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吊喪不朝拜，沉默無聲，一個王爺如此，就表明了有異心。

    “現(xiàn)在楚岺死了，西涼王在邊郡威脅更甚，他終于有機(jī)會要對天下挑明心意了?！?/br>
    朝官默然，其實(shí)先前也都猜到了，只不過國朝如此不穩(wěn)，不能再有動蕩，只希望中山王就這樣一直沉默下去。

    等國朝安穩(wěn)了，等小皇子再大些——

    但中山王怎么會等。

    中山王只會等到楚岺一死，邊郡自顧無暇，他無所顧忌勢不可擋殺來京城——

    “這是謀反！”一個官員站出來厲聲道，“陛下，請立刻下檄文。”

    朝官們也都紛紛議論“討伐中山王?！薄爸猩酵跤懈f，我京城也有十萬兵馬，再加上其他道府?！薄捌渌栏R一直未動，不支援邊郡，就是為了鎮(zhèn)守境內(nèi)，就是為了防止出現(xiàn)中山王這等亂臣賊子?！?/br>
    “中山王兵馬，沿途散布楚岺已死，西涼王大軍入境謠言，民心惶惶，引著數(shù)萬民眾跟隨?！编囖恼f，看著官員們，“這些民眾，就在他們隊(duì)伍最前列?！?/br>
    隨著他這一句話，滿朝喧嘩頓消。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如果要擊退中山王兵馬，就要先殺死這些平民百姓，朝廷怎能屠殺平民百姓。

    “中山王——卑鄙無恥如此！”朝官們咬牙切齒。

    這如何是好？難道就讓中山王的兵馬一步步逼近京城，逼近皇城？

    “太傅，朕下詔書。”小皇帝的聲音響起，“命令中山王府兵分兵駐守，與京兵一起守衛(wèi)京城，如此可好？”

    官員們忙看向小皇帝，沒錯，這是個緩兵之計，大家的視線又看向謝燕芳，這必然是謝大人的主意。

    鄧弈并不在意是誰的主意，點(diǎn)頭：“既然中山王打著護(hù)衛(wèi)京城的名義，陛下就讓他們護(hù)衛(wèi)京城，護(hù)衛(wèi)京城就要聽從朝廷調(diào)遣，如果不聽——”

    那就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到時候打起來，民眾死傷，就是中山王之罪惡。

    “中山王不軌之心，我們早有防備，各路兵馬不援邊郡，就是為了防備這一天。”蕭羽接著說：“國朝動蕩，勢必要有很多人興風(fēng)作浪，西涼王如此，中山王亦是如此，朕經(jīng)歷了生死，經(jīng)歷了變故，朕今天還坐在這里，朕相信，大夏一定能夠再次度過危急?！?/br>
    龍椅上的孩童以稚氣的聲音，平淡的面容說出這種話，朝臣們心神動蕩，一個孩子還不懼，他們有何懼！紛紛俯身高聲：“臣等必當(dāng)鞠躬盡瘁死而后已，與陛下，與大夏同在?！?/br>
    ……

    ……

    諸臣們退散各去忙碌，朝殿內(nèi)只剩下鄧弈謝燕芳和小皇帝。

    有些消息可以說，有些消息只能他們知道。

    雖然早就防備這一天，但真到了這一天還是出乎意料。

    “中山王私兵不是十萬。”謝燕芳看著鄧弈，說，“二十萬?！?/br>
    鄧弈神情平靜：“中山王是不義之戰(zhàn)，朝廷兵馬以一當(dāng)十。”

    謝燕芳道：“二十兵馬，八百里才發(fā)現(xiàn)，也就是說驛站驛報沿路關(guān)卡已經(jīng)被他們截斷了，楚皇后那邊只怕還不知道消息，給不了支援?！?/br>
    聽到這句話時，坐在龍椅上的蕭羽雙手握了握。

    鄧弈道：“邊郡戰(zhàn)事朝廷不分援兵，朝廷這邊的戰(zhàn)事，自然也不需要邊郡分兵，無須皇后知道。”

    謝燕芳點(diǎn)頭，道：“太傅有定奪就好，我相信此戰(zhàn)朝廷必然勝?！?/br>
    鄧弈頷首沒有多說話，對皇帝一禮轉(zhuǎn)身疾步而去。

    “陛下?！敝x燕芳對蕭羽說，“你現(xiàn)在可以回去歇息了?！?/br>
    說著伸手。

    “你應(yīng)該做的都做好了。”

    蕭羽道：“辛苦謝大人了?！钡珱]有把手交給他，而是自己走下來。

    謝燕芳沒有說什么，垂下手，跟著蕭羽齊公公走出大殿，殿外禁衛(wèi)林立，密密麻麻將蕭羽護(hù)衛(wèi)。

    謝燕芳站定施禮：“臣恭送陛下。”

    蕭羽從不召他進(jìn)后宮。

    但這一次蕭羽停下腳，回過頭：“謝大人，此時形勢緊急，你可以隨時來見朕，不用再翻墻?！?/br>
    謝燕芳抬起頭，看著齊公公走過來雙手捧上一令符。

    “謝大人?！彼溃斑@是后宮禁衛(wèi)之令，皇后走之后，交給了燕來公子，燕來公子走后，一直有老奴拿著?！?/br>
    謝燕芳伸手接過，對蕭羽一笑：“好，我以后不翻墻了?！?/br>
    ……

    ……

    太傅殿內(nèi)人來人往，官吏們嘈雜忙亂。

    鄧弈坐在案后，旁邊一個小吏給他輕聲讀文卷內(nèi)容，他一邊聽，一邊伸手烤火，看起來有些悠閑。

    “太傅?！币粋€內(nèi)侍近前，低聲說，“陛下把后宮禁衛(wèi)交給謝燕芳了?！?/br>
    小吏停下讀，挑眉道：“還挺快啊?！?/br>
    雖然太傅手握玉璽和虎符，掌管大夏，但有一支人馬不在太傅掌控中，那就是龍威軍。

    動亂后皇城清理，皇帝的禁衛(wèi)全部由龍威軍掌管。

    而龍威軍，楚后緊握在手。

    楚后走后，交給了謝燕來——按理說應(yīng)給謝燕芳。

    謝燕來是帶兵的，給他更合適，也勉強(qiáng)能說得過去。

    謝燕來離開，又直接給了小皇帝——

    還是沒有給謝燕芳。

    宮中朝中的人都眼尖的很，立刻就揣測些意味，是誰不信謝燕芳？楚后還是小皇帝？

    一時間私下議論紛紛。

    鄧弈當(dāng)然知道是誰，他身邊的人也知道，他們不用議論這個，議論的是什么時候謝燕芳能拿到。

    “中山王這算是助力他了。”小吏說。

    鄧弈道：“早晚的事，沒有中山王，謝大人也會很快如愿?！?/br>
    陛下無依無靠，又怎會真跟自己的親舅舅生分，小孩子的臉，小孩子的心，天下最易變。

    當(dāng)初他阻攔過，那女孩兒非要選擇去邊郡，那就別管別人奪走皇帝。

    當(dāng)然，皇帝親近誰，跟他沒關(guān)系，他也不在意，他當(dāng)太傅，跟小皇帝無關(guān)，小皇帝也別想奈何他。

    “詔書擬好了，就立刻發(fā)出去吧?！编囖牡?，“挑選宣旨官，大張旗鼓?！?/br>
    官吏應(yīng)聲是。

    ……

    ……

    官員們?nèi)绾蚊β?，蕭羽不再在意，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已?jīng)做完了，回到后宮寢殿，果然乖乖去歇息。

    昨晚他沒有睡，謝燕芳跟他講述了中山王兵馬的動向，以及教他怎么說，怎么擬定詔書。

    雖然是白日，但他要睡覺，也必須點(diǎn)亮燈火。

    自從楚后離開，蕭羽獨(dú)睡就要點(diǎn)亮燈火。

    齊公公侍奉蕭羽洗漱，給他蓋好被褥，輕聲說：“陛下安心歇息，不會有事的，邊郡有娘娘在，西涼打不過來，京城有太傅和謝大人在，中山王也打不過來。”

    蕭羽點(diǎn)點(diǎn)頭：“朕知道，朕不怕，他們先前就要?dú)㈦?，一次不成，二次也不成?！?/br>
    想起那晚，齊公公猶如做夢，他點(diǎn)點(diǎn)頭：“陛下是上天所佑，邪祟難侵?！?/br>
    蕭羽笑了，只不過笑的很短，瞬時就收起來。

    “還有，謝大人就在側(cè)殿守著?！饼R公公低聲說，“中山王籌謀已久，宮中并不是人人可靠，謝大人會一直守在陛下身邊?！?/br>
    蕭羽哦了聲，沒說話。

    齊公公又道：“陛下將令符給謝大人，是非常的好的決定?！?/br>
    他知道蕭羽對謝燕芳疏冷，是怪罪謝燕芳沒能救父母和自己。

    他沒覺得這樣不對，皇帝嘛，當(dāng)然可以對任何人耍脾氣，皇親國戚又如何，都是臣子。

    但皇帝也要會審時度勢，拿捏人心。

    還好，小皇帝不需要他勸說就主動做了。

    蕭羽說：“他是我舅舅，他離不開朕，他會全心全意保護(hù)朕?！?/br>
    齊公公道：“陛下圣明?！?/br>
    他說罷放下帳子，剛要退下去，帳內(nèi)蕭羽說“把燈都熄了吧?！?/br>
    齊公公驚訝又高興，應(yīng)聲是，招呼太監(jiān)們把燈都熄滅，帶著人退出去。

    雖然是白日，放下帳子，視線昏暗，蕭羽睜著眼，看著帳頂。

    令符給不給又如何，龍威軍都擋不住，還不如做個好人。

    他伸手從枕頭下拿出竹筒，緊緊抱在懷里。

    ……

    ……

    齊公公來到側(cè)殿，看到謝燕芳倚坐書寫。

    “大人也歇息一下吧?！彼p聲說。

    謝燕芳對他一笑：“公公自去歇息，我寫完這封信就好?！?/br>
    齊公公指了指皇帝寢殿，說：“您一來，燈都熄滅了。”

    謝燕芳看向那邊，輕嘆一聲：“阿羽受苦了。”

    齊公公也嘆口氣：“只要陛下能平安長大，也不枉這苦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