪有兒子不認老子的道理？”

    “嗯？！”

    周淺山見周敬嶼停住了腳步，臉上愈發(fā)猙獰，眉弓凌厲，和年輕時一模一樣，

    “你真以為你登報了，沒關(guān)系了，他們就能把寶貝女兒嫁給你了？”

    “想都別想，過不了我這里，你成不了的?！?/br>
    *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說不靠譜吧，陳良森家要說是個小水坑，踩進去沾點泥惡心惡心也就罷了，這可是個大窟窿！陷下去都不知道怎么爬上來！”

    夏萍坐在沙發(fā)上，一邊還鉤著手中的毛線，把鉤針狠狠地舞得飛快，一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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