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陰陽怪氣，面上卻笑著跟葛正雄打招呼，“首長，這是閑溜達呢？”

    葛正雄笑起來，自己帶著一群人，明明是工作視察，咋說他閑溜達？

    這個老太太，真是鄉(xiāng)下人。

    他就站在旁邊和人說話，還對薛老婆子的活兒點評一二。

    薛老婆子瞅著葛正雄，一行六七個人，和他并肩走的是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干部。

    這老干部個子挺高，身形倒是挺拔不見駝背，衣服也熨燙得平整沒有什么褶皺，頭發(fā)更是梳得整齊，還打了發(fā)蠟？

    喲，真是個講究人，薛老婆子瞅著就和親家公的理想狀態(tài)差不多。

    就是這人瞅著怎么有點……面善？

    這眉眼，有點眼熟呢。

    薛老婆子不禁多瞅了兩眼，她這一瞅，對方立刻有感覺，也看向她。

    他朝薛老婆子笑笑，“大妹子，你這活兒做得不錯啊，挺板正的?！彼究粗行﹪?yán)肅，一笑起來卻又讓人如沐春風(fēng)。

    薛老婆子：“一般吧。”她又朝葛正雄笑了笑，“首長，那你們溜達啊，我繼續(xù)忙了?！?/br>
    葛正雄又笑，這個老太太！

    他對旁邊男人笑道：“梁老哥，咱們?nèi)D書館那邊看看，我們放開了，還是要把文化搞起來?！?/br>
    等個子高的男人們走過去，薛老婆子這才看到后面一個女人，還是熟人。

    她驚訝地瞅著，林婉晴？

    林婉晴也看了她一眼，目光冷淡，卻也朝她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

    薛老婆子：“……”

    她這一出和首長似的呢？我用得著你和我擺領(lǐng)導(dǎo)架子？哼！

    她也不抹墻了，反正已經(jīng)弄完，就把小水泥桶拎回家。

    林蘇葉和莎莎已經(jīng)打飯回來，正在擺飯，“大軍小嶺這倆孩子，又不著家?！?/br>
    薛老婆子：“人家又沒逃學(xué)，去同學(xué)家玩兒咋了？他們走之前和我說了，在藍海軍家吃飯?！?/br>
    話音剛落，大軍小嶺就一起回家了。

    林蘇葉：“呵呵。”

    薛老婆子：“……”

    大軍小嶺帶了一飯盒油炸小黃魚回來，“媽，藍海軍他姥娘給的?！?/br>
    林蘇葉特意去拜訪過藍家，結(jié)果藍海軍爸媽都不在，只有他姥娘在家。

    老太太耳聾眼花，不愛出門交際，但是腿腳利索，整天在家里有事沒事的忙個不停。

    藍姥娘還以為是外孫子又打人，人家找上門呢，害得林蘇葉一頓喊，才解釋清楚。

    說清楚她嗓子都要啞了，沒法多聊，她就告辭了。

    林蘇葉：“你們?nèi)ニ{家玩什么了？沒搞破壞吧？”

    小嶺嘿嘿笑道：“媽，你放心吧，有大軍在呢。”

    林蘇葉看了大軍一眼。

    大軍深切地感受到mama的懷疑，mama都不信任自己了。他抿了抿唇，“媽，真的沒搞破壞，去參觀他家的軍艦?zāi)Ｐ土??！?/br>
    林蘇葉點點頭，“洗手吃飯吧?！?/br>
    薛老婆子怕剩下那點水泥凝固，就想把屋里窗臺或者哪里縫隙抹抹，還有門口屋檐這里，都得弄一下。

    林蘇葉：“奶奶在鄉(xiāng)下這個不能干那個干不了，一進城都要變成泥瓦匠了?！?/br>
    薛老婆子：“咱倆半斤八兩，誰也別笑話誰?！?/br>
    小嶺立刻夸張道：“你倆不要吵架，你倆吵架我遭殃！”

    眾人：“……”

    吃飯的時候薛老婆子對林蘇葉道：“今兒看著個人兒，瞅著可面善，回頭你去瞅瞅看看眼熟不？”

    林蘇葉：“誰??？”

    薛老婆子就把葛正雄一起的人說了，又說林婉晴也在，“她跟著首長呢，可……帶架兒了。”

    說不形象，她立刻站起來，左手端在腹前拿著個本子，右手夾著支鉛筆，然后把脊背挺得溜直，下巴也高高地揚起來，再耷拉下眼皮看人。

    莎莎和小嶺哈哈大笑。

    林蘇葉：“快吃飯吧，你是個鄉(xiāng)下進城的老太太，這一天天的又是抹墻又是表演的，你想干啥？”

    吃完飯薛老婆子洗碗，然后把手洗凈擦干，去擦蛤蜊油的時候發(fā)現(xiàn)沒了。她就找林蘇葉，“明翊媳婦兒，我的蛤蜊油沒了。”

    林蘇葉：“不是還有香脂嘛。”

    薛老婆子：“天天擦好幾遍，香脂太費了，蛤蜊油便宜?！?/br>
    林蘇葉翻了翻，又找出幾個給她，笑道：“老太太趕時髦，終于想開了。”

    當(dāng)?shù)貧夂蚋稍?，尤其秋冬季?jié)，風(fēng)沙大，皴臉干手的，都要擦點滋潤皮膚的東西。

    以前在鄉(xiāng)下林蘇葉買了蛤蜊油、雪花膏讓她擦，薛老婆子都舍不得，只有冬天洗臉緊繃的時候才會擦。

    現(xiàn)在搬進城里，她也開始跟著林蘇葉日常擦，沾水就擦蛤蜊油，每天都擦雪花膏，滋潤潤的。

    林蘇葉瞅瞅薛老婆子，“娘，你這皮膚是見滋潤，繼續(xù)擦啊?！?/br>
    薛老婆子道：“那肯定得擦?！?/br>
    小嶺湊過來，吸了吸鼻子，“你們女人也太臭美了，擦得家里熏人。奶，你為啥突然臭美啦？”

    薛老婆子卻不生氣，反而道：“奶以前在鄉(xiāng)下，不擦也比其他老婆子水潤，誰見了都得夸我過得好。這搬進城里，不一樣嘍。人家城里人都不下地，也不用風(fēng)吹日曬雨淋，一個個細皮嫩rou的，我這老樹皮那可不好比，不多擦點，干巴巴的跟老菜皮似的，那不是給你爹丟人么?！?/br>
    她因為也常年不下地，比起鄉(xiāng)下同齡的老婆子那是很顯年輕的，沒老人斑，皮膚也白皙，起碼年輕個十歲的樣子。

    當(dāng)然跟城里這些不下地，不用風(fēng)吹日曬雨淋的婦女來說，那還是差點的。

    她出門瞅瞅，要么是年輕女干部，要么是養(yǎng)尊處優(yōu)首長家老太太，就她一個老婆子，到時候只能和人家的保姆一樣。

    那不給兒子媳婦丟人么？

    她也得保養(yǎng)打扮打扮。

    不過還是有點心疼錢，所以要用便宜的蛤蜊油，不想用友誼香脂。

    林蘇葉就笑，“香脂也不貴，你只管擦，擦完我給你買?，F(xiàn)在明春一個月也將近四十塊錢，夠你擦的?！?/br>
    小嶺對這些油膩膩的東西很嫌棄，冬天臉緊繃他也不肯擦雪花膏，覺得臭美。

    男孩子擦雪花膏，對他們來說就是不男人，太綿軟，會被小伙伴瞧不起的。

    林蘇葉跟家里人說說圖書館的事兒，她打算去試試圖書管理員的工作。

    薛老婆子：“那指定行。你還會畫畫，到時候他們搞個宣傳活動，你也行。”

    大軍和莎莎就更支持了。

    小嶺夸張道：“媽，那是不是得感激我和大軍？要不是我倆翻進去，首長能這么快放開嗎？”

    大軍瞥了他一眼，“我沒進去?！?/br>
    小嶺：“你沒進圖書館里去，你進書里去了嘛?！?/br>
    要不是你看書入迷，那能被抓嗎？

    大軍：“……”

    莎莎：“mama棒棒，我去幫mama擺書?！?/br>
    林蘇葉收拾屋子，莎莎都跟著忙前忙后。

    既然家里人同意，林蘇葉就決定去試試。

    小嶺：“哎，媽，你不問問我爸同意不？”

    薛老婆子幽幽道：“在這個家里，你爸爸說話有啥用？”

    還不是聽媳婦兒的？

    下午林蘇葉帶著莎莎在家里繼續(xù)改棉襖聽收音機，薛老婆子則領(lǐng)著大軍小嶺出去辦事。

    大軍一直沒說話。

    小嶺則嘰嘰呱呱，“奶，到底什么事兒，你咋神神秘秘的呢？”

    以往奶奶有什么事兒，他一問就說，今兒有點神秘呢。

    薛老婆子：“等會兒我領(lǐng)你們看個人，你們瞅瞅啊?！?/br>
    小嶺撓頭：“奶，什么人??？”

    薛老婆子：“就看，偷偷的?！?/br>
    轉(zhuǎn)了一圈，他們就到了葛正雄家附近，然后她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領(lǐng)著兩個孩子繼續(xù)走。

    葛正雄是副職，所以只是住獨門獨院，沒有住在小樓那里。

    不過他家的院子也講究，不是紅磚砌上去，而是下面紅磚墻上面是木柵欄，比起別人家就格外好看些。

    當(dāng)然這樣也不能隔斷視線，外面人也能看到院子。

    院子里一個葡萄架，下面坐著一些人，正在說話。

    薛老婆子悄悄瞅瞅，就看到那個老干部，只是他背對著外面，看不見臉。

    他們一趟走過去，沒看見。

    小嶺：“奶，到底看啥？”

    薛老婆子示意他小聲，又回頭走，人家還是沒回頭。

    不過這一次葛正雄注意到了，他起身朝著他們走過來。

    薛老婆子忙拉著小嶺和大軍趕緊走。

    葛正雄：“大妹子，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