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蕭羽也沒影響，他下了朝就去上課，一如往常。

    其實對楚昭也沒影響，下了朝她繼續(xù)坐在書房看奏章，雖然朝堂上朝臣們不跟她說話，沉默對抗，但奏章還是繼續(xù)送來。

    皇帝看還是皇后看，他們就當不知道。

    反正奏章以及批復皇帝和皇后都不做主。

    謝燕芳進來時，看到楚昭一邊看，一邊拿著糕點吃。

    “別蘸錯了桂花醬?！彼?，伸手將桌案上的硯臺挪開。

    楚昭一笑：“不會?！庇种噶酥笇γ妫爸x大人請坐?！?/br>
    謝燕芳謝恩，但沒有坐。

    “皇后?！彼枺笆遣皇遣缓卯?？”

    第三十二章 傾聲

    皇后是不是不好當？

    這個問題楚昭還真是有資格回答，畢竟她這是第二次當皇后。

    “好當旳，不一定就好?！?/br>
    上一世就很好當，什么都不用做，只想著取悅皇帝，當?shù)萌菀姿赖靡踩菀住?/br>
    “不好當?shù)?，雖然還不知道結(jié)果——”

    楚昭對謝燕芳一笑。

    “就目前來說，感覺還不錯。”

    看著女孩兒明媚的笑臉，謝燕芳一笑：“自我認識娘娘以來，娘娘就沒變過，一直是如磐石般堅韌的人?！?/br>
    楚昭哈哈笑：“有嗎？”

    謝燕芳點頭：“當然有，從我初識阿昭小姐，到現(xiàn)在為止，阿昭小姐遇難皆能度過，所愿皆能實現(xiàn)?！?/br>
    這么一說，楚昭也想了想，沒錯，三皇子為難她，她接過難題辦成了楚園文會，被半路阻斷回邊郡，最后她還是如愿到了邊郡，送別了父親最后一程，她阻止了蕭珣父子謀位，自己也再當了皇后，梁薔雖然如前世般勇武得到封賞，但不會就此得到鐘長榮的信任，不能奪走邊軍。

    她還真是事事如意。

    “燕來說了?！彼Φ溃拜粫恢钡姑??！?/br>
    現(xiàn)在說話的是他，她想到是謝燕來？謝燕芳再次笑，又道：“這次我相信阿昭小姐依舊能如愿，還有，不要怪我沒有幫忙?！?/br>
    幫忙嗎？楚昭似笑非笑看著他，雖然她沒有指望任何人相助，但這次朝臣們以沉默對抗，她原本以為謝燕芳會開口，或者他不開口，讓與謝氏交好的官員們說話，也算是幫她圓了場面。

    結(jié)果滿朝沉默。

    “我倒也可以理解。”楚昭說，點點頭，“謝大人幫我的話，太傅肯定會罵你，而且，我現(xiàn)在的確是在干政，我知道，這對朝臣們來說都會不喜?！?/br>
    她看著謝燕芳。

    謝燕芳也是朝臣。

    而且是外戚。

    皇后也可以算是外戚，同樣是外戚，當年太子的舅舅跟蕭羽的舅舅關(guān)系并不怎么好。

    她可不會覺得鄧弈不喜歡她干政，謝燕芳就會喜歡。

    皇后干政歷來是朝堂大忌，甚至有皇帝為了不讓后宮妃子干政，臨死前一杯毒酒讓其殉葬。

    謝燕芳怎能聽不出女孩兒話里的意思，一句倒也可以理解，就是責怪。

    “太傅本就在罵我，相助皇后，只不過是多被罵幾句而已?！敝x燕芳笑道，“對我來說，無關(guān)緊要。”

    楚昭嗯了聲，似乎在思索又似乎走神，對著小曼伸手。

    始終站在她一旁的小曼拉著臉，不情不愿地用捧著的巾帕給她擦手：“你能不能不要一邊忙一邊吃東西？”

    楚昭笑著哎呀一聲：“太忙了，又餓，只能一邊忙一邊吃，辛苦小曼了。”

    小曼哼了聲扭過頭。

    謝燕芳知道這是楚昭寸步不離的護衛(wèi)，應該是楚岺送給女兒的，經(jīng)歷過中山王事件后，也知道除了龍威軍這個官面上的人馬，楚宅中的仆從也是楚岺未雨綢繆暗藏的人手。

    楚昭擦了手，這才接過謝燕芳的話，點點頭，說：“我也是，太傅冷落我，朝臣沉默反抗，對我來說，我都不在意，做從未有過的事，這都必須付出的代價?！?/br>
    她能做到現(xiàn)在，是付出死一次的代價換來的，被人冷落被人咒罵幾句又算什么。

    “所以我說阿昭小姐如磐石，不因為別人不喜而悲，也不以他人不相助而怒。”謝燕芳笑道。

    這個他人當然說的是自己。

    女孩兒是表達了對他不相助的嗔怪，但她并不因此怨恨。

    楚昭也笑了，端起杯子喝茶。

    “我不助娘娘，是為娘娘好?！敝x燕芳說。

    楚昭握著茶杯噗嗤笑出聲。

    謝燕芳喂了聲，挑眉：“這不是哄人開心的話術(shù)?！?/br>
    楚昭哈哈笑，這一笑，先前的嗔怪，以及略有些凝滯的氣氛都散了，然后楚昭收了笑，坐正身子，將茶杯放下：“謝中丞請說?！?/br>
    謝燕芳亦是整容：“我如果助娘娘說話，娘娘自然能在朝堂如魚得水，就連太傅都壓制不住，但是，那樣的話，皇后就不是皇后，而是我——”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

    “謝燕芳，是謝氏附庸，或者與我一般，是外戚?！?/br>
    “那樣的話，在朝臣眼里，娘娘先前靠著自己勇武得來的，先帝托付也好，戰(zhàn)西涼兵也好，退中山王也好，也都將不屬于你，而是變成我的附屬?！?/br>
    楚昭看著他，似乎有些驚訝，又似乎不解，但她什么都沒問，又微微一笑。

    對女孩兒神情的變化，謝燕芳沒有在意，只繼續(xù)說話。

    “如果我不開口，娘娘靠著自己扛過去，征服了朝臣，那皇后，我，太傅?！?/br>
    他再次伸手指了指自己，也指了指楚昭。

    “我們各自是各自，誰也不是誰的附屬?！?/br>
    “阿昭小姐，將成為一個靠著自己征服朝臣，有資格聽政，論政的皇后?！?/br>
    楚昭看著眼前的公子，要說些什么，又覺得詞窮。

    “其實，連我自己都沒有想我自己能這樣?！彼p聲說，“三公子倒是替我想到?！?/br>
    說完她有些好奇。

    “三公子為什么不想把我變成你的附庸？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我一心要干政，要在朝堂上說話，不再當一個垂簾后的皇后，為了達成這個目的，至少目前來說，我并不在意被人認為是跟謝氏一黨。”

    她也并不認為謝燕芳是忠臣敬上，上一世他是能造反的。

    她親眼見過鄧弈這種權(quán)臣怎么對待蕭珣。

    謝燕芳這個人，她一直都是敬而遠之，現(xiàn)在覺得，這個人，有些奇怪，又有些，好玩。

    他不是一直追求凌駕于群山之上嗎？為什么對她垂目？

    謝燕芳看著女孩兒，含笑道：“我先前說過，阿昭小姐能得到的一切，都是你自己讓自己應得的，阿昭小姐值得當一個這樣的皇后，而我更期待看到這樣的你?！?/br>
    楚昭看著他，想說什么又不知道說什么。

    “還有?！敝x燕芳又微微傾過來，壓低聲音，“我的附庸太多了，多了也沒意思。”

    楚昭愕然旋即哈哈笑。

    謝燕芳悠悠然坐正身子，自己斟茶。

    “其實。”楚昭想了想，手扶著桌子，微微傾過來，低聲說，“我心里也沒什么底，萬一我怎么也抗不過去呢，他們就是不臣服呢？”

    謝燕芳端著茶，看了她一眼，這是這女孩兒第一次肯主動靠近他。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這時候，娘娘就可以想，還有謝大人呢。”

    不待女孩兒問，他傲然一笑。

    “我雖然不助你，但有我在，不管娘娘怎么折騰，皇后這個位置你坐得穩(wěn)穩(wěn)?！?/br>
    “所以——”

    楚昭在這里接過話，眼睛笑彎彎：“所以我就熬著唄，看誰能熬過誰，反正我坐在這里，也沒人能把我趕下去。”

    謝燕芳倨傲點點頭：“沒錯?！睂⒉枰伙嫸M，站起來，輕輕一笑，“不過，應該不會熬太久?！?/br>
    楚昭看著他，問：“真的嗎？”

    謝燕芳笑道：“我先前說過，阿昭小姐堅韌如磐石，救小殿下得先帝托付，戰(zhàn)西涼退中山王，阿昭小姐這樣的人，值得很多人喜歡。”

    ……

    ……

    阿樂端著茶點進來時，看到謝燕芳已經(jīng)走了，只有楚昭坐在桌案前。

    不過楚昭沒有像先前那樣專注看奏章，而是握著筆發(fā)呆，看到阿樂過來，也沒有急著吃東西，而是催她拿鏡子來。

    “臉上沒有沾墨點子啊?！卑放踔R子讓楚昭看，自己也仔細看楚昭的臉。

    小姐的臉干干凈凈粉粉嫩嫩可可愛愛。

    楚昭對著鏡子里的人一笑：“阿樂，我是不是很招人喜歡？”

    阿樂瞪眼：“那當然啊，誰不喜歡小姐啊！”

    小曼哼了聲轉(zhuǎn)過頭。

    “小曼姐都是心里喜歡，嘴上不好意思說出來呢?！卑沸χf。

    小曼又轉(zhuǎn)過頭瞪她一眼。

    阿樂嘻嘻笑，再問楚昭：“小姐你干嘛問這個，這都不用問的問題。難道謝大人說你不好了？”

    她也哼了聲。

    她可還記仇呢，謝燕芳趁著小姐不在，就在京城要揭露大老爺和蕭珣意圖謀害皇帝的事，連累小姐名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