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后 第3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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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燕芳說的也沒錯,她是把他看做陌生人,只不過他再聰明也猜不到她感慨的是另一世謝燕芳。 燕狼。 那一世,燕狼謝氏幾乎天天出現(xiàn)在她耳邊,但可惜直到死她也沒見過。 這一世她與謝燕芳早早就相見了,一起守護著蕭羽,擊潰了蕭珣的皇帝命。 這一世她認識的謝三公子,文雅可親,倨傲風趣,當然,聰慧也是聰慧,厲害也很厲害,但這都是站在同一陣營看到的厲害和聰慧。 這種厲害和聰慧沒有絲毫威脅,反而令人愉悅。 直到此時此刻,她看到了站在敵對面的謝燕芳。 他神情依舊柔和,神態(tài)依舊溫潤,但不管眼神還是說的話,都如同寒玉,淡漠森寒。 他坐在你面前對著你笑,也是高高在上,漠然俯瞰。 那一世的謝燕芳就是這樣吧,這一世她終于親自見到了。 楚昭又有些悵然,這一世她保住了蕭羽,留住了鄧弈,改變了蕭珣當皇帝激發(fā)謝氏造反的命運。 鄧弈依舊當太傅,謝氏不用再造反了風光尊榮都有。 但她也知道一開始走在一起不一定不會反目,她跟鄧弈因為權勢鬧得生分,跟謝燕芳也必然會起爭執(zhí),但沒想到,謝燕芳與她反目竟然不是因為她要當皇后,要霸權,要打壓權臣外戚,要胡作非為,而是因為她沒這樣做—— 楚昭仰頭長嘆一聲。 這就算是神仙也想不到啊。 怎么想都匪夷所思。 楚昭本想問問他,是因為自己藏著母親,藏著私兵,所以他這是不信她真肯交出皇后之位。 但看著謝燕芳的眼神,這話又問不出口,她看的出來,謝燕芳不是因為這個。 他就是,因為她不當皇后而憤怒。 “三公子。”楚昭看著他,“一個恨你的皇后擺在朝堂,對你有什么好處?你不會以為,時間會撫平一切吧?或者你有足夠的本事讓我當個傀儡,但我要告訴伱,除非我死了,否則就算把我做成人彘,我也會帶著壇子撞向你。” 她說話時,謝燕芳認真地傾聽,聽她說完了,他笑了笑。 “身為臣子,又是外戚,我從未想過要與皇后在朝堂和氣共處?!?/br> “君強臣弱,臣強君弱,君臣之間難免膠著。” “所以,請皇后娘娘不用擔心,盡情做你的皇后,臣會自保?!?/br> 滿室燈火搖曳,謝燕芳臉上的笑淡如月色,楚昭張張口想說些什么,又無話可說。 “三公子這似乎是無畏無懼,又好像是落落大方。”她說,譏嘲一笑,“但其實這不過是你對我的懲罰報復而已?!?/br> 謝燕芳嘴角淺笑,沒有說話。 “違背你意志,不肯落在你棋盤中的棋子,被囚禁束縛,滿腔憤恨,不過是困獸掙扎。” “還有比看著困獸掙扎更開心的事嗎?” 謝燕芳似乎想了想,道:“大多數(shù)時候,的確是這樣,但——”他伸手按了按心口,搖搖頭,“對阿昭小姐,我不是這樣,我是真的覺得遺憾?!?/br> 遺憾?遺憾什么?楚昭想笑,要說什么,營帳外腳步聲響,有人喚聲“公子?!?/br> 謝燕芳微微轉頭嗯了聲。 門外的人才敢繼續(xù)說話:“外邊有些事?!?/br> 有什么事? 謝燕芳看了眼楚昭,起身走出去,伴著門簾掀起,楚昭聽到遠處傳來嘈雜,似乎有很多人在吵鬧。 “朝臣們鬧著要見皇后——” 謝燕芳在這時走了出去,簾帳垂下,隔絕了他的身影,也隔斷了說話聲。 朝臣們?楚昭握緊了手中筆,筆尖上的墨滴落,微微閃爍寒光。 第九十六章 漩渦 “我等求見皇后娘娘?!?/br> “皇后娘娘,臣等冤枉啊?!?/br> 狩獵場外圍來了很多人。 除了一些拱衛(wèi)司兵衛(wèi),大多數(shù)都是官員們。 他們神情憤怒說著什么,還有人在流淚,所以看起來吵鬧,但并沒有威脅。 兩個黑衣人從夜色中走過來,看著被兵衛(wèi)圍擋在外邊的官員們。 “怎么回事?”他們低聲問,眼中幾分戒備,“他們,察覺到什么了嗎?” 如果察覺到了,那就直接都殺了吧,不要耽擱時間。 夜色起伏,幾個潛藏的黑衣人也冒出來。 “沒有。”他們說道,“是那個朱詠,拱衛(wèi)司的,惹麻煩了。” 兩個黑衣人視線凝聚,看到那群官員其實并不是混在一起,很明顯分成兩方。 其中一方官袍在火把照耀下閃光,那是衣袍上的蟒紋。 此時不用狩獵場的兵衛(wèi)喝止,拱衛(wèi)司的人先開口。 “喬大人,你這樣鼓動大家這樣鬧?!敝煸佌f,“就算見了皇后,也是罪加一等?!?/br> 聽到他這話,官員們更憤怒了。 “朱詠!你少在這里恐嚇?!币粋€官員喊道,“我行的端做得正!” 另一個胡子花白的官員,聲音嘶啞,推開扶著自己的官員:“就算是皇后要問罪,本官也要先參你,朱詠,你濫用職權栽贓陷害刑訊逼供以權謀私——” 朱詠跟丁大錘這些兵衛(wèi)不同,文官出身,就算吵鬧成這樣,也沒有暴怒。 “黃大人,說話要講證據(jù)?!彼p聲細語說,“我抓喬大人可是有證據(jù)的,他與邯郡魏氏有書信來往。” 他的話音落,對面的官員們?nèi)缤湾伬餅R水。 “你胡說——”“這是你偽造的——”“朱詠!你與人勾結,要奪喬大人家祖?zhèn)髡鋵殹?/br> “那人已經(jīng)承認了,文書你偽造的,是他親手塞進喬大人書房?!?/br> “你想殺人滅口,還好老天有眼被我們提前發(fā)現(xiàn)——” 在這么多官員咆哮聲中,朱詠的聲音被淹沒。 內(nèi)里的黑衣人也聽明白了。 他知道朱詠是在邯郡和丁大錘一起查魏氏,案子落定后,丁大錘先回來,朱詠現(xiàn)在也回來了,看來是又在京城里查魏氏同黨了,被官員們圍攻了。 黑衣人沒興趣再聽。 “將他們趕走?!彼吐暦愿?。 便有黑衣人依言將消息傳向前方兵衛(wèi)那邊,但還沒傳達過去,朱詠猛地越過兵衛(wèi)向內(nèi)而來。 “我自去跟皇后表明?!彼f道,對這些兵衛(wèi)揮手指使,“攔住他們?!?/br> 因為這些人沒有威脅,兵衛(wèi)們原本有些漫不經(jīng)心,朱詠動作又快,一時竟沒攔住,剛要追,官員們看到了也蜂擁而來。 “我們也要去——” “攔住他,不要讓他跑了——” “他要去娘娘面前詆毀栽贓,休要放過他?!?/br> “我不信皇后娘娘真要包庇他——” 兵衛(wèi)們忙攔這些人,這些人穿著官袍不帶兵器要么瘦弱要么年長,別說打了,稍微用力都不敢,一時間手腳束縛,混亂一片。 趁著這混亂,朱詠狂奔向內(nèi),幾個拱衛(wèi)司兵衛(wèi)緊隨。 “皇后娘娘的位置我們不知道。”他們急問,一面急切地四下看,“指揮使大人在哪里?” 朱詠道:“不用找丁大人,我知道。” 他沒有參與狩獵場布控,但他仔細翻看了這些日子拱衛(wèi)司的紀錄,找到了大概的方位。 現(xiàn)在沒有時間去找丁大錘他們,只要見到皇后—— 朱詠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跑這么快。 再快些! 前方燈火隱隱可見明亮中的營帳,但下一刻路被攔住了。 很多人,持箭配刀,宛如一堵墻。 朱詠猛地停下來,其他人沒收住差點撞到他。 怎么了? 朱詠看著人墻緩緩讓開,一個人走來,他的心終于沉下去。 “謝大人?!彼f,“果然被關的不是你?!?/br> 下一刻四周響起弓弩聲,跟上來的拱衛(wèi)司兵衛(wèi)尚未回過神紛紛倒地,眨眼只剩下朱詠一人。 謝燕芳看著他:“是你啊?!秉c點頭,“不錯,皇后沒有看錯你,能察覺不對,又敢沖進來。” 朱詠按住身前的腰刀,雖然他只是個文官,配刀只是拱衛(wèi)司的標志,他從未用過。 “謝燕芳。”他沉聲喝道,“你要謀反!” 謝燕芳笑了:“皇帝是我外甥,身上一半的血是我謝氏,我何必謀反?”說罷擺手,“你是她挑選的人,做事做得也不錯,我就不殺你了,留著你,她以后還能用?!?/br> 但話音未落,朱詠已經(jīng)拔刀向他撲來大喊:“逆賊受死?!?/br> 他當然不能殺死謝燕芳,甚至都沒能靠近,伴著他的喊聲,幾個黑衣人躍出,抬手擊飛他手里的刀,抬腳將他踢倒在地上,幾把刀就落在他的脖頸后。 “既然——”謝燕芳皺了皺眉,話沒說完,身后響起了嘈雜聲。 “公子?!币粋€黑衣人喊道,“是皇后那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