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展開，不僅風(fēng)雪小了，原本壓迫著她的外在神力竟然也退縮了。

    于是當(dāng)小麗站在依舊是堅冰凝成的宮門前，宮門在喀喇喇的鈍響中自動打開時，她并沒有驚訝。

    這應(yīng)該就是檢測來者身份的方式，很粗暴很簡單，但很有效。

    宮門緩緩開啟，頭盔插著長長錦羽，戰(zhàn)甲樣式更為華麗的士兵手持各式長兵，列出長長隊伍，夾道迎接。這些應(yīng)該是王室衛(wèi)隊的士兵肯定早已是死人了，可跟之前那些列隊的士兵和平民一樣，堅冰都是從腳開始，將他們跟地面死死凍在一起，加上萬年寒冰層層封凍，才得以將挺拔身姿一直保持到現(xiàn)在。

    這還只是外殿，小麗卻躑躅起來。她隱隱有所預(yù)感，有些想逃避。

    “沒有了他，你就膽小起來了嗎？”

    身后空空蕩蕩的感覺讓她的畏懼抵達(dá)頂點，卻也讓她驟然振作。

    昂首走過外殿，抵達(dá)中廷。這里不僅也有王室衛(wèi)隊，還多了身著長衫的官員。等來到若干宮女或者女官列隊相迎的內(nèi)殿時，小麗松開了面甲，吐出長長白氣。

    殿門在她的神力波動下緩緩開啟，殿堂寬闊而空曠，深處是類似乾明殿但規(guī)模要小得多，樣式樸素得多，同時色彩也只是灰白的丹陛和王座。

    小麗努力壓住心中的激蕩，一步步前行。越往前她的腿越軟，仿佛有無形斥力自四面壓著她，阻止她。

    這股斥力來自王座上的身影，很簡單的素白長裙，加上雪白長發(fā)，就如她平常的裝扮。

    但是發(fā)下的面容卻……

    小麗頂著越來越強的斥力來到丹陛下，看清了那張面容，終于再也扛不住壓迫，雙膝一軟，跪坐在地上。

    ………………

    “仙洲人填平深淵，用深淵里的黑暗為材料創(chuàng)造了世界。為了確保世界的穩(wěn)定，他們又從黑暗中抽離出五種力量，作為安全機制，在震旦大陸設(shè)置了五處節(jié)點。”

    “你應(yīng)該猜到了，這五種力量就是后來圣山創(chuàng)造戰(zhàn)仆的五類，五個節(jié)點也就是五座山。”

    “北冥山是冰雪之力的節(jié)點，招搖山是磐石之力的節(jié)點。不周山是火焰之力的節(jié)點，昆侖山是雷電之力的節(jié)點，常羊山是鋼鐵之力的節(jié)點?！?/br>
    這個小麗說到了五座山，其中的招搖山他在三十九號那聽說了，不周山就是祖山之下，混沌之地的入口。昆侖山和常羊山倒是沒聽說過，當(dāng)然是指這個世界的昆侖山和常羊山。

    他鼓起勇氣用眼神打斷了對方的話，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這個小麗說：“我不確定現(xiàn)在這兩座山在哪里，只知道昆侖山原本在震旦的西面，被群山環(huán)繞，而常羊山在東面的大海深處，那里荒寂無人?！?/br>
    西嶺和扶桑！？

    高德心跳又加快了，昆侖山竟然在西嶺里，常羊山竟然就是扶桑！

    不對，感覺那里完全不同于北冥山這里，除了七號基地，以及郭瑞德留下的痕跡外，并沒有哪怕一絲類似北冥山的氣息。

    對了，聽這個小麗的說法，難不成這兩座山還能跑路換位置？

    “當(dāng)然能換位置，”這個小麗淡淡笑道：“這五座山只是名義上叫山，其實是五部巨大無比的機器。比如北冥山，它的深處蘊藏著足以將整個世界封凍的冰雪之力?！?/br>
    “我不太聰明，父親教我的時候經(jīng)常罵我笨。到現(xiàn)在我也沒明白這種力量是怎么存在的，又是怎么連接到光精靈這個部族，讓每個光精靈都擁有從它那里獲取冰雪之力的能力。我只知道，它并不是像儲存熔巖或者寒冰那樣，簡單的把力量吸納起來。而是有某種復(fù)雜的機制，將不同部族的人與這種力量相連?！?/br>
    “如果要說得更簡單一些，這種力量就是仙洲人擁有的……權(quán)限，我想這個你應(yīng)該還是懂的。”

    這個懂，但是其他就不太懂了。

    高德也只搞明白，昆侖山和常羊山是會變位置的，它們本身就算不是巨大飛船，也是可以一動的巨大構(gòu)造。山什么的只是它的偽裝，或者外包裝。

    而這個小麗說到的五個種族五種力量，現(xiàn)在他也沒捋清楚。光精靈自然獲得了冰雪之力，矮人獲得了磐石之力，另外三種力量又是怎么分配的，他不清楚。之前松州之戰(zhàn)里，圣山動用的戰(zhàn)仆，他只見到了冰雪與磐石兩類。

    “當(dāng)時五座山還并沒有跟各個種族綁定，父親的計劃就是讓光精靈、矮人、蜥蜴人、獸人和人類各自擁有一種力量，這樣至少能讓仙洲人走后，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智慧生命有能力抵抗黑暗?！?/br>
    難怪沒見到其他戰(zhàn)仆，圣山自然不愿用蜥蜴人和獸人這些異族。而且異族若干萬年下來，混血的情況很嚴(yán)重，對應(yīng)的力量肯定也被稀釋得太多。

    “這僅僅只是父親的第一步計劃，對了我記起來了?！边@個小麗恍然的道：“我去圣山的時候，聽他們說昆侖山正在上升，沒料錯的話他們應(yīng)該把昆侖山弄到了天穹之上，充當(dāng)仙洲人戰(zhàn)艦離開后的什么……天基武器。”

    滅絕器??？

    把郭瑞德的戰(zhàn)艦擊沉，轟出了墜星海，以及造就了現(xiàn)在的扶桑的滅絕器，竟然是主宰雷電之力的昆侖山。

    “雷電之力是父親計劃賦予人類的力量，應(yīng)該就是這個原因，人類失去了本該有的神靈之力?！毙←愡駠u的道：“不過也正是這個原因，人族反而成為最為強大的種族，以至于仙洲人離開后不就，震旦就開啟了魔人王朝的時代。誰讓人族完全就是以仙洲人為模板創(chuàng)造的，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仙洲人留在世界里的嫡系子嗣，而我們這些種族，僅僅只是受造者而已?！?/br>
    接著她繼續(xù)說她的造父，“安排好了五座山，他又以監(jiān)測創(chuàng)造物狀況的理由，在世界里布置了若干座基地。他是仙洲人里負(fù)責(zé)生命創(chuàng)造的主管，權(quán)限還是非常大的。盡管受到了打壓和排擠，他的計劃還是執(zhí)行了?！?/br>
    “他還聯(lián)絡(luò)了義思達(dá)那邊，希望跟他們攜手。為此他甚至推動了仙洲人跟義思達(dá)……混血，當(dāng)然并不是你想象的男女繁衍那種事情，而是讓義思達(dá)引入仙洲人的血脈，希望義思達(dá)能借助仙洲人的血脈抵御黑暗。如果成功的話，義思達(dá)就不必總想著從黑暗中吸取力量?！?/br>
    “某位義思達(dá)參與了這個計劃，我離開圣山之前，聽說他與其他義思達(dá)決裂，后續(xù)具體是怎么回事就不清楚了。你應(yīng)該知道，但我沒有興趣深究?！?/br>
    “父親還有很多計劃，甚至包括在我身上做融合仙洲人血脈的試驗，一直沒有成功，這是他計劃里最后一步?！?/br>
    “說起來，我們這些受造種族其實也算是仙洲人的子嗣，只是間接的，而且欠缺很多東西。父親說，我們的血脈源自他們在歸鄉(xiāng)路上遇到的各個生命種族。他們沒能從黑暗中挽救那些種族，但保留了他們的血脈標(biāo)本。創(chuàng)造了這個世界作為暫居地后，父親就將我們的血脈跟仙洲人血脈混合，讓我們在世界里重現(xiàn)。所以我們更接近于血脈先祖，身上并沒有直接的仙洲人血脈?！?/br>
    “父親想讓我們通過擁有仙洲人的血脈，呈現(xiàn)出可以部分認(rèn)定為仙洲人的特征，而不僅僅只是眷族。這樣仙洲人整體就面臨生命權(quán)擴展的爭論，不得不收留我們。不管是全力以赴保衛(wèi)這個世界，還是把我們帶走，都會有利于我們?！?/br>
    這個小麗緩緩搖頭，“可惜父親的試驗失敗了，他舍不得讓我冒險。但用其他種族做試驗，效果和進度又遠(yuǎn)遠(yuǎn)不如我這個他精心創(chuàng)造，堪稱為完美的女兒。哪怕我求他在我身上繼續(xù)，他都舍不得?！?/br>
    她唏噓的道：“父親的計劃就止步于此，想想也真是好笑。他原本是想拯救整個世界，拯救所有受造者，卻為了他最鐘愛的作品，放棄了這個計劃?！?/br>
    高德暗道，換作我，我也舍不得??！

    “黑暗降臨后，他被押著離開這個世界，我本可以跟著他離開，這是我的特權(quán)?！边@個小麗又道：“可我沒有離開，我對他說，我之所以完美，是因為父親你讓我不僅獲得了生命，還獲得了靈魂。這樣的靈魂讓我必須承擔(dān)起自己的職責(zé)，作為整個光精靈種族的領(lǐng)袖，我必須帶領(lǐng)他們保衛(wèi)家園。如果我跟你走了，我就不再完美了，也就沒有資格做你的女兒，那便沒有資格跟你走。”

    高德想拍腦門，你跟你爸是一路貨色！

    “仙洲人離開后，父親一直在抗?fàn)帲罱K他成功了?！边@個小麗又笑了，這次笑得很開心?！跋芍奕伺闪斯ぷ鹘M回來，父親雖然沒能回來，卻派人他信任的人回來，給我交代了新的計劃?！?/br>
    “這就是我回到北冥山，將北冥山封凍起來的原因。這并不是父親交代我的計劃，而是我自己的決定。這個決定是他計劃里千方百計要隱瞞和回避的選項，卻是最有希望的選項?！?/br>
    “目前來看，我的選擇沒有錯，你還是來了?！?/br>
    這話讓高德摸不著頭腦，欠缺了太多信息。

    “這個計劃有個名字，叫……升華。”

    對方笑得更甜，看著高德的目光也更熾熱。“父親雖然沒有回來，但他答應(yīng)一定會回來，工作組里那個人帶來了特殊的生命器具，儲存在里面的血脈種子到了合適時機，可以成長為足以承載他意志的容器?！?/br>
    “你就是這個容器……不，你就是還沒有蘇醒的他。”

    這個小麗又握住了他的手，熱切的道：“父親，醒來吧！”

    ………………

    看著王座上那個與自己裝扮與身形酷似的身影，白發(fā)之下那張面容讓小麗跪坐在地上。

    這是沒有意外的意外，雖然早知道會是這樣，小麗依舊難以接受，不愿承認(rèn)。

    那張面容與城中所有人一樣，肌rou萎縮，肌膚干枯，將死亡的猙獰恐怖展現(xiàn)無疑。警示著來者，不管生前有多美麗，生命終究逃不過時光的侵蝕，最終以這樣的呈現(xiàn)終結(jié)。

    “母親……”

    小麗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直至情緒失控?！皫煾?！姑奶奶！你騙我！你騙了我——！”

    呼喊在殿堂里回蕩，震得碎冰簌簌抖落。

    “不，是我太天真了……”

    小麗喃喃自語，此時已滿面淚痕?！岸嗌偃f年了，哪可能還活著?。煾的阏f我到了這里就會明白，其實是在說，我不該有幻想的！”

    她坐在地上，抱著膝蓋，竟然感覺到了絲絲涼意。

    “高德……”

    她低聲呢喃，身軀因為寒冷微微顫抖。

    “你這家伙，跑哪里去了？”

    第468章：我才不是你那個變態(tài)的父親

    高德是真囧了，原本他腦子里轉(zhuǎn)著各種狗血大戲，沒想到這個小麗揭曉的答案，竟然是最狗血的那個。

    不過還好，只是父女的關(guān)系還好，比他想到的某些可能在倫理上要正常一些。

    “但、但我一直沒什么觸動，沒感覺到你說的那位……父親，跟我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啊?！?/br>
    高德結(jié)結(jié)巴巴的申明，內(nèi)心底氣倒是足的。

    他的確可能跟仙洲人有關(guān)，畢竟看起來仙洲人應(yīng)該就是地球上的華夏人。只不過仙洲人是未來世界的，而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仙洲人。

    他死的那個時代跟擁有近乎神靈之力的仙洲人差距太大了，總不成是他死的時候醫(yī)院將他冷凍起來，過了不知道多少年后仙洲人再把他解凍復(fù)活，而后他就成了仙洲人的生命科學(xué)專家，跟著幾百幾千年后的后輩們遨游星河吧？

    這種扯淡的劇本連最蹩腳的編劇也不好意思寫！

    所以他能肯定，這個上一代的小麗認(rèn)錯了。

    “是有點問題?！鄙洗←愇⑽Ⅴ久?，“封凍記憶的屏障到現(xiàn)在還沒有一點松動的跡象，如果真的是父親，怎么也該有些震動。可你能這么輕松的踏入白境，這說明我并沒有認(rèn)錯人?！?/br>
    高德趕緊轉(zhuǎn)移話題：“你剛才說到你父親留下了血脈種子，可以在合適的時候承載他的意志。那現(xiàn)在的小麗呢，她莫非是你……”

    “沒錯，她是我留下的血脈種子?！鄙洗←愓f：“只要父親回歸了，就能催熟她，讓她成為我的容器?！?/br>
    她揚起了眉梢，既是疑問也是肯定：“瞧，你不是把她帶來了嗎？”

    自己是上代小麗的父親的可能性絕不存在，而上代小麗是自己丈母娘這事卻是確鑿無誤的，高德趕緊說：“圣山告訴她，她的母親就在這里，我是陪著她來的。而我跟她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非同一般，咳咳……”

    他就像尋常人第一次見丈母娘……不，是準(zhǔn)丈母娘時那么緊張，尤其是睡了人家閨女之后?！拔腋←悺溃难}種子，已經(jīng)有了那、那種關(guān)系，都在、在討論生兒育女的事情了?！?/br>
    說到后面，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脖子也做好了縮進肚子里的準(zhǔn)備。

    然而上代小麗先是呆了呆，接著整個人亮麗起來，就是字面意義上的發(fā)光，由內(nèi)而外，白光讓她瑰麗如冰雪神像。

    “瞧啊，父親，這不正是你以前努力克制的欲望嗎？”

    上代小麗也瞇起了眼睛，不過是笑的?！拔腋赣H又沒有血緣上的關(guān)聯(lián)，而是他用仙洲人旅途中收集到的光精靈血脈創(chuàng)造的。他創(chuàng)造我的時候，灌注了滿腔的愛，才讓我如此完美。而我理所當(dāng)然的，對他不僅僅只有感激和敬愛的情感。父親這個稱呼，僅僅只是從小養(yǎng)成的習(xí)慣?！?/br>
    “我知道你……好吧，是他，對我的感情一直沒有變過。在我成人之后，他也一直渴望能跟我有新的生活。只是他不愿意讓我們之間的私情影響到仙洲人對所有受造者的庇護，才努力克制著自己。那些批判他只是出于不當(dāng)欲望才想保護這個世界，保護所有種族的人，就等著他犯錯呢?！?/br>
    “現(xiàn)在這樣也好，終究是如愿了。就是我自己還沒有記憶，這真是……太虧了?！?/br>
    上代小麗深情款款的說著，高德是聽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汗不敢出。

    我可不要當(dāng)你父親那種家伙！

    高德不得不承認(rèn)，如果可以的話，自己創(chuàng)造一個完美的女性，再跟她雙宿雙飛，這是他乃至絕大多數(shù)男性都無法拒絕的美夢。但這只是想法，只能存在于腦子里。一旦落成文字，他必須堅決否認(rèn)并且唾棄這種不道德的變態(tài)想法！

    急切之間念頭如電光般閃過，他抓著了可以撼動上代小麗這套說辭的線索。

    “您的意思是，我就是您父親的容器，我?guī)淼男←?，也只是您的容器?！彼麊枺骸斑@是不是有點可怕？即便只是容器，作為我的高德有自己的意志，現(xiàn)在的小麗也是一樣的。如果我像您說的那樣覺醒為您的父親，小麗也容納下您，那這兩個獨立的意志就意味著湮滅了。這樣的意志已經(jīng)是有靈魂的，這不是等于讓兩個獨立的人湮滅嗎？”

    上代小麗略略歪頭，這個動作倒跟現(xiàn)在的小麗很像。

    她眨眨眼睛，似乎沒搞明白高德這個問題的意思，想了片刻才發(fā)出了恍然的長音。

    “怎么會是兩個獨立的人呢？”她搖著頭說：“父親留下的血脈種子并不能成長為有獨立意志的人，只是父親的意志載體，就像那些神怪志異里的分身。而我留下的血脈種子更差一些，僅僅只是獲得了我的意志模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