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威指著他：“你在明城那段時間，你媽沒教你怎么和長輩說話嗎，啊？”

    陳明威年紀(jì)不大，四十出頭就已經(jīng)在商界站穩(wěn)腳跟，是圈子里人人奉承的老總，即便是這樣，在面對自己那個混不吝兒子時還是不免被壓上一頭。

    陳恙眉梢輕挑，勾著唇，笑得很諷刺：“你有什么資格提我媽，我媽死了，我是個沒人教的壞種，您滿意了嗎，陳總?！?/br>
    一番話說得陳明威啞口無言，除了指著他干瞪眼，唯有脖子上暴漲的青筋昭示著他此刻的慍怒。

    “怎么和你爸說話的！別忘了你現(xiàn)在所有，都是我給你的，你要認(rèn)清事實?！?/br>
    陳明威怒斥。

    陳恙后退了一步，站在臺階上，以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睥睨他一眼，覺得很無稽地笑了：“你記錯了，我所擁有的都是我媽給的，不是你?！?/br>
    “你的東西都給了外面的人，”陳恙唇角的弧度慢慢拉平，他眸色微暗，眼底是罕見的冷戾，繼而補(bǔ)充，“不論他們擁有再多，都進(jìn)不了這個家門，你才要認(rèn)清這個事實，爸爸?！?/br>
    爸爸兩字被特地咬重。

    語氣輕蔑，嘲諷意味十足。

    他沒再理陳明威那副專門教訓(xùn)下屬，高高在上的嘴臉，上了三樓砰的一聲把門關(guān)上，隔絕了樓下玻璃碎裂的聲音。

    陳恙隨手將黑色的沖鋒衣脫完扔在臟衣簍，打開了洗手池的水龍頭，猛地掬著一捧冷水往臉上撲。

    房間里很安靜，只有水龍頭嘩嘩啦啦的水聲。

    他腦海里快速略過那一幕，畫面定格在那個眉眼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男孩身上，眼底平淡的神色褪盡，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深黑。

    他垂著眼，眼睫上掛著水珠，保持著雙手撐在洗手池的姿勢，好半晌，他才抬手關(guān)了水龍頭，緩慢直起身。

    他隨意地擦干凈臉上的水珠，視線由洗手池轉(zhuǎn)向臟衣簍。

    陳恙拎起那件外套，從兜里翻出兩盒感冒藥，唇角輕勾了勾，自嘲地低嗤一聲。

    他隨意將東西收在抽屜里。

    恰在這時，手邊的手機(jī)震了幾下，打開來看，是一條短信，頁面都是英文。

    他大致掃了一眼，快速按了刪除。

    高二開學(xué)那天，許知恙沒在學(xué)校見到陳恙，聽沈舒邇說陳恙請了長假，是事假，學(xué)校批了，之后又補(bǔ)了公假，聽說去參加競賽了。

    于是開學(xué)后一整個月，許知恙都沒在學(xué)校遇見陳恙。

    直到三月的最后一天，許知恙才見到了他。

    那天她抱著很厚的一沓試卷，從樓梯下來，拐彎的時候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去路。

    許知恙抬眼，就那么和陳恙對上了眼神。

    一整個月不見，他好像又瘦了一點，側(cè)臉的輪廓干凈凌厲，下頜緊繃著，銳利筆直的目光撅住她。

    許知恙被他盯得有些心里發(fā)毛，下意識咽了口水。

    對視了將近幾秒，兩人齊齊別開眼。

    他很輕地開口和她說了一句：“小心。”

    而后就挪開擋在她面前的身子，繞過她朝五樓的辦公室走去。

    許知恙微愣在原地，再抬眼時那個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了拐角處。

    自那之后，許知恙就再也沒見過陳恙。

    不過，雖然他人不在學(xué)校，但對他的傳聞卻是日日不少。

    大課間裝完水去廁所洗手的時候，許知恙碰巧聽見隔壁文科班的女生在聊天。

    聊得忘我，也不避諱有人進(jìn)來。

    “哎，聽說了嗎，陳恙拿了物理競賽的獎，明大和南大都要來學(xué)校招生了。”

    “聽說了呀，公告欄不是貼著喜報嘛?！?/br>
    許知恙捏著水杯，假裝不在意地聽著。

    “不過我聽說，他不想去明大，人家考了雅思，想出國呢?！?/br>
    “不愧是資本主義，人家起步就已經(jīng)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了?！?/br>
    “哈哈哈哈哈哈哈?！?/br>
    “我還聽說，理科班那個?；?，秦歡你認(rèn)識不，聽說他倆家里關(guān)系好，打算一起去留學(xué)呢。”

    “真的假的?！?/br>
    ......

    許知恙沒有再聽下去，擰緊水龍頭出去了。

    路過教務(wù)處的時候，許知恙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確認(rèn)。

    男生背對著門，身上套著干凈整潔的校服，雙手揣著口袋，頭頸微往前傾，是聆聽的姿勢。

    他身邊站著的，就是曾經(jīng)高調(diào)追陳恙的那個女生。

    也是剛剛廁所里那兩個女生的八卦對象。

    秦歡。

    第20章 ??暗戀

    許知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教室的。

    這節(jié)課是數(shù)學(xué)課,她剛進(jìn)去時劉胡波正在評講上星期發(fā)的卷子。

    沈舒邇看見她有些心不在焉，幫她從桌屜里拿出數(shù)學(xué)卷子攤在桌子上。

    用兩個人可聽見的氣音小聲問她：“你怎么了，怎么去廁所去那么久?！?/br>
    許知恙眨了眨眼,濃密的烏睫輕顫,逐漸回神。

    “沒，廁所人多,就多等了會?！?/br>
    沈舒邇不疑有他，“哦”了聲，就回過頭去。

    許知恙輕呼了口氣,眸光筆直地落在黑板上，思緒卻不知道跑了多遠(yuǎn)。

    陳恙要和秦歡一起出國。

    這個念頭在她心頭縈繞，卻久久得不到答復(fù)。

    那種猜測的感覺很難受，難受到她有些煩躁,她眉頭輕擰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