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謝燕來身邊的禁衛(wèi)也有些覺得不對勁了，沒有再上前，而是問。

    但他的話沒問完，對面的禁衛(wèi)們知道暴露，干脆不裝了。

    “殺了他們。”為首的人喊道。

    廝殺就這樣開始了。

    傷亡還是很慘重，似乎一眨眼間，半數(shù)的禁衛(wèi)都成了敵人。

    他們因為謝燕來的阻攔，以及詐唬，讓對方提前暴露，得到了后退和示警的機會，最終成功退回了城樓。

    站在高高的城樓上，能看到京城都陷入了廝殺，到處都是火光。

    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這樣了？

    “太子，真的，出事了嗎？”一個禁衛(wèi)喃喃。

    先前廝殺的時候，對方喊了很多可怕的話，比如太子死了，楊氏謝氏謀反，三皇子懲jian除惡，護駕，立刻束手就擒，否則皆是謀逆——

    后邊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他們都是在京城混的，聽聽也就罷了，最關鍵是前邊，太子死了。

    太子和三皇子之間暗潮洶涌，大家都知道，但真沒想過三皇子會真動手，太子真會死。

    諸人的神情有些茫然。

    “我不知道?！敝x燕來說，看了眼四周的人，“你們現(xiàn)在想去投降嗎？”

    太子如果死了，那就剩下三皇子，將來三皇子就是——

    禁衛(wèi)們神情有些復雜。

    “殺了我這個謝氏子，還能當個功勞?！敝x燕來接著說，視線巡弋。

    火把照耀下，披著一身血手里握著刀的少年，殺氣駭人，看到他的視線，諸人不由避開。

    先前不是沒有人這樣想，還有人這樣做了，趁著謝燕來迎戰(zhàn)的時候，摸到后邊要對他動手，但被謝燕來反手殺了。

    一次兩次三次，沒人敢來這樣做了。

    以前就知道這謝家子暴虐兇悍，今天才算是真正見識到是怎樣的兇悍。

    “我奉勸大家別這樣做?！敝x燕來說，“第一是，我不想死，所以要殺我沒那么容易，再者就是，殺了我，你們也沒好下場?！?/br>
    沒好下場？禁衛(wèi)們又抬起頭，對視一眼，有些不解。

    少年一躍，跳上墻垛，背對諸人，刀在手里一轉(zhuǎn)。

    “別忘了，大家的身份是禁衛(wèi)，是為陛下守護皇城禁宮之衛(wèi)，皇帝沒有發(fā)話，你們投了別人，引人入城，你們能有什么好下場？”他說，微微轉(zhuǎn)頭看諸人，火把照耀下鳳眼冷笑，“皇帝不會饒你們，而未來之主，也不會用你們這種人?！?/br>
    諸人神情變幻，他們都是最接近皇權的衛(wèi)士，當然最知道上位者的秉性。

    “燕來說的沒錯！”一個禁衛(wèi)站出來，大聲說，“我們是皇城禁衛(wèi)，職責就是守衛(wèi)皇城，不管是誰，哪怕是太子，敢?guī)П鴣砬址福褪悄尜\，沒有陛下的命令，我們誓死也要守衛(wèi)皇城。”

    隨著他的喊聲，更多的禁衛(wèi)站出來，紛紛贊同。

    “燕來說的沒錯?！薄澳銈儎e想著讓燕來死，想想是誰讓咱們死吧?！?/br>
    一時間氣勢如虹，一掃先前茫然，都看向站在墻垛上的握刀少年。

    “燕來，我們都聽你的?！?/br>
    謝燕來沒理會身后的喧囂，握刀看著城墻外，道：“不用聽我的，大家盡職盡責就足矣，至于結(jié)果如何，盡人事，聽天命吧。”

    先前領頭喊話的禁衛(wèi)便一擺手：“盡職盡責，就是死了，也不會禍及家人，都散開守好城墻。”

    禁衛(wèi)們齊聲應是，毫不猶豫的散開了。

    這邊只剩下這禁衛(wèi)幾人，他們再次喊謝燕來。

    “燕來，你放心吧，事到如今，大家都拼命了，不會再有人想著拿你換功勞?！?/br>
    還有人狠狠道：“誰要敢這么做，老子第一個宰了他，老子的命，是燕來你救的，要不是你替我挨了一刀，老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見閻王了?！?/br>
    對于這種表心意的話，謝燕來依舊沒有什么激動，淡淡道：“已經(jīng)拼到現(xiàn)在了，怎么也要熬個結(jié)果。”

    幾人點頭，一人又道：“燕來，適才消息說，內(nèi)宮里似乎出來一群人。”

    謝燕來看向內(nèi)宮方向，似乎燈火搖曳，又似乎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他們到這邊來了嗎？”他問。

    那禁衛(wèi)搖頭：“沒有，不知道在做什么?！比滩蛔∩锨耙徊?，“燕來，要不要去看看問問？”

    謝燕來嗤笑一聲：“不用，他們不在意，我們也不在意，都這樣等著吧?！?/br>
    禁衛(wèi)們說聲好。

    謝燕來沒有再說話，等著吧，不止對現(xiàn)在的事不在意，對于結(jié)果他也不在意。

    不管什么結(jié)果，他都沒有好下場。

    三皇子贏了，謝氏完蛋，他也完了，謝燕芳贏了，他依舊是謝氏家里的一條狗。

    謝燕來收回視線看向城外，城外的廝殺混戰(zhàn)還在繼續(xù)，那個女孩兒怎么樣？

    她一心要離開京城，結(jié)果一直沒能達成心愿，如今陷入了亂事。

    現(xiàn)在她是不是在恨他，怪他不早點替她送信，讓她爹爹把她接走。

    想到這里，謝燕來忍不住笑了笑，垂著的手握緊了刀。

    楚昭，最好好好活著，如果這次能活著，他就立刻替她送信。

    如果，他這次也還活著的話。

    第一百零八章 命運

    外殿的右邊，最正中的一間大殿，是太傅日常所在。

    當朝太傅是皇帝任命的，皇帝身體不好，立了太子，選任了太傅輔佐太子，就不管了。

    不過自從太子監(jiān)國后，寵信自己任命的騎射官，再加上楊國舅大包大攬，太傅名義上是太傅，實際上俯首楊國舅，事事聽從。

    太傅所在的值房有些雜亂，因為楊國舅很多時候也在這里，美其名曰不浪費，一殿多用。

    燈火點亮，太監(jiān)們和幾個官員都搶著整理收拾。

    鄧弈并不在意，隨意的坐在寬大的椅子上，翻看文卷。

    “大人，外城墻那邊并沒有人來。”一個官員小聲說。

    這里距離外城已經(jīng)很近了，燈火點燃，人走動，那邊肯定能看到。

    此時禁衛(wèi)們散落四周，握著弓弩，嚴陣以待。

    但并沒有人來，連窺探都沒有。

    鄧弈握著文卷抬起頭，笑了笑：“看來那邊有聰明人啊。”

    來報告消息表忠心，或者求救打探消息，是理所當然合情合理，沒想到真有人能經(jīng)受誘惑，紋絲不動。

    不過，聰明人多得是，也并不表示聰明就有好運氣，比如那個謝三公子謝燕芳——

    太子死了，一切成空。

    鄧弈不再理會，繼續(xù)看文卷，他有很多新的東西要學，雖然騎射莽夫也能當官，雖然此時此刻也不是論能力，但這個官要當?shù)钠?，也不能僅靠運氣和莽力。

    官員們不敢打擾鄧弈，輕輕退出去守門以示忠心，殿內(nèi)只一些太監(jiān)忙碌。

    一個太監(jiān)將更多的燈端過來，一個太監(jiān)還燒了茶給送過來。

    鄧弈隨手端起喝了口。

    “太傅大人覺得還合口吧？”那太監(jiān)問。

    這太監(jiān)竟然還沒退開？還要詢問？鄧弈握著茶杯看過來，見這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太監(jiān)，普普通通混不起眼。

    這是皇帝寢宮那邊跟過來的太監(jiān)，能在皇帝寢宮這么多年的老人，可不是普普通通。

    他的視線有些犀利。

    面對犀利的視線，那太監(jiān)沒有絲毫退避，似乎不察不覺，說：“這里沒什么好茶，老奴特意從陛下那邊帶來的，只是水實在倉促準備不了?！?/br>
    鄧弈哦了聲：“還好?！?/br>
    說罷垂下視線繼續(xù)看。

    那太監(jiān)依舊沒走開，用袖子輕輕擦拭桌案上的灰塵，低聲說：“中山王世子想要進皇城守護陛下——”

    鄧弈握著文卷的手微微一頓。

    “——請鄧大人按照許諾?！蹦翘O(jiān)低著頭輕聲說，“開門。”

    那太監(jiān)說完這句話垂首退開了。

    鄧弈握著文卷沉默，忽的笑了。

    中山王，難道就是那個又聰明又有運氣的人？

    ……

    ……

    馬蹄急響，蕭珣已經(jīng)穿過濃黑和火焰混雜的街道，回到了驛所。

    這里顯然也經(jīng)歷了廝殺，四周的房屋還在燃燒，街上散落著尸首，有官有兵也有民眾。

    蕭珣視而不見下馬走進驛所。

    驛所里那些曾經(jīng)對世子笑臉相迎的官吏雜役們都不見了，也不能說不見，他們都變成了尸首躺在地上，整個驛所沒有一個活物，這當然——不是三皇子干的。

    當然，最終是要算到三皇子的頭上。

    蕭珣踩著一具尸首邁上臺階走進室內(nèi)。

    “其實何必離開呢，就在楚家，我們自己動手就好?！辫F英在后跟著，皺眉不解。

    他可看不上楚嵐。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樣子?！?/br>
    寧昆笑了笑：“你不要小瞧讀書人，一個讀書人起了狂心貪心，那是什么可怕的事都做得出來的，再身份高貴，再功夫高強，都能死在他們手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