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駕崩了?！?/br>
    寢殿里齊公公聲音顫抖地喊。

    望著天空的諸人瞬時驚回神，跪倒在地，俯首嗚咽。

    ……

    ……

    空中的煙花很快散去，皇帝駕崩的消息也送出去。

    京城所有寺廟喪鐘齊鳴。

    尚未從皇子動亂中安定的民眾再次驚恐，雖然皇帝十多年如同不存在，但畢竟有皇帝在，現(xiàn)在皇子們死的死罪的罪，連皇帝都死了，大夏可怎么辦。

    但隨著皇帝死訊傳來的還有皇長孫登基，楚岺之女楚昭為冊封皇后，太傅鄧弈監(jiān)國，東陽名士謝燕芳入朝等等一系列后續(xù)。

    惶惶不安的民眾又安定下來，國朝還在，雖然這個新太傅沒聽過，但東陽謝氏是皇長孫的親舅舅，有他在一定會穩(wěn)固朝堂，而且，皇長孫還有了皇后，算是成家又立業(yè)——雖然才六歲，但也總是讓人安心。

    至于這個皇后楚昭，先前皇帝詔書冊封太子妃的時候，就引起了熱議，此時又再次被翻起來，畢竟太子妃跟皇后還是差了一等，當了太子妃也不一定能當皇后，參照那位死去的太子妃。

    民眾們也沒有想到皇帝會死，想著還有很久，皇帝教養(yǎng)皇長孫，待皇長孫長大——

    時間還長，一切皆有可能。

    但皇帝突然駕崩了，皇長孫成了皇帝，太子妃楚昭立刻就成皇后了。

    “這，這，不合適啊?！?/br>
    “不說天下多少名門望族知書達理的小姐們，就說京城，這楚昭算——”

    “這楚昭怎么了？別忘了這楚昭是誰的女兒，楚岺當年可是陛下最信賴的將官，楚岺更是戰(zhàn)功赫赫，如今還駐守邊郡，定海神針一般，為了安定邊郡，十幾年不回京城?！?/br>
    因為皇帝的喪禮，天下穿素服，禁舞樂酒宴祭祀婚假，這給了大家更多時間閑聊。

    聽到這種話，人們都有一些晃神。

    楚岺十多年不回京，是因為這個嗎？

    好像不是吧！

    “他楚岺是罪——”

    “罪什么罪！陛下可有定罪？楚岺可有入牢？人可是堂堂云中郡衛(wèi)將軍！”

    這也是事實，被反駁的人無話可說，反駁的人還不肯罷休。

    “詔書上都說了，這次皇長孫能脫險，就是楚小姐的功勞，這是虎父無犬女?！?/br>
    “先有楚岺為陛下定邦安國，現(xiàn)在又有楚岺之女為陛下保住大夏血脈。”

    “她沒資格當皇后，誰有？”

    誰知道誰有，這時候說誰有，就是把誰架火上烤，聚眾的人們頓時都不說話了，反駁的男人這才一甩袖走開了。

    聚眾的人們你看我我看你，低聲詢問：“這人誰??？”

    沒人知道他是誰，就好像憑空冒出來的。

    先前被反駁的人哼了聲：“一看就是故意吹捧楚氏女的?！?/br>
    是楚家的人吧。

    “我看是?！庇腥速澩?，“現(xiàn)在這樣的話越來越多，很明顯，是有人cao縱的——”

    “沒錯，若不然以前誰說楚氏女——”先前的人更贊同了，忙點頭。

    但話音落，又有聲音傳來。

    “以前誰說楚氏女？你這人，哪個山溝里來的？”

    這次不是男聲，是嬌俏的女聲。

    這邊的人們忙轉頭看，見茶樓的二樓上一群女孩子正走下來，其中一個豎眉瞪眼，滿面譏嘲。

    “前一段楚園文會沒聽過嗎？”

    “楚氏女不卑不亢與天下讀書人一較高下，誰人不知？”

    其中另一個女孩子一笑：“齊小姐，他們可能真不知道——”小姑娘翹著小鼻頭，眼神倨傲，“看起來不像是讀過書的樣子?！?/br>
    齊小姐的神情就毫不掩飾譏嘲了：“沒讀過書啊，知道什么叫才德兼?zhèn)鋯?？就知道看家世，家世大名氣大就可以當皇后了？?/br>
    又有女孩子一笑：“那要這么說，名門望族的趙氏最合適了。”

    趙氏已經(jīng)株連九族了，朝廷還不罷休，還在追查余黨，誰敢跟趙氏扯上關系，茶樓大廳坐著的人們頓時一哄而散。

    這些女孩子們，真是嘴太毒了！

    動亂剛過去，陛下剛駕崩，這些女孩子們不老老實實在家呆著跑出來亂逛什么！

    他們當然知道楚園文會，楚園文會可是讓京城的女孩子們出了大風頭，一個個變得更加囂張。

    說到底都是那楚氏女的緣故。

    現(xiàn)在楚氏女成了皇后了，以后還不知道女孩子們多囂張呢。

    惹不起惹不起快躲開吧。

    看著大廳聚眾的人散了，齊樂云得意又意猶未盡。

    “竟然還瞧不起楚昭?！彼f，“楚昭多厲害啊。”

    旁邊的女孩子輕笑：“齊樂云你先前不也瞧不起她嘛。”

    “那是先前啊。”齊樂云倒也不否認，“那不是跟她還不熟嘛，不了解她這么厲害?！?/br>
    很少說話的周江也點點頭：“楚昭是很厲害，她不僅能文能武，還有悲憫之心，先前過來時，我聽到街上也有人議論，說那晚動亂的時候，他們流離失所，極其的危險，敲誰的門都不開，是楚昭打開了楚園大門，收留他們，說楚昭是菩薩心腸，國母仁德?！?/br>
    還有這樣的事啊，女孩子們回想起那晚，只有滿心的恐懼，恨不得躲進地下，那時候誰敢把門打開啊。

    楚昭真是很厲害。

    如果說先前是因為皇后的身份故作佩服，此刻女孩子們眼里都是真誠。

    齊樂云點頭：“沒錯沒錯，我們一家現(xiàn)在就被收留在楚園呢?！?/br>
    雖然是楚棠允許她們進去的，但等同于楚昭收留了。

    “還有，說什么是楚家的人在吹捧。”齊樂云哼了聲，“更是胡說八道，楚家現(xiàn)在還大門緊閉，我爬上墻頭，都喊不來楚棠跟我說話了，更別提楚家跑出來跟人說話?！?/br>
    這個么，雖然相信不是楚家的人在吹捧，但吹捧肯定是有人幕后cao作，周江抿了抿嘴，看向街上。

    “就算被吹捧又如何，那些事都是她自己做的，當?shù)帽淮蹬??！?/br>
    ……

    ……

    高高的宮墻一層層，隔絕了外界嘈雜。

    雖然還沒正式冊封，楚昭也按照皇后的規(guī)格穿著衰服，此時外邊百官們哭殿剛告一段落。

    楚昭在殿內(nèi)與謝燕芳對坐。

    “三公子，喝點熱茶?！彼f，親手將茶斟上。

    謝燕芳如今入朝為官，除了哭喪，還有好多事要做，三天下來，他并不輕松，不過公子除了臉色白一些，眼睛紅一些，精神還好。

    他沒有推辭，接過茶一口飲盡，看著對面裹在衰服里的女孩兒，越發(fā)顯得小小一團。

    他說：“外邊的事你放心?！?/br>
    第十二章 相依

    這一段有太多事了。

    三皇子作亂，太子死，皇帝駕崩，六歲的皇太孫登基為帝。

    不過這一切雖然令人震驚，但不管民眾還是官員們這都算是能接受的，畢竟大家震驚的不是人，而是事。

    但楚昭為皇后勢必要引發(fā)很多爭論。

    這不僅僅是事，還是人選。

    她這個人實在是太突然太意外。

    皇太孫才六歲，卻有了一個十三歲的皇后，這不得不讓人對她充滿猜忌。

    楚昭不用去外邊看，單單這幾日官員們看她的眼神就足夠了。

    如果不是鄧弈虎視眈眈，如果沒有宮城內(nèi)殺氣森森的兵衛(wèi)，只怕在皇帝駕崩當日就要質問了。

    楚昭點點頭：“有三公子在我放心的很?！?/br>
    謝燕芳道：“也不是因為我，是因為阿昭小姐做過的事，值得被人放心?！?/br>
    楚昭笑了：“就算我做過的事不值得被人放心，我相信三公子一定也能讓它變成值得的?！?/br>
    這話如果讓多心的人聽，可能會覺得是說對方能顛倒黑白，那么能把黑的變成白的，也能把白的變成黑的，可能有些不太好回答，但謝燕芳笑了笑，非常干脆的點頭：“我必當如此?！?/br>
    謝燕芳不是多心的人，他是個真正聰明的人，這樣的人，一顆心就夠了。

    楚昭不再多說，認真道：“事發(fā)突然，事后又忙亂，一直沒有跟三公子仔細說，我當皇后，是我對陛下要求的?！?/br>
    謝燕芳也認真點頭：“我知道，這必然是阿昭小姐自己的意愿，阿昭小姐不是會被人強迫，做自己為難的事?！?/br>
    楚昭沒忍住笑了：“我明明說的是我脅迫先帝，怎么三公子還在夸我？”

    謝燕芳搖頭：“怎能是你脅迫先帝，是先帝被脅迫在先，我們都是在被脅迫中。”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輕松，完全不需要你多做解釋，楚昭接著道：“先帝與我父親當初私建一支兵馬，叫做龍威軍，這是只聽從我父親的兵馬，大部分在邊郡，京城也有暗藏，這件事很機密，而且因為我父親與陛下二十年前的分歧，兵馬也沒有再動用，所以知道的人更少了?！?/br>
    謝燕芳原本猜到差不多的事，此時更清楚了。

    “原來如此?！彼?。

    怪不得齊公公會帶著小殿下來楚家，更遠一些，怪不得蕭珣對楚昭如此態(tài)度，千方百計要扯上關系。

    “中山王父子應該是猜到我父親在陛下跟前不一般，但并不知道龍威軍?！背训?，撫了撫心口，自嘲一笑，“如果他們知道的話，我和阿羽就不會活著了?！?/br>
    謝燕芳默然一刻：“不知道該說是托陛下的福，還是該說萬幸有楚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