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出身不好。”她還叮囑女兒，“不要跟她一起玩，辱沒了身份。”

    現(xiàn)在看來，這鄉(xiāng)下丫頭何止是出身不好，脾氣還很暴，這是說什么混話？！

    “你，你真是，大膽?！眹朗虾浅?。

    仆婦們也都怒了“大膽?！?/br>
    “楚昭?！背囊布绷耍澳惆l(fā)什么瘋，快給夫人認錯?！?/br>
    給梁夫人認錯？

    她沒有上去廝打梁夫人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

    那一世的事還沒有發(fā)生，她不能報仇，但臉面是不用保留維持了。

    她這輩子不會跟梁氏打交道了。

    “你們女兒才是大膽?！彼淅湔f，“我父親是朝廷的衛(wèi)將軍，雖然官職比不得梁寺卿大人，但不是罪官，你女兒口口聲聲說我父親有罪，是代陛下定論，這次我只是以孝道的名義教訓她，下一次再這樣，我就要告她大逆不道?！?/br>
    說罷甩開楚棠的手，轉(zhuǎn)身上馬。

    嚴氏都聽呆了，看著騎上馬的女孩兒，女孩兒在馬上看向她，穿著衣裙簡樸，也沒有什么配飾，小小臉青澀還有幾分稚氣，但神情倨傲，氣勢威嚴，與她視線相對，嚴氏竟然不自覺的垂目避開了。

    楚昭收回視線，掃了眼梁府的大門，揚鞭催馬帶著婢女阿樂疾馳而去。

    楚棠手足無措，但她也知道這時候是無論如何不能進梁府了，一跺腳“楚昭，看我告訴爹爹，怎么教訓你！”也追了上去。

    一轉(zhuǎn)眼楚家兩個小姐都走了，嚴氏一口氣吐出來，臉都青了。

    “好。”她喝道，“好，好一個楚小姐！”

    “夫人，夫人?！逼蛬D們攙扶，急急勸，“快別生氣?！?/br>
    嚴氏甩開仆婦們：“她要告我大逆不道？快去喚老爺回來！”

    ……

    ……

    梁府門前的街口不遠處，一群女孩子兒看著這一幕神情驚愕。

    她們過來時，楚昭沒有進門，她們也不好過去，畢竟如果進門的話，她們可以說來探望梁沁，現(xiàn)在楚昭堵著門，她們進還是不進？而且楚昭在跟梁沁的婢女爭執(zhí)，她們過去了也被她纏住多丟臉。

    再后來梁夫人也出來了，就更不能上前了。

    現(xiàn)在熱鬧看完了，跟她們想象的完全不同，根本沒有什么楚昭認罪叩頭痛哭流涕。

    楚昭瘋了嗎？所有人都是這個念頭。

    站在最前頭的齊樂云想到另外一件事。

    “楚昭說打阿沁，是因為嘲笑她父親?！彼D(zhuǎn)頭問大家，“我們也都嘲笑過，她不會也來打我們吧？”

    第五章 自去

    楚昭疾馳進了家，楚家上下也嚇了一跳。

    楚嵐不在家，楚棠還在后邊跑著，伯母蔣氏正在照看奔波辛苦的楚柯。

    聽到說楚昭回來了，蔣氏更生氣。

    “你爹就是這樣，嘴硬心軟?！彼龤獾溃案蓡嵴胰税阉懦鰜?，她想住牢房就讓她住?！?/br>
    楚柯躺在軟綿綿的床上，被一個美婢喂一口蜜果，懶懶說：“她不嫌丟人，咱們還丟人呢?！?/br>
    蔣氏冷笑：“她是她，我們是我們，你們爭氣，走到哪里都不會被她累害?！闭f到自己的子女，臉上滿是笑意，親自喂了楚柯一口果子吃，“你meimei在梁府，依舊備受禮遇，跟梁小姐幾乎同吃同住?！?/br>
    不僅沒有受影響，感情比以前還好呢。

    也是，有了楚昭做對比，大家更喜歡楚棠。

    “母親，你快去看看?！背麓叽伲八貋砹?，你正好綁著她去梁家?！?/br>
    雖然說不會牽連自己，但去給別人道歉，到底是件不愉快的事，蔣氏長嘆一口氣：“我的命真是不好，怎么攤上這么個罪孽麻煩。”

    叮囑楚柯好好歇息，這才走出來，等著楚昭來拜見，結(jié)果喝完了一盞茶，都沒有看到人過來。

    “她干什么去了？”蔣氏問，“還要沐浴焚香嗎？”

    仆婦讓人去問，不多時表情古怪地說：“阿昭小姐，歇息了?！?/br>
    歇息？蔣氏愣了下，下一刻站起來：“她還睡得著?。繛榱怂?，家里人到現(xiàn)在都提心吊膽寢食不安?！鄙焓职粗乜?，“氣我了?！?/br>
    仆婦們忙圍著拍撫：“夫人不氣?！薄八龔男]人管，沒有規(guī)矩?！薄胺蛉寺??！?/br>
    “讓我教，長這么大了定型了才讓我教。”蔣氏按著胸口說，“當初老夫人在，不嫌棄她出身，把她當咱們家的孩子，親自教養(yǎng)，二叔他不肯，說自己的孩子自己教，再后來，我給他說門親事，那姑娘多好啊，嫁過去也能教養(yǎng)孩子，二叔他也不肯，現(xiàn)在呢，這孩子養(yǎng)成這樣扔給我了，我怎么教啊？”

    說起二老爺?shù)氖?，大老爺夫婦的怨言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仆婦們聽得耳朵也生繭了，忙拿話勸著恭維著。

    “我不管誰管?！笔Y氏長嘆，“誰讓伯娘也有一個娘字?！?/br>
    說罷帶著人去找楚昭。

    還沒走到，楚棠回來了，跑得臉通紅氣喘吁吁香汗淋淋。

    “娘?！彼爸鴶r住，“可別去找她，楚昭她瘋了，她已經(jīng)去過梁府了?！?/br>
    蔣氏忙扶住她，顧不得聽她說話，抬手給她仔細地擦汗，滿眼心疼：“怎么跑成這樣？梁府沒給車？那你讓家來來接——”

    楚棠拉下她的手：“娘，哪里還顧得上車馬，楚昭她在梁府門前大鬧了一場，不僅沒有賠罪，還一副問罪姿態(tài)，還說要去告梁家呢。”

    將楚昭說的話講給蔣氏聽，蔣氏以及四周的仆婦婢女震驚不可置信。

    “她，真瘋了啊?！笔Y氏也只能這樣認為，要不然呢，怎么會說出這樣話？

    那可是梁寺卿！

    而且梁小姐還在說親，雖然梁家沒有對外說，藏著掖著，但京城哪有什么秘密，內(nèi)宅里更是風吹草動都能傳遍，對方據(jù)說是東陽謝氏，那可是太子妃的娘家。

    太子妃將來是要當皇后——

    說到這個，楚棠忍不住說：“娘，梁小姐親事——”

    蔣氏已經(jīng)回過神了，打斷她：“別管梁小姐親事了，她這樣鬧下去，你和你哥哥們親事都別想了，把人都得罪光了，咱們在京城也住不下去了?！?/br>
    說著喚仆婦。

    “拿繩子，跟我把她綁起來，把這個無法無天沒規(guī)矩的東西送去梁家?！?/br>
    仆婦們應聲是，亂亂的喚人，拿繩子，但一行人還是沒能走去，楚嵐回來了，看到這亂哄哄的喝止。

    “干什么呢！”他沒好氣地呵斥。

    蔣氏上前：“老爺，可了不得了，楚昭她真是要害死我們家了?！睂⑦m才的事講了。

    “我這就親自綁著她去見梁夫人，豁出去我這臉，給梁夫人跪下，我也不怕了?！?/br>
    “老爺你不用去，咱們家也就你保著體面了?！?/br>
    楚嵐面色沉沉，但奇怪的是沒有發(fā)怒，而是說：“不用去了，梁家不會見的。”

    ……

    ……

    楚昭住在家中角落的小院，蔣氏為了教導她規(guī)矩，指派了四個仆婦四個婢女，每日熱熱鬧鬧。

    當然，楚昭惹禍跑了后，仆婦婢女都散去了，今日她回來得突然，大家也都沒有反應過來，待要跟過來，那個原本被楚昭棄之不用阿樂竟然跟進來，還把院門關(guān)上。

    “任何人不許進來?！彼趦?nèi)喊道，“小姐要歇息了?！?/br>
    這個小姐她們本就不稀罕伺候呢，門外的婢女仆婦一哄而散。

    阿樂守在門后，拎著一根門栓，等著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但等了半天，蔣氏也沒有帶人來。

    “不會有事的?！背颜f，躺在廊下的搖椅上，“爹說了，我回來什么事都不會有，就一定沒事?！?/br>
    她以前從未相信過父親，只認為父親拖累她，千方百計地討好其他人，認為人人都比父親可靠，根本就不知道，最可靠的是父親。

    更可笑的是，除了她，別人都知道。

    阿樂看著楚昭，跟在路途和中柔弱可憐不同，小姐的面容漠然，但又很憂傷。

    “小姐?！彼肓讼?，贊嘆說，“你方才在梁府門外太厲害，嚇的她們連話都不敢說呢?！?/br>
    這才對嘛。

    這才是她認識的小姐，在邊郡的時候，從來都沒受過欺負。

    進京后小姐變了個人，明明那些人說話不好聽，小姐還笑著給那些小姐們端茶倒水——

    聽了她的恭維，楚昭臉上沒有絲毫的笑意，反而憂傷更濃，眼中滿是自嘲。

    “現(xiàn)在厲害有什么用?！彼f。

    那一世，她終究是死得那樣凄慘，在梁氏面前也是敗者。

    阿樂又是糊涂又是難過，小聲說：“現(xiàn)在厲害，以后就不會受欺負?！?/br>
    楚昭看向她，過往不可追，現(xiàn)在她得以重活一次，絕不能再落得那么凄慘。

    “是?！彼龑Π芬恍Γ耙院笪覀儾粫芷圬??！?/br>
    ……

    ……

    “老爺，這件事就這么結(jié)束了？”被楚嵐勸回房中的蔣氏生氣地問，“你可知道她適才在梁家門前說了什么？”

    楚棠忙將那件事再重復一遍。

    楚嵐聽的氣道：“這丫頭真是不像話！跟她爹一樣！”但并沒有站起來要把楚昭綁了，而是又有些神情古怪，嘀咕一聲，“原來梁大人當時是聽到這個了嗎？”

    蔣氏不解：“老爺說什么？”

    楚嵐長嘆一口氣：“今日楚昭做出這種事，奇怪也不奇怪，意外也不意外?！?/br>
    他伸手去端桌案上的茶，卻被楚棠先搶走了：“爹，先不要喝茶了，您快點說罷?！?/br>
    楚嵐絲毫不生氣，嗔怪女兒一眼“頑皮?！睕]有再要茶，繼續(xù)說。

    “今日我去找梁大人，本是跟他說，阿昭被鄧弈這個小丞關(guān)進牢房，讓梁大人出面把人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