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看她一眼，就算要被折騰算計，再被關(guān)在深宅里不知道多少天，他也放心了。

    ……

    ……

    這一夜很多人睡的好，也有很多人沒有睡，天光微亮的時候，太傅所在的殿門終于打開了。

    跳躍一夜的宮燈都變得有些疲憊無力，官員們也一個個紅著眼，不過精神倒是都很興奮。

    “雖然一時半時不能核對完，但就目前印證的，梁氏父子送來的這冊子上的人物背景關(guān)系，都是對的?！币粋€官員高興地說，又恨恨咬牙，“這些將官，仗著山高皇帝遠(yuǎn)，在邊郡結(jié)黨營私，幾乎要把軍營變成他們自己家了?！?/br>
    鄧弈倒沒有什么惱怒，聽到這話還笑了笑：“將士們把軍營當(dāng)家本是美譽。”

    “那是讓他們盡心竭力守護(hù)大夏安穩(wěn)?！绷硪粋€官員嘆氣道，“不是讓他們奪功霸權(quán)一人得道雞犬升天?！?/br>
    “不用這么憤慨。”鄧弈淡淡說，“軍權(quán)歷來是重中之重，先前太子三皇子在時，手下不都在軍中汲汲營營，只不過以前只是知道明面上誰是誰的人，誰又插手了哪里的事，現(xiàn)在除了明面上的，那些副將，參將，甚至都尉都了解的清楚?！?/br>
    他看了眼手中的文冊。

    “相比于明面上的大將軍們這些人才是關(guān)鍵，大將軍們來來去去輪換，這些底層官將盤踞邊郡，將地盤經(jīng)營的鐵桶一般?！?/br>
    “現(xiàn)在知道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我們再看邊軍，眼前亮堂堂清清楚楚，以后他們再想要瞞功混報決不能?！币粋€官員高興地說。

    “我們調(diào)動軍中也更得心應(yīng)手了。”另一個官員道。

    這才是最關(guān)鍵的，打斷骨頭連著筋，知道藏在皮rou之下的筋在哪里，才能徹底的斷了手腳胳膊。

    尤其是謝氏的手腳。

    真是沒想到，謝氏不知不覺竟然侵入其中這么多。

    “不過?！庇忠粋€官員神情凝重，“這些機(jī)密的關(guān)系，梁籍竟然能摸的這樣清楚？”

    梁氏父子到邊軍還不滿三年吧？

    “是誰助他們？”

    “梁氏父子能入伍應(yīng)該是被人相助?！?/br>
    “那人是什么來頭？”

    “倒也沒什么來頭，還沒細(xì)查?！?/br>
    鄧弈打斷大家的議論猜測。

    “我不管他背后有什么人，走了哪里的機(jī)緣摸到這些。”他說，“這些東西，實實在在可信，對我們有用，而他也愿意為我所用，那我就信他，用他，這世間的事就是這么簡單?！?/br>
    官員們在室內(nèi)說話，看到門開了，一個小吏拎著茶水進(jìn)來，又對鄧弈道：“昨天皇后娘娘來了兩次?！?/br>
    鄧弈皺了皺眉，那女孩兒雖然行事喜歡自作主張，但這一年多認(rèn)真當(dāng)皇后，對他這個太傅很尊重，對于國事認(rèn)真學(xué)習(xí)聆聽，從不多說一句話。

    除了上朝，余下的時間都在后宮教導(dǎo)小皇帝。

    怎么昨日突然來找她，還來了兩次？

    嗯，昨日，謝燕來回來了。

    “太傅，您看您要不要上朝前，先去見見皇后？”小吏問，“看看皇后有什么事說？”

    鄧弈搖頭：“待下朝后再說吧。”

    也不急于一時。

    第二十二章 掀簾

    天未亮的皇城前是一天中人最多的時候。

    天蒙蒙亮朝官們從城中四面八方趕來，距離開宮門還有些時候，大家都聚集在門外閑談。

    “太傅昨晚議事很晚？”

    “是呢，留了好些人都在宮里徹夜細(xì)談?！?/br>
    “六部衙門也沒清閑，留值的一晚上被叫了幾次?！?/br>
    “商議什么大事呢？”

    “如今最要緊就是和西涼的大事，打了兩年了，總不能遙遙無期。”

    “那也不是嘴里說怎么樣就怎么樣的啊，打仗這事，人算不如天算?！?/br>
    “朱大人你這話要是太傅聽了可不高興?！?/br>
    “謝大人聽了也不高興啊，他家兄弟可是邊軍勇武軍使的身份游街而過，民眾自發(fā)以鮮花鋪路呢，你卻說人家這勇武都不如天算?！?/br>
    先前說話的朱大人被揪住，殿前官員們言語譏諷你來我往。

    有交好的官員把朱大人拖出去，低聲責(zé)怪他少說話“如今朝中形勢，不是東風(fēng)就是西風(fēng)，你就算看不慣，也要一起隨著晃動啊?！?/br>
    朱大人白著臉“管他們什么風(fēng)，上頭還有皇帝坐著呢?！?/br>
    “皇帝不是還小嘛。”好友無奈說。

    朱大人道：“還有皇后呢?！?/br>
    好友這次沒有反駁，默然一刻，那個女孩兒雖然也不大，但旁觀這三年做過的事，不能當(dāng)小孩子看待了。

    “皇后，倚重太傅和謝大人?！焙糜训吐曊f。

    朱大人哼聲說：“總有不倚重的時候?！?/br>
    這話更說不得，好友瞪了他一眼，待要說話，幾聲鼓響，宮門徐徐打開，閑談官員們忙停下說笑，按序走進(jìn)宮城。

    鄧弈也用完了早飯，在幾個小吏的服侍下穿上官袍走出去。

    早已經(jīng)等候在殿外的官員們跟上來。

    “太傅，謝大人今日又告假了?！?/br>
    鄧弈哦了聲：“今日又是什么理由？”

    “說是昨夜家中有事?！币粋€官員說。

    另一個官員笑道：“這個我知道，的確是有事，那謝燕來從宮里回家去，在家里跟兄弟們吵鬧，對長輩也無禮，據(jù)說也打起來了，激烈不輸與京營那幾場。”

    又一個官員大笑：“那謝校尉在家中也必然是百戰(zhàn)百勝嘍。”

    官員們都笑起來，也有人搖頭“成何體統(tǒng)?！?/br>
    鄧弈淡淡道：“家中子弟不成體統(tǒng)，我們謝大人自成體統(tǒng)。”

    那倒也是，謝家子弟再飛揚跋扈，謝燕芳依舊聲望名清，從不受牽連。

    官員們無奈又恨恨。

    一個官員低聲道：“不過這次這個的確是借口。”

    諸人都看他，鄧弈也微微回頭。

    那官員忙上前一步：“謝大人借著家事不來上朝，是要回避，兵部那邊給謝燕來請封的奏章擬好了，今日就要請議?！?/br>
    為謝燕來請封？官員們對視一眼，按理說謝燕來有軍功可以封賞。

    “請封什么？”鄧弈問。

    那官員搖頭：“那邊的人藏著厲害，打聽不出來。”

    其他官員們紛紛嗤聲“什么見不得人的。”“有本事別請議，別讓人知道，自己定?！?/br>
    鄧弈笑了，說：“好，那我們就等著洗耳恭聽。”

    說話間來到了外殿，朝官們都已經(jīng)按序列好，看到太傅紛紛施禮問好，鄧弈微微頷首，站在了最前方，等候皇帝皇后奏樂升朝。

    皇后和皇帝起的有點晚，昨晚小宴玩得太開心，原本說只喝一杯甜水兒，最后楚昭喝了四杯，最后還是蕭羽哄著她奪下了酒杯。

    “是我耽擱了陛下的早朝。”楚昭說，“下次我再睡過頭，陛下先去上朝就好，我可以趁著沒人注意溜進(jìn)去?！?/br>
    蕭羽斷然搖頭：“我一定和jiejie一起，不分開的?！?/br>
    楚昭覺得這一年多蕭羽個頭長了，膽子似乎還沒長，不過也不急，再等兩年，十一二歲就是大孩子了。

    再兩年，就可以親政了。

    時間其實過得很快呢。

    那一世她沒有自己的親生孩兒，如果她有孩兒，如果蕭珣真對她有情義，她的孩兒也能做皇帝吧？

    這就是上天憐惜她，所以這一世，讓她養(yǎng)大一個皇帝？

    楚昭伸手撫了撫蕭羽的肩頭，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朝殿在前，齊公公對侍立的內(nèi)侍示意，悠揚的樂聲便響起來，楚昭收起笑肅容牽著蕭羽的手走進(jìn)大殿。

    伴著朝臣們“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千歲”叩拜，蕭羽抬手示意“眾卿平身”，楚昭走到簾帳后落座，順手先拿起幾案上的茶水喝了口，再吃一口御膳房最新的點心。

    這簾帳后，是她的小天地。

    這些動作并不會影響她端坐的身姿，簾幕外朝臣們不會發(fā)現(xiàn)，或許也根本就不看這邊，連皇帝如今都是個擺設(shè)，大家有什么話一概對著太傅說。

    朝事說簡單也簡單，說復(fù)雜也復(fù)雜，楚昭吃過茶點，聽著漸漸熱鬧的朝堂，拿起紙筆，遇到重要的或者聽得糊涂的便記下來，回去和蕭羽慢慢想。

    不過今日沒什么太要緊的事，都是前幾日商量過的，官員們將利害終于理順了，鄧弈準(zhǔn)許的聲音不斷響起。谷

    看來今日朝會會很快結(jié)束。

    楚昭放下紙筆，準(zhǔn)備再喝口茶，剛端起來，聽到兵部的官員出列說邊郡的事。

    說得詳細(xì)又認(rèn)真，從最初到今日，令小吏搬了輿圖，將幾次要緊戰(zhàn)事展示給眾官看，目的是論證雖然戰(zhàn)事膠著，但大夏必勝局面。

    朝堂上官員們也不時詢問，尤其是鄧弈，一時間很是熱鬧。

    楚昭也顧不得喝茶，認(rèn)真聽，又高興又撇撇嘴，昨日謝燕來在朝堂他們可沒說得這么熱鬧，原來不是不關(guān)心，只是不想讓謝燕來出風(fēng)頭。

    還好，謝燕來在民眾中有風(fēng)頭，不管他姓什么叫什么，大家看了看這個敢勇善戰(zhàn)的好男兒。

    “——所以，此時戰(zhàn)事已經(jīng)到了關(guān)鍵時刻，當(dāng)務(wù)之急，是把人員落定?！?/br>
    “如今邊軍有些功有罰，有卻當(dāng)補，這是我們兵部擬定的封賞名冊?！?/br>
    “有三人人當(dāng)提升衛(wèi)將軍，謝燕來——”

    聽到第一個報出的名字，簾幕后楚昭攥緊了茶杯，眉眼驚喜，衛(wèi)將軍啊，是啊，鐘叔說了，其實這一年多謝燕來做的就是衛(wèi)將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