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躊躇片刻,他折中說道:“我來時,曾見過女郎?!?/br> “她往何處去?” “新城方位。” 牧衡聞言,手卻松了力,緩道:“將軍們所言,我不認同,也不為她辯解。還請諸位,隨我同去新城。” 他起身,眾人也需起身。 紇骨乾不解,問:“亭侯欲去何為?可是為那女郎?” “是,也不是。但吾言,即為軍令,將軍需聽之?!?/br> 只一言,便堵住眾口,但此言,也令帳中氣勢陡然劍拔弩張,連黃復(fù)都走至牧衡身旁,手壓刀鋒,屏氣凝神。 牧衡眉間蘊有幾不可見的厭煩,往外走時,他卻松了手,杯盞落地之聲驚得眾人一震。 良久,那些將領(lǐng)才回神,面面相窺后,還是忍氣跟隨在后。 他們不欲針對沈婉,只覺地位不對等,方覺受辱,不明牧衡為何要如此行事。 黃復(fù)快步跟他身側(cè),壓聲問:“亭侯何苦?用人之時,不該傷他們的心。女郎聰慧,若因此不來,定不想亭侯為難?!?/br> 牧衡腳步一頓,哂笑道:“那是因為,他們都不如她?!?/br> “女郎以德服人,怎會是婦人之仁。更何況,戰(zhàn)俘將領(lǐng),本為同根生,中軍帳里竟為虛名地位,將戰(zhàn)俘稱為敵人。誰是他們敵人?是魏軍,是我們。” 誠如沈婉所言,山谷歌《國殤》,萬人坑前三拜,令士兵埋葬家人的,是魏軍。 細想這些,諷刺又可悲。 黃復(fù)聽后,沉默無言。 風(fēng)雪洶洶,牧衡佇立遙望而問:“你可知她為何要去新城?” “屬下不知?!?/br> “她在為民愿、為民心,起而行之,在做那些將領(lǐng)本該做的事?!?/br> 新城修筑,耗時費力,戰(zhàn)俘百姓常有怨言,趙人游牧為生,難以接受聚集而居。 她去,無論做什么,都很艱難。無權(quán)無勢的人,唯有那雙長滿凍瘡的手。 牧衡垂眸,心中泛起自責(zé)。 她跟在身側(cè)許久,凍瘡從未消過,卻頻頻受苦。 舊時他在竹林,也曾遇漫天春雪,隱居山水,觀雪似落花,為人間雅事。 如今,他卻想求雪停,不愿讓那女郎再受凍。 第22章 春信至 “女郎!” 新城內(nèi),皆為戰(zhàn)俘百姓,衣著與漢人不同。春雪下,女郎著狐裘的身影,便顯得格外醒目。 那日埋葬家人的士兵,一眼就認出了她,觀她在夾道處良久,忍不住過去詢問。 “女郎怎會來此?可是亭侯有要事傳令?” 沈婉頷首道:“并不是,我想來看看新城,繼而相助。” 士兵聞言一怔,續(xù)道:“北地春日寒涼,今正值大雪,女郎還應(yīng)多注意身子。修筑新城,本應(yīng)趙人分內(nèi)之事,女郎不必憂心?!?/br> 沈婉搖頭,問道:“你忙于工事,將兒郎交誰看管?若放心的話,我可幫你。” 說到此處,見士兵踟躕,她緩緩而嘆。 “趙人喜游牧,厭惡聚集而居,你因何覺得是分內(nèi)之事?” “家人皆因游牧喪命,悲痛難言,方覺該有城池、房屋庇佑吾兒。我感激魏國良策,所以甘愿修筑新城?!?/br> “但他們,不是?!?/br> 女郎說完,目視遠處。 大雪漫天,有些阻礙視線,卻依稀能聞辱罵之聲。 趙人多抱怨,不覺得城池重要,不顧魏軍催促,常起紛爭。 她在此處,已駐足良久,少見有人心甘情愿。 士兵沉默須臾,才道:“我等皆不知魏國如何,作為士兵被俘,實在恥辱,難在百姓面前抬頭,諸此種種,讓我們羞愧。識得亭侯女郎仁心的,也僅有我們百余人,女郎能否給我講述魏國模樣?” “我同你一樣,是趙人。曾聽聞魏軍乃仁義之師,所以心向往之,后來入魏,才發(fā)覺所言非虛,君臣一心,皆為民愿而行,亂世實在難得?!?/br> 沈婉話音稍頓,又為他講述澤山改革。 末了,嘆道:“亭侯曾自廢族中土地,為民跪,以民貴,我敬他如高山浮雪,更想讓世人皆觀之?!?/br> “女郎所言非虛?” “必不誆騙于你?!?/br> 士兵俯身而拜,“若真如此,亂世中百姓能得亭侯,人生幸事。趙人該謝他,不該怨他、厭他?!?/br> “多謝你的話。” 聞他人認可牧衡,使沈婉面露慨嘆,漸有笑意。 青綠浮雪,為世人降下甘露,化為社稷之福,應(yīng)得到此言。 笑意散后,她卻遠觀而嘆。 即便如此,想得到所有趙人的認可,所需時日甚久。她所能做的不過微末之事,前路多艱,望不到盡頭。 士兵仿佛猜她的憂慮,指道:“女郎穿過夾道,東行百步,有一座營帳,兒郎就在那處,還有些年紀尚小的士兵,你若去,提我名即可,他們不會為難你?!?/br> “我名博丹,再謝女郎那日恩德。” 沈婉頷首,記下他名,往營帳處走去。 趙人營帳多設(shè)城西,城東處便只有這一座。 她從風(fēng)雪中走來,舉止不俗,令帳外士兵微怔,隨即上前道:“女郎何處而來?此處不進閑人。” 他神情戒備,細觀沈婉,發(fā)現(xiàn)她是漢人,難免有些排斥。 沈婉早知趙人如此,他的反應(yīng)在意料之中,報上博丹名諱后,挑簾而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