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自信太多也是自大，自負太多也是另一種自卑。別訓(xùn)我這些有的沒的— —誰要同情你，我只是為了對得起自己的工資！”

    氣急的慕黎黎，紅通通的臉蛋、紅通通的眼睛，連鼻頭都是紅潤的，話說得沒多兇巴巴，人卻生動起來。

    席烽注視著她，愕然過后低頭按著眉骨直揉，他哪來的自大和自卑，拌個嘴都這么文氣。

    “沒看出來，脾氣挺大?！毕楹谜f話極了：“好，我不上道，我難伺候，不是好老板，ok ？”

    不ok ，慕黎黎鼓著嘴不說話，只望天不看人。

    席烽站起來，三兩步到她跟前，“就為了一句話，還真生氣？”

    他踢踢她的椅子，吱扭一聲。慕黎黎說：“怎么就同情你了，我是關(guān)心公司… …公司的收益也是我的，你說過的，我關(guān)心有錯嗎?！?/br>
    席烽無言了數(shù)秒，想不出更多分辯的話，只好問：“最近，有什么花銷大的地方嗎？家里的，你自己的，父母那頭的，盡管和我說?！?/br>
    … …慕黎黎想，如果她手中有杯、杯中有酒，一定立馬揮手潑他臉上，回他四個大字— —去你的吧！

    借著夜色和陽臺昏黃的燈光，席烽微彎下身，“不要錢？那沒別的，只有人了?！?/br>
    慕黎黎白了他一眼。席烽發(fā)現(xiàn)很有意思，她生氣、不給他好臉的時候，整個人依然端莊淑女，臉上不見一絲扭曲，所有的情緒都聚集在一雙眼里。

    冒火的、冰冷的、不屑一顧的，眼神靈動且澄澈。

    席烽突然問：“ … …幾天了? ”

    明明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但是你說怪不怪，他話里的轉(zhuǎn)折、想問的意思，慕黎黎總能不言自通。

    “ … …還有半個月呢?！彼汩_目光，囁嚅道。

    知人不必言透，男女有時更是無需刨根問底。席烽還沒說做點什么再走，慕黎黎小碎步退到陽臺門口，抓緊最后一秒說：“別偷懶，手機震動半天了，該賺錢去了席老板。”

    比他更有資本家的嘴臉。人走了，席烽看著門口殘留的東西嘆氣。

    亂攤子又要他來收拾。她有挑釁的工夫，不能把地上的酒瓶酒杯一起收走嗎？

    第十九章 金童玉女的搭配

    開源方面，幾經(jīng)討論，公司也準備嘗試一些轉(zhuǎn)型的舉措。

    出路在哪里，即便席烽想賭運氣，這個問題他仍要回答他的股東，他的債主，和他的團隊。

    方方面面考慮下來，辦法想了不少，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增加現(xiàn)金流。

    有人提議砸錢進方興未艾的直播，找頭部主播帶貨，做在線引流。又有人說從市場上招幾個網(wǎng)紅文案寫得好的年輕人，把時下熱度頗高的自媒體做起來，吸引一波關(guān)注。

    聽上去很美，營銷部這些五花八門的提案在公司內(nèi)部引起了熱議。新副總董小姐上任后，帶來了一些快消行業(yè)的新概念，所謂外來的和尚好念經(jīng)，手下的小團隊活躍了不少。

    但是，這種賺快錢的思路，被席烽無情的斃掉了。

    前有某在線預(yù)定平臺的創(chuàng)始人橫空出世，走上舞臺賣力扮丑突圍。成功是成功的，可烽火的用戶體量沒到那個規(guī)模，問題也不是出在曝光量和渠道上。

    反而是另一些樸實無華、沒那么興師動眾的點子，被他大筆一揮同意了。

    比如額外批一部分預(yù)算，做外送的高端餐飲到家服務(wù)，把餐廳和后廚的閑置人員和資源盤活。方向上符合董小姐擅長的薄利多銷打法，而且投入少起效快。

    公司幾個部門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幾個月來烽火一直在收縮戰(zhàn)線，終于有了一小塊新戰(zhàn)場可以cao練。

    然而席烽很清楚，真把這一塊做大，并不簡單。

    一則不是主業(yè)，餐飲做得再好，治標不治本，他的創(chuàng)業(yè)初心不是做餐飲，長處也不在于此。二則用戶群體不同，從頭做起一攤子，別說質(zhì)變，量的累積也是個工夫。

    烽火需要有新的東西來對沖風(fēng)險。所以，他同意一試。并且，把個人名下幾套房子的房本一起給了丁助理。

    慕黎黎所在的部門協(xié)助資金部辦理這次的抵押登記，這天下午，老唐帶她和小蘇一起去銀行交材料。

    銀行是現(xiàn)下烽火要重點攻克的關(guān)系，貸款已進行到關(guān)鍵的里程碑節(jié)點，公司派出的隊伍十分龐大。

    在地下車庫集合的時候，慕黎黎看到七座商務(wù)車前面還停著一輛車。

    熟悉的車牌，她問同在后座的小蘇：“席總也去？要這么大陣勢嗎？”

    “你猜？”老唐沒在，兩人說話隨意，小蘇面含笑意考她。

    “銀行領(lǐng)導(dǎo)在，老板露臉表示重視？”

    “面簽啊。席總是公司法人，不動產(chǎn)抵押這么大的事兒，你帶的公章加上席總的現(xiàn)場簽字，銀行才能認可公司的身份。缺一不可，銀行手續(xù)嚴著呢?！?/br>
    好吧，她的問題外行了。小蘇沒笑話她，是慕黎黎自己覺得，光聽八卦不管用啊，她對業(yè)務(wù)太生疏了。

    車子開到銀行門口，一行人坐電梯上樓。席烽的車先到，在電梯口等了一會兒，等人齊了才看見她也在。

    文件大部分是慕黎黎部門準備的，原件復(fù)印件一式幾份，過去幾年的合同和報表都翻騰出來了。兩大袋子死沉死沉的分量，慕黎黎提下車，被小蘇自然地一把接過：“給我吧。”

    她只給了他一袋，另一袋自己抱著。職場上女孩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是要被笑話的，何況是她要看顧的事。

    慕黎黎手上還提著外套和女包，踩著高跟鞋便走得有幾分搖搖欲墜的吃力。

    老唐是斷不會管的，目不斜視地走向席烽，揚著笑臉和他會合。就像席烽，到近前時斜了慕黎黎一眼，同樣不會出手相助。

    電梯上升到一半的樓層，老唐正說一會兒去行長那兒打個照面，他提前打過招呼。席烽不曉得哪根筋不對，終于看不下去似的，越過老唐叫丁助理，還不給女士搭把手。

    丁助理正給席烽找名片，趕緊從慕黎黎手里接。老唐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我來，我來！”

    慕黎黎沒那么柔弱，抱緊了誰也沒給，說她來就可以。

    “席總真是紳士，我就想不到這個。”老唐嘿嘿地笑，拍了拍小蘇的肩膀，“幸好小蘇比我懂憐香惜玉，不算把我們財務(wù)部的臉丟個精光…… ”

    大家都笑，一行人里其他幾個是四十開外的大老爺們兒，除了小蘇還真沒人伸手，公司也沒這方面的傳統(tǒng)。

    幾個人都夸小蘇體貼，老唐又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小蘇是我們部門碩果僅存的男經(jīng)理，小慕是后起之秀，我看你倆這個搭配挺好，配合得不錯?！?/br>
    “是啊，工作上互幫互助，連外形也金童玉女似的合適?！毙姓拿蟼D擠眼睛，調(diào)侃道。

    這看熱鬧不嫌事兒大，還喜歡干拉郎配的活兒。小蘇白凈的臉上微微泛紅，和慕黎黎對視一眼，在對方眼里都看到了哭笑不得。

    落在別人眼里，卻像極了男女傳情的眉來眼去，默契十足。

    丁助理盯著電梯數(shù)字，掩耳盜鈴似的問：“我記得蘇經(jīng)理— —快成家了吧？比我早一年入職，工號比很多員工都靠前，早穩(wěn)定下來了吧?！?/br>
    “沒，還沒有?！?/br>
    “有女朋友吧？有一年年會是不是來參加過，印象里小鳥依人很漂亮?！?/br>
    這圍是解不開了，小蘇也不能撒謊啊，靦腆地道：“我目前單身?！?/br>
    … …

    上樓后有人來接，席烽和老唐先去了行長辦公室。在會議室里等待的工夫，慕黎黎和小蘇又爭分奪秒地把所有文件理了一遍。

    這家支行隸屬于慕父工作的銀行，但慕黎黎一個熟面孔也沒見到。這幾年銀行業(yè)務(wù)被在線支付機構(gòu)沖擊，老人走了不少，景氣的程度大不如前。

    地處核心區(qū)，相比之下這家支行應(yīng)該不愁攬儲和銷售的業(yè)務(wù)量，所以從中分出一些額度給烽火才成為可能。

    不一會兒，客戶經(jīng)理過來和他們做交接，一項一項核對，數(shù)據(jù)繁多但分門別類的清楚，交接做得很快。

    剩下的時間就是幾個人一起在會議室里等面簽，東拉西扯地寒暄。小蘇和慕黎黎都不是陪聊的好人選，小蘇還更不善言辭一些。

    聊到話題幾乎枯竭，席烽帶著老唐才姍姍返回。和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讓慕黎黎始料未及的人。

    慕黎黎再壓得住脾氣，也遽然間有點急眼了。

    “她為什么在這里？”

    從銀行出來時天已擦黑，夜幕低垂華燈初上，幾個人在銀行門口就地解散。慕黎黎給丁助理發(fā)了條微信，等人走光后蹭進了席烽的車。

    她出國大半年，她所聽聞的只言詞組完全來自章女士，和慕嵐嵐時不時更新的朋友圈。乍見到慕嵐嵐現(xiàn)身公事場合，慕黎黎一度以為眼前出現(xiàn)了幻覺。

    慕嵐嵐——什么時候攪和進來的？慕黎黎心里像被突然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苦酸苦的。

    席烽讓司機換了一條小路，避開堵車路段，回頭說她：“你能在這里，她為什么不能？”

    原來他早了然于胸，甚至可能不是第一次碰面，“你見過她？什么時候？”

    “一周前。”

    慕黎黎瞬間胸悶氣短，早晚都在家里打照面：“你就沒有哪一刻想到，知會我一聲？”

    “有區(qū)別嗎？”他松了松領(lǐng)帶，“我不了解你和你繼姐之間有什么嫌隙，但我不想千辛萬苦談好的貸款，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橫生事端?！?/br>
    “可是對我來講，區(qū)別很大?！?/br>
    光鮮亮相的慕嵐嵐，環(huán)視人群時視線并沒有在慕黎黎身上停留，看起來和席烽一樣處變不驚。

    很明顯，慕行長把其中的關(guān)節(jié)早交待過她了。在場驚到麻木的人，只有她慕黎黎。被蒙在鼓里的傻子，也只有她。

    其中的門道不難想清楚，既然避嫌不能在慕行長那貸款，與其把業(yè)績拱手讓給別人，不如直接給慕嵐嵐。

    慕行長這么想，她可不這么想。憑什么她連結(jié)婚都搭進去了，現(xiàn)成的便宜卻被慕嵐嵐撿走了？

    席烽不了解內(nèi)情，只站在他的角度說：“白紙黑字剛簽完，想換也換不了了。這家支行效率很高，我看比別家靠譜?！?/br>
    慕黎黎冷哼。那是，以慕嵐嵐無所不用其極的那股勁兒，幫他把事情辦的迅猛風(fēng)光不在話下。說不定連慕行長都不好辦的cao作，她也敢出面搞定。

    剛剛她和席烽相談甚歡，光握手就握了幾個回合。場面上的應(yīng)酬慕嵐嵐見得多，八面玲瓏的圓融，客氣話說得不要錢似的流暢。

    而慕黎黎冷眼旁觀，秉承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的原則，一概裝不認識。

    慕嵐嵐也一樣，老唐拿到她的名片直呼無巧不成書，兩人的名字雙胞胎似的像。慕嵐嵐怎么說的來著？

    不好亂攀親戚，可惜你們慕經(jīng)理的名字不是山字邊呢。

    到底誰攀誰，一想到這，慕黎黎肚子里酸到翻江倒海似的抽痛。

    席烽一邊把車窗開了個縫透氣，一邊說：“人我打交道不多，據(jù)說前一個月在隔離。本以為她和你差不多的不好對付，沒想到— — ”

    慕黎黎眉一緊：“沒想到什么？”

    “你這個繼姐，比你… … ”

    一句話挑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很想知道，幾面之緣，在席烽心中慕嵐嵐給他留下了什么印象。

    “比我什么？比我漂亮，比我能干，比我有事業(yè)心？”

    席烽看了眼她的臉色：“比你年紀大不少?！?/br>
    他的話讓慕黎黎從鼻孔里又哼了一聲，神色卻一下子多云轉(zhuǎn)晴。

    第二十章 你當(dāng)我以貌取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