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玩意就一直掛在天上么？”他低著頭問，“除了這個是不是也就沒別的本事了？”

    “我也很好奇，”小麗哼道，“我一直等著他下來呢，看樣子他也只是虛張聲勢，還不愿與我全力相搏，若不是……”

    “要不我自己離開，好讓你放手施展？”高德順口說，下一刻又改了主意?！八懔?，咱們走吧。感覺你不是有十足的把握，還是別拼命的好。你擔(dān)心我我也擔(dān)心你啊，哪怕你輸?shù)目赡苄晕⒑跗湮?，也不能讓你冒險。”

    臂甲咔咔作響，能夠吞噬炮彈動能的原版義思達(dá)戰(zhàn)甲竟然被小麗徒手捏扁，小麗瞥他一眼，眼中波光既有暖意，也有嗔怒。

    “微乎其微？”小麗傲然道：“你怎可如此看低我？別說這件還沒成型的魔神黑器，就算上古的魔神回歸，或者魔王擠入現(xiàn)世，對我而言都不過是活動身手的木樁。在這現(xiàn)世之中，沒有人是我的對手?！?/br>
    “是是，小麗神功蓋世，一桶漿糊。”高德順口接道：“就是那個‘沒有人’挺厲害的，居然還能作你的對手。”

    “還把我當(dāng)小孩子逗呢？”小麗噗嗤笑了，真沒把天上的魔眼當(dāng)回事。

    笑容驟收，白發(fā)銀瞳，如冰雪仙子的少女沒趣的咂嘴：“你都這么說了，本來想出手試試，卻沒機(jī)會了?！?/br>
    跟剛才一樣，高德也感覺到了。

    另一處天幕裂開縫隙，與小麗白光稍有不同，隱顯瑩藍(lán)的白光亮起。那只魔眼頓時閉眼，再化作黑光飛升而起，似乎將天幕豎著剖開，沒入更高處的云中。

    泛藍(lán)白光追著黑光而去，而另一道白光卻自天而降，轉(zhuǎn)出幾圈螺旋，輕盈落下。

    “姚婆婆？”白光中隱見翩翩身影，看不清輪廓，卻給了高德頗為熟悉的感覺，下意識招呼。

    “高德？”雖然隔著兩層戰(zhàn)甲，通話器傳出的聲音有些失真，但還是聽得出來，當(dāng)然更有可能是從小麗攬著他的姿勢上做的判斷。

    白光漸消，身影也有了變化，等白光散盡時，果然是花白頭發(fā)身軀佝僂的姚婆婆。

    “這就是從那艘古艦里挖出來的義思達(dá)戰(zhàn)甲么？”姚婆婆笑道：“就這么套上了不怕里面還殘留著那個叫郭瑞德的洋人怨魂？”

    接著姚婆婆又咦了聲，看向還掛在高德身上的小麗，“你沒發(fā)現(xiàn)這小子有什么不對嗎？”

    “當(dāng)然發(fā)現(xiàn)了，”這時候小麗才松開高德，淡然的拍著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不過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天上那個家伙……”

    “不必?fù)?dān)心，”姚婆婆說，“你發(fā)信號的時候，我就料到海塔會說不定會出動底牌，趕緊把二長老找來了，他沒有值班正好閑著。那個玩意哪敢跟二長老對陣，自然是有多遠(yuǎn)逃多遠(yuǎn)。”

    二長老？圣山的長老？

    高德下意識抬頭望天，迄今為止他還一點(diǎn)都不知道圣山的長老是什么人。遠(yuǎn)坂愛、女皇、小麗和姚婆婆等人都已是非人之人了，圣山長老怕不是什么萬年老怪物。

    “二長老叫鴻驚，是織時守護(hù)?！?/br>
    姚婆婆忽然說起了圣山的內(nèi)幕，“圣山總共有五個守護(hù)長老，還在活動只有大長老、二長老和五長老。我是三長老的徒弟，本事不夠做不了守護(hù)。麗如果……如果沒什么變化的話，應(yīng)該會接替三長老，成為寂滅守護(hù)?！?/br>
    “師傅？”小麗低呼，“這些事情怎么可以對外人說起？”

    “你不都承認(rèn)高德小子是你的未婚夫了么？”姚婆婆笑道，“他哪里是外人？”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小麗扭腰跺腳的撒嬌：“哎呀師傅你知道的嘛，沒必要把他拉進(jìn)來的?！?/br>
    “以前是沒必要，”姚婆婆搖頭，“可他連魂火都點(diǎn)燃了，你還奢望讓他置身事外嗎？”

    小麗沉默了，老太婆又道：“也別太在意，我之前說過的，他并不是注定了會成為那個人。而且就在此時，他也不是除開……女皇之外，唯一點(diǎn)燃魂火的凡人了?！?/br>
    “還有人也點(diǎn)燃了？”小麗愕然，高德雖然聽得有些蒙，但這話倒是明白得通透，頓時暗暗出汗。

    “沒錯，”姚婆婆說：“二長老在路上告訴了我，凡人之火，此時雖還沒到漫天星斗，卻已是處處燃起了。”

    處處就好，高德暗暗松氣，旋即又一口涼氣沖上胸肺，處處都有？

    這是說除開自己點(diǎn)燃的這片之外，還有人在其他地方也點(diǎn)火了？豈不是意味著大明真的藥丸?。?/br>
    “處處都燃起了么？”小麗的神色沉了下來，顯得極為沮喪，“我還以為那會是在我……下半輩子才能見到的事情呢。”

    “你啊……”姚婆婆用高德不明白也沒注意到的寵溺加憐惜語氣說：“不要給莫離加上太多責(zé)任，她做得夠好了，沒有她大明已經(jīng)傾覆了。現(xiàn)在這番景象已是最不差的結(jié)果，只要好好調(diào)理，還有延緩的機(jī)會。”

    “對了小子，”老太婆話鋒一轉(zhuǎn)，討伐起高德?！捌匠ＳX得你這人腦子還算好用，怎么現(xiàn)在這么渾了？”

    高德?lián)项^，等手套摩挲頭盔發(fā)出沙沙聲才醒悟，趕緊解除全身防護(hù)狀態(tài)摘下頭盔。

    “婆婆請說，”他低眉順眼畢恭畢敬，“小子不明白?！?/br>
    “你還不明白？”姚婆婆用拐杖篤篤點(diǎn)著戰(zhàn)甲，“嘴巴一張就把我的可愛徒兒定作未婚妻了，你的媒人呢？聘禮呢？天底下哪有這么占便宜的？”

    高德楞住，心說這什么未婚妻，只是小麗賜給自己的名分啊，難道還真的照著常人那樣走一套流程？

    他求助的看向小麗，小麗卻哼了聲轉(zhuǎn)頭不理他。

    這一哼他倒是清醒了，賜名分只是小麗跟自己的事情，對她師傅總得有個交代。

    “婆婆啊，”高德努力試探口風(fēng)，“小麗不是尋常人，用上凡人那一套會不會……不合適？圣山會不會有另外一套東西，這個我完全不懂啊?！?/br>
    “別說麗了，”姚婆婆的語氣又變得凝重，“你也不是尋常人，你們之間的事情，的確不能按凡人之禮來?！?/br>
    然后又調(diào)侃起來：“可你總得有誠意啊，不然老婆子我怎么明白你對麗是真心的，她好歹是我的心肝……徒弟?！?/br>
    懂了懂了，高德恍然，原來是姚婆婆要好處呢。

    “這些事情后面再說吧，”小麗倒是不感興趣，“看起來三長老似乎追丟了。”

    天頂之上，云層中白光滾滾，正如霞光般朝著來處流淌而去。那位叫鴻驚的三長老真如驚鴻，來得快也去得快。

    “三長老若是鐵了心，區(qū)區(qū)未成型的魔神怎會跑出他的手掌心?！币ζ牌艙u著頭說：“等會我問問，或許擔(dān)心這也是個圈套，刻意制造浸染時織之力的機(jī)會，所以只是驅(qū)離了事?！?/br>
    “那該怎么辦？”高德頓時擔(dān)心起他的一畝三分地，“這次跑了，下次又冒出來，只是露只眼睛就天下大亂啊?！?/br>
    遠(yuǎn)處海面已經(jīng)是濃煙沖天，那兩艘戰(zhàn)艦撞得不輕，他好不容易拉扯起來的水師營一下子就損失一半。

    “海塔會還敢放那家伙出來嗎？”小麗冷笑道：“這會他們恐怕正在傷腦筋該怎么在朝堂上給女皇一個交代吧，再放出來當(dāng)真以為女皇不敢撕破了臉直接把下港夷為平地？既然天下已經(jīng)星火四起，女皇未必沒有打破壇壇罐罐的決心?！?/br>
    說得很好，不過你又不是女皇。

    高德想了想，覺得小麗的話從另一個角度看倒是對的。

    震旦大明這個棋局這么大，女皇便是決絕也不至于現(xiàn)在就掀翻棋盤。但海塔會那邊應(yīng)該是不愿賭的。準(zhǔn)確說是不敢再賭，剛才放魔神黑器已經(jīng)是賭了，沒想到這邊直接出動了圣山長老。繼續(xù)再試探，難保女皇乃至圣山不行雷霆霹靂之舉，直接當(dāng)大明已完，要將他們一鏟子拍死。

    海塔會要繼續(xù)這盤棋局，就意味著他高德的墜星海提督是穩(wěn)了。反正他這個提督的主業(yè)也不是壟斷整個墜星海的海貿(mào)，憑他現(xiàn)在四艘戰(zhàn)艦……不，只剩兩艘了，也根本做不到，沒必要跟他高德在墜星海梭哈到底。

    “你帶高德回那邊的島吧，”姚婆婆語氣有些飄忽，“然后回?zé)o終宮，莫離……女皇還等著我們商議大事呢?！?/br>
    “不必麻煩小麗了，”高德趕緊擺手，“我自己回去。”

    瞅了瞅海上的煙柱，他腆著臉說，“就是戰(zhàn)艦出了點(diǎn)事，能不能順手潑點(diǎn)水幫他們滅滅火？”

    “你小子啊還不麻煩，”姚婆婆有些生氣，“這是把麗當(dāng)滅火器用呢？等她真嫁給你了，還不知道你把她當(dāng)啥使喚！”

    還能當(dāng)啥，當(dāng)然是當(dāng)多拉誒夢啊。

    第243章：漫天星斗禍在北

    小麗和姚婆婆急著回?zé)o終宮，還真順手做了回滅火器。她們一人一袖子，凌空攪起兩股浪柱，將兩艘戰(zhàn)艦澆了個通透，說不定有不少水手被沖下了海，不過到了這種危急關(guān)頭，也算是必要的犧牲了。

    海浪撲滅了戰(zhàn)艦，高德也落到了重明號上。小麗扔得手重了點(diǎn)，差點(diǎn)讓他砸破甲板落到下面艙室去。

    牛得祿等人看著高德自天而降撲在甲板上，再像皮球一樣彈起來，臉上卻沒有半分驚奇。他們還沒從剛才那只黑煙的震懾中清醒，高德懷疑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撞船了。

    高德耳光加腳踹把眾人打醒，牛得祿看清寒號的艦首啃在了重明的屁股上，明火雖然滅了卻還濃煙滾滾，對方的艦橋和自己的炮塔燒得大片焦黑，嘎的一下兩眼翻白差點(diǎn)又暈了過去。

    還好兩艘戰(zhàn)艦并沒有致命損傷，等人徹底清醒后，各自收拾，遁回提督島。連高德都沒膽氣留下來搜查藏龍島，看鐵銹幫那些人在島上留下了什么東西。即便被小麗的寂滅之力清掃過，可那只黑眼只要還殘存著絲毫氣息，都足以讓高德聞風(fēng)喪膽。相信鐵銹病也是如此，一段時間內(nèi)藏龍島應(yīng)該會維持著無人島的狀態(tài)。

    回到提督島，呂九眉毛絨絨等人來迎接，見著戰(zhàn)艦和人的慘狀，尤其是脫下了戰(zhàn)甲臉色蒼白兩腿發(fā)軟的高德，毛絨絨驚呼：“你們是遇上了什么海怪，連人帶艦被草成這樣的么？”

    若不是就在沙灘上還有太多外人，高德還真想拎起她挼成球踢進(jìn)海里，你這興奮勁是怎么來的啊！

    “具體情況就是這樣了……”

    大帳里，高德簡明扼要講解了藏龍島之行，他與小麗和姚婆婆的談話自然就略過了，那只黑眼也模糊的說成是下港那邊的強(qiáng)大存在。

    “藏龍島已經(jīng)不是威脅，”他做了總結(jié)，“我們可以安安心心的做自己的事情了。”

    “那東西真的不會再出現(xiàn)嗎？”牛得祿也在場，他是水師營游擊，面上提督衙門開什么會他都有資格參加。

    他異常擔(dān)心：“即便圣山的仙子們會趕來支援，可只要晚來個一時半刻，我們這些凡人就小命不保了啊?！?/br>
    這話讓高德頗為不爽，不是因?yàn)樗缇透←惡鸵ζ牌耪勥^這個問題，而是在他的計劃里，小麗只是坐鎮(zhèn)后方以防萬一，這次藏龍島之行完全就是他的個人秀場。現(xiàn)在可好，牛得祿這些人對他的神勇威武完全沒了印象，只記得那只黑眼的可怕。

    說起來他自己也是如此，誰讓那玩意強(qiáng)大得跟凡人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呢？

    “圣山的……仙子保證過了，”高德只好安撫他，“那玩意不會再在墜星海出現(xiàn)了，你可以放心大膽的巡航墜星海，讓這片海域真正成為大明的門戶。”

    見牛得祿還惴惴不安乃至瑟瑟發(fā)抖，再想到水手艦員，高德頓時有了警惕。水師營可不能就這么散了攤，戰(zhàn)艦好劃拉，人卻難找。

    “這樣吧，”眼珠子一轉(zhuǎn)，高德計上心來?！耙院竺克已埠５拇习才乓魂?duì)親兵，配備直通提督衙門的通訊器。有那玩意出現(xiàn)的跡象就直接呼叫我，我再找圣山求援。”

    “這法子好，”牛得祿安心了許多，“順帶還能幫著跳幫查貨，要水手干這些活著實(shí)勉強(qiáng)?！?/br>
    這時高德才醒悟，哎呀這不就是震旦大明的馬潤了么？

    等牛得祿走了，呂九眉毛絨絨開始爭著拍桌子。

    毛絨絨說：“還要我們上船去查貨，跟那些臭男人擠比鐵罐頭大不了多少的空間里？讓我死吧！”

    呂九眉說：“我不會水，別想把這事派到我身上。”

    “大人哪舍得讓你們跟著船巡海呢，”李蓉娘趕緊打圓場，“自然是派下面的人帶隊(duì)?！?/br>
    兩人沉默了會，不約而同的搖頭。

    呂九眉說：“那可不放心啊，誰知道他們能在海上整出什么花活?！?/br>
    毛絨絨說：“可信的人都是馴象所特勤，他們愿意來島上訓(xùn)練新兵就不容易了，還讓他們帶隊(duì)跟船巡海，太勉強(qiáng)了?！?/br>
    兩人說的都是實(shí)情，現(xiàn)在高德手頭上就幾十號馴象所特勤可堪一用，這些人也只是候補(bǔ)提燈人遠(yuǎn)沒有板磚的絕無，哪可能隨便搬。

    “這不是明天就得辦的事，”他倒是篤定，還好鋪開了攤子?！俺眠@段時間把親兵訓(xùn)出來，從中選出好苗子帶隊(duì)不就行了？”

    “早說嘛，”毛絨絨如釋重負(fù)，“你張口就來也不說清楚，存心逗我們玩呢?！?/br>
    呂九眉抱著胳膊沉思，似乎有了什么想法。

    對高德而言都算得上驚心動魄的藏龍島之行告一段落，高德把他這副攤子鋪開之余，仍然有些擔(dān)心。海塔會真的甘心就此罷手，把掌控大明大半海貿(mào)的墜星海讓出來？另一面上港和皇港算是血塔會的地盤，他們也就這么瞅著自己在墜星海興風(fēng)作浪掐他們咽喉而不作任何反抗？

    轉(zhuǎn)念高德又放棄了深究，這個層面的事情就不是他需要去面對的了。而且既然小麗和姚婆婆認(rèn)定海塔會不太可能再度動用那部魔神黑器，那么就算他們還要整幺蛾子，只靠自己就能解決得了。

    所以現(xiàn)在自己只需要專注在眼下的攤子，尤其是提燈人的培養(yǎng)上。這一批魔人新兵還只是試水，銅鼓山礦場那邊的礦工才是中堅。裘正仁跟夏侯老頭那邊都分頭報告過，第一批礦工由龐楊夫婦壓陣，已經(jīng)上了火車，再過幾天就能到中京。

    想到自己這邊即將培養(yǎng)出大批提燈人，高德心中又起波瀾。

    小麗和姚婆婆能接受自己燃起魂火，女皇乃至圣山能接受嗎？即便接受，自己一個便是極限了吧？以后這邊如點(diǎn)點(diǎn)繁星的提燈人，必然不是她們愿意看到的。這始終是個莫大隱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說不定拖下去，就能拖到魂火四起，如漫天繁星的那一天呢？到時候再追究自己也沒意義了。

    想到姚婆婆說的其他地方也有魂火燃起，高德慶幸之余，又隱隱憂慮。他不清楚其他地方的魂火是怎么燒起來的，到底是和他一樣燃燒魂魄，還是由魔人找到了新的混沌縫隙燒凡人。但有一點(diǎn)很確定，那就是大明對震旦的控制出了大問題，以燃燒自己魂魄守護(hù)震旦的女皇正面臨巨大挑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