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臣，都是民，把你當(dāng)親戚，你就是親戚，不把你當(dāng)親戚，你就什么都不是。

    他將茶杯放在桌案上。

    “蔡伯，這件事，應(yīng)該不是皇帝怎么想的，也不是楚岺怎么想的，而是楚小姐想的?！?/br>
    蔡伯愕然，什么意思？這是楚昭的主意？這怎么可能？她怎能——

    她當(dāng)然能。

    謝燕芳看向窗外，眼睛閃閃亮。

    因?yàn)?，如果換做他，他也會這樣想，一定會這樣做。

    那個女孩兒，真的跟他有點(diǎn)像啊。

    第九章 安然

    浴池水蕩漾。

    除了灑滿一層鮮花，還倒入了羊乳。

    阿樂蹲在池水邊，用手在里面攪動：“洗澡還可以這樣洗啊?！?/br>
    靠著另一邊池壁閉目養(yǎng)神的楚昭笑道：“阿樂，下來試試?！?/br>
    阿樂躍躍欲試，又搖搖頭：“還是等等吧?！?/br>
    楚昭睜開眼，問：“等什么？不用你伺候我，宮女們都在呢?！?/br>
    阿樂壓低聲音說：“這畢竟是皇宮，等小姐你坐穩(wěn)了太子妃的位置，我再享樂。”

    楚昭哈哈笑：“這算什么享樂?！闭f罷起身，走入另一邊的清水池中沖洗。

    阿樂站起來，端莊地喚“來人。”

    幾個宮女魚貫而入，為清洗過后楚昭擦拭，穿衣，簇?fù)碇齺淼酵忾g，坐下來梳頭。

    “阿羽呢？”楚昭問。

    宮女們剛要回答，蕭羽從外邊跑進(jìn)來。

    “jiejie?！彼?。

    楚昭笑道：“正問你呢?！?/br>
    蕭羽站定在銅鏡前，看她梳頭：“我算著時間呢，你應(yīng)該洗好了。”

    自從進(jìn)了皇城后，蕭羽依舊與她寸步不離，晚上睡覺如果不在身旁，就會驚醒，無法入睡，楚昭能理解，可憐的孩子一夜之間失去了父母，自己也死里逃生，被嚇壞了。

    就像他時時刻刻抱著這個竹筒。

    楚昭視線落在蕭羽臂彎里。

    齊公公已經(jīng)告訴她了，這個竹筒裝的是條蛇。

    一般孩子們都怕蛇，更別說時時刻刻摟著。

    “小殿下也害怕的，以前從不玩蛇蟲?！饼R公公說，“捉這條蛇是老奴哄他捉來給太子殿下?！?/br>
    但沒等送給太子殿下，就父子永隔。

    “老奴哄哄小殿下，讓他扔掉。”齊公公說。

    楚昭阻止了：“讓他拿著吧，那是他難以割舍的思念?！?/br>
    禮物還沒送出去，小孩子形成了執(zhí)念，這個要慢慢疏導(dǎo)。

    她也不提，不問，就像沒看到蕭羽抱著竹筒一樣。

    “我梳好頭，咱們就去見陛下。”她說。

    蕭羽點(diǎn)點(diǎn)頭，站在和自己一般高的桌子前看著楚昭梳頭。

    楚昭跟他說話，指著桌子上的首飾：“哪個好看??？用這個怎么樣？”

    蕭羽認(rèn)真地挑選，他挑選的，楚昭也都讓宮女給帶上，阿樂站在后邊忍不住笑。

    “小姐，你帶的太多了。”她說。

    蕭羽將手放下來，有些局促不安，他從未看過母親梳頭上妝，也不知道要怎樣打扮，就是想把好看的都挑出來。

    楚昭對著鏡子轉(zhuǎn)動看，笑道：“無妨啊，我還是很好看。”

    這一點(diǎn)阿樂當(dāng)然贊同：“小姐怎么樣都好看?！?/br>
    蕭羽說：“jiejie的好看，不在妝扮。”

    楚昭眼睛亮亮看向蕭羽：“我們阿羽說得對，我楚昭的好看，不在妝扮?！?/br>
    蕭羽看著她的眼睛，用力點(diǎn)點(diǎn)頭。

    楚昭本也不是為了打扮，簡單的妝扮后，就起身牽著蕭羽：“走吧，我們?nèi)ヒ姳菹??！?/br>
    宮女們退避，看著楚昭牽著蕭羽向外走，跟在她身后的只有兩人。

    一個叫阿樂，一個叫阿曼。

    這是楚小姐帶來的人，楚小姐住在皇城，也只讓這兩人近身。

    而且楚小姐也不用她們引路，要去哪里，就直接去了，一點(diǎn)都不拘束——

    “這哪里是不拘束的問題啊?！币粋€宮女小聲說，“楚小姐分明是對宮里很熟悉啊?！?/br>
    不用她們帶路，而且宮殿里富麗堂皇，觸目都是世間最精巧之物，那些命婦們進(jìn)來還會束手束腳，面露驚嘆，但楚小姐沒有絲毫反應(yīng)，似乎司空見慣。

    宮女們對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楚小姐就好像一直生活在皇城一樣。

    這怎么可能，這當(dāng)然是錯覺，雖然宮女們在深宮，這幾日也私下得知楚小姐來歷事跡，一直生活在邊郡，才來京城一年多，別說皇城了，世家權(quán)貴的家都沒去過幾次——這位楚小姐很不受歡迎，跟京城的小姐們關(guān)系并不好。

    不受歡迎又怎樣？

    皇帝寢宮前的太監(jiān)們，看著那個女孩兒緩步走來，她手里牽著小殿下，所過之處兵衛(wèi)們對她俯首施禮。

    小殿下是她救的，如今的皇城是她守衛(wèi)的。

    人家有虎父，有兵馬，自己也能提刀殺人。

    “見過太子，太子妃殿下?！碧O(jiān)們齊齊俯首施禮。

    楚昭牽著蕭羽的手越過他們，邁進(jìn)大殿。

    鄧弈也在皇帝這里，正在說三皇子的事，看到蕭羽進(jìn)來了，他停下來。

    “說罷。”皇帝半躺在龍床上，看上去精神還不錯，“他是太子，不是小孩子了，好事壞事他都要自己承受，朕叫他來，就是要聽這個的?！?/br>
    鄧弈應(yīng)聲是，繼續(xù)轉(zhuǎn)述謝燕芳描述的當(dāng)晚情形，以及他親自查看的詳情，詳細(xì)到故太子和太子妃的傷情——

    楚昭感覺到手里握著的小手顫顫，示意蕭羽倚在自己懷里。

    但孩童搖搖頭，依舊坐著端正，眼圈發(fā)紅認(rèn)真聽。

    鄧弈很快講完，又說葬禮安排，皇帝意興闌珊擺手“按照規(guī)制來就行了?！?/br>
    人都死了，身后事無所謂。

    鄧弈應(yīng)聲是，看了眼一旁坐著的楚昭和蕭羽，一大一小，看起來都乖乖巧巧。

    “太子和太子妃的婚禮，按制是待孝期滿了之后再辦。”鄧弈說，“但臣以為，為了國朝安穩(wěn)，應(yīng)該立刻辦?！?/br>
    皇帝笑了笑：“不急?！?/br>
    不急？

    鄧弈皺眉。

    “陛下，此事不得不急。”他說，絲毫不在意陛下的反對。

    皇帝也沒有惱怒，道：“朕的意思是，直接辦皇帝登基與皇后大婚之禮吧?！?/br>
    鄧弈一怔。

    楚昭也猛地坐直身子。

    “陛下?！彼摽趩?。

    皇帝沒理會他們，招手示意：“阿羽，來?！?/br>
    蕭羽呆呆，似乎沒聽到，直到楚昭晃動他的手，孩童才回過神，起身走到皇帝身前。

    皇帝伸手，孩童遲疑一下，慢慢將小手放上去。

    皇帝并沒有在意小孩的遲疑，這孩子雖然養(yǎng)在他這里，但也沒多親近。

    親近不親近，也無所謂了。

    “阿羽?！被实壅f，“皇祖父這就讓你登基，以后你就是皇帝了。”

    小孩子還不懂自己是皇帝是什么意思，他雖然按理說也會當(dāng)皇帝，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而且也不一定就能當(dāng)——所以他雖然是皇長孫，但從未受過將來要當(dāng)皇帝這種觀念的引導(dǎo)。

    但他知道皇帝的意思不能違背，點(diǎn)點(diǎn)頭：“阿羽遵旨?！?/br>
    皇帝哈哈笑了：“阿羽，以后，你不用說遵旨了，你以后，只需要聽遵旨這句話?！?/br>
    蕭羽看著皇帝，問：“皇祖父，你也要死了嗎？”

    皇帝笑著點(diǎn)頭：“是，皇祖父也要死了，以后，就剩下阿羽你一個人了。”

    他笑著笑著，嘴角有血流下來。

    第十章 細(xì)細(xì)

    謝燕芳來到皇城的時候，看到這里比先前兵馬更多，戒備更森嚴(yán)，但由于不斷的有官員們奔來，氣氛緊張但并不嚇人。

    謝燕芳一眼就看到了謝燕來，他披甲帶械矗立城門，似乎看著這些官員，又似乎目中無人，但每個經(jīng)過他身邊的官員，都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你怎么在這里守著？”謝七爺走過去站定，低聲說。

    此次進(jìn)宮不是謝燕芳一人來的，在京城謝七爺畢竟是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