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大明 第168節(jié)
官人年紀也不大,卻頗為干練,一看這架勢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猶豫了片刻,官人問:“后面沒人了吧?” 梁大甲跟大伙一起搖頭,沒誰出聲,就怕被當做領(lǐng)頭的拎出來處置。 “就算沒人教你們軍禮,”官人頓時氣勢大漲:“也該知道禮敬師長!怎么,我這個錦衣衛(wèi)總旗兼提督親兵營把總沒資格讓你們開口說話?” 官長利落揮手:“后面十天全營馬桶都歸你們刷了!” 梁大甲等人嘩然,不滿的爭辯起來,叫囂之聲傳到了山頂?shù)拇髱だ铩?/br> “你推薦的這個胡大江的確適合當教習(xí)啊,”大帳外,高德舉著望遠鏡打量軍營,對身邊的王昆侖說:“就是每天都要鬧騰一陣子,萬一里面有人忍不住動手,甚至動用異能,那就危險了?!?/br> 自從上次跟小麗開了不該開的玩笑,到現(xiàn)在大半個月了她都沒再來一次。倒不是真生氣了,而是太一魔教的高階成員在中京四城不時出沒,她忙著跟要姚婆婆主持無終宮警備,無暇分身。跟她用通話器聊天的時候,她開始漸漸代入到未婚妻的角色,噓寒問暖百般叮囑。 高德在這段時間里也靜下心來,專注投入到眼前的事情上。明面上緊抓提督島和提督衙門親兵、水師兩營的建設(shè),暗地里也加緊了絕魂谷和血怒原野兩面的經(jīng)營。到現(xiàn)在,明暗兩面的工作也開始漸漸交織起來,朝著匯聚為一體的方向前進。 軍營里的動靜就是其中一項,高德這個墜星海提督有等同總兵的統(tǒng)兵權(quán)。并不是說他可以隨意招兵買馬,還有兵部盯著他呢。 他在提督衙門之下設(shè)了水師和親兵兩營,水師營負責(zé)巡海緝私,親兵負責(zé)他個人以及衙門安全。從戰(zhàn)艦槍炮到具體員額,再到各級官佐,他都得向兵部遞交詳細申請,再由兵部提交朝堂,獲得允準后才能付諸實施。一旦有不符的地方,被都察院彈劾,那就是擅專兵事圖謀不軌的大罪。 不過這只是官面流程,他抓著王昆侖做好文書工作就行。都察院那邊呂適行算半個自己人,只要沒太大問題呂大學(xué)士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何況他的統(tǒng)兵權(quán)只是總兵級別,還沒有獨立財權(quán),根本沒辦法跟正在松州汶州剿匪的兩個經(jīng)略比,兵部和朝堂也沒興趣緊盯他這攤小生意。 在大面之下的細節(jié)上,高德就有充足的自由裁量權(quán)。比如招兵任官這些事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給牛得祿允諾的水師營游擊已經(jīng)到位了,牛得祿從靖海衛(wèi)里又拉出了三艘戰(zhàn)艦,給了三個艦長千總的職位,四艘快速巡防艦組成的水師營已經(jīng)開始巡海撈錢……不,緝私了。 水師營只是提督衙門的面子以及業(yè)務(wù)部門,親兵營才是高德的核心部門,他準備把親兵營搞成“提燈人候補營”。營里的哨長隊長都是馴象所雜務(wù)科的特勤,第一批營兵則是由馴象所和現(xiàn)有五個提燈人推薦的異能者。 高德對第一批營兵不抱太大希望,能有三分之一成為提燈人候補他就很滿意了。這些異能者都是江湖客出身,甚至不少來自暗手血塔等魔人組織,江湖習(xí)氣難改。他真正寄予厚望的是銅鼓山礦場的礦工,但還得等個把月,裘正仁那邊組織的第一批礦工才能到。 當然了,軍營是個大熔爐,能多熔煉出些合格材料總是好的。高德把教習(xí)雜務(wù)之事交給了王昆侖推薦的胡大江,此人是王昆侖的發(fā)小,身兼衛(wèi)軍與錦衣衛(wèi)雙重身份,同時也是個異人,在門州基層待著。 “收拾這些地痞肯定會有動靜,”王昆侖黑著眼眶有氣無力的說,他那不是被打的,而是累的,高德把他用得太狠了。也怪不得高德,派了幾個參軍供他調(diào)遣,他仍然事事躬親。還好仗著是魔人血厚,就算累得抽風(fēng)了,孫婆婆也能把他拉起來繼續(xù)用……啊不,繼續(xù)干活。 “而且那些家伙心里都有數(shù),個個都以為是被派過來執(zhí)行特殊任務(wù)的,應(yīng)該不敢搞事?!?/br> “希望如此吧,咦……”高德看到了不太熟但認得的某個人,那家伙如果沒呂九眉保下來,本來該成遠海小酒館的調(diào)味料。 “結(jié)果是那家伙把人組織起來的么?”看其他營兵都指住那人像是推鍋的樣子,高德有了點興趣。 難怪呂九眉會保下此人,果然有點特別。 “通知大家,今晚血怒原野全體集合?!庇浀脜尉琶冀o了此人暗手血塔的混沌之鱗,高德覺得可以把此人轉(zhuǎn)到血怒原野,正好也到了給血怒原野傳火……點火的時候了。 “老大……” 王昆侖終于抱怨起來,“我有點忙不過來啊,別忘了現(xiàn)世里我?guī)缀蹙褪窃诖刑岫?,跟兵部、中京府、皇港這些部門打叫道的都是我,盯著營兵集結(jié)這種事情我都要親自干,現(xiàn)在還讓我管著血怒原野,連崗位補貼都沒有,是不是不太……合理啊?” “那行吧,”高德很好說話,“血怒原野你就別管了,交給呂九眉?!?/br> “呂九眉?”王昆侖咂咂嘴,語氣頓時變了。“眼下我還忙得過來,就不麻煩她了,她可是提督大人的親兵營游擊呢?!?/br> 高德撇嘴暗笑,這招還真好使,這家伙就是看不得呂九眉分他的權(quán)。 第228章:你是把社稷之座的火偷過來了嗎? 跟十幾號人共住一座帳篷,讓梁大甲恍惚又回到了少年時代。那時候能睡大通鋪都算好的了,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在破廟、倉庫、廢船甚至橋洞湊合,吃的也都是那種便宜得不要錢的面糊。 “帳友”們cao著帶有各種口音的中京官話熟絡(luò)感情,聽得出跟他一樣,都是自小從外敵到中京來,混跡于車站碼頭或者市集的人。說話時充滿了憶苦思甜的感慨,現(xiàn)在已然是不再需要為吃穿住流汗甚至流血的階層了。 很遺憾,因為慫恿大家抱團對抗親兵營教習(xí)胡把總,害大家都得刷馬桶,梁大甲成了最不受歡迎的人。帳里沒誰跟他搭話,他只能悶悶的坐在床邊聽他們說話。 “別埋怨了,我來的時候?qū)iT找人打聽過,這提督衙門開不長久,等衙門關(guān)了咱們之前干啥接著還干?!?/br> 包括梁大甲在內(nèi),大家都是被強征過來的,對這墜星海提督衙門既沒概念也沒好感。而且似乎都有些身份,至少不是那種剛到中京混江湖連吃穿住都愁的程度,也不覺得當提督親兵有什么好處,都是怨聲載道苦水漫灌。 年紀稍大的人勸解說:“就當是犯事進了衙門,打熬一陣子罷了,還管吃管住呢?!?/br> 眾人都笑說也不至于慘到這種地步,不過沒人當做好事倒是統(tǒng)一認識。 “何止于此呢?”梁大甲腆著臉發(fā)言,他自然不甘于被排擠。“我老家有句俗話,這混江湖呢有三大鐵,一起票過倉、一起蹲班房、一起扛過槍。就算墜星海衙門要關(guān),咱們一起扛過槍也算是鐵哥們了?;厝セネ暁猓遣皇嵌嗔藷o數(shù)門路?” 他拱手作了個環(huán)揖:“兄弟梁大甲,西城遠海小酒館的伙計。之前是好心辦了壞事,連累大家了。除了跟大家一起刷馬桶,后面十天咱們這帳的馬桶也都歸我倒了?!?/br> 沉默了一陣子,有人呵呵冷笑有人哈哈傻笑,耿直的說跟你作鐵哥們怕是要折壽,抬杠的說你真想做目長倒十天馬桶可不夠得一直包到底。面上雖然不算友善,倒不再視他如無物了。 靠著酒館里招待客人的眼界以及混江湖的歷練,梁大甲終究融入了這群人里。聽他們各報家門,不是車站碼頭看場子的,就是走街串巷收孝敬的,還有小半跟他一樣是商鋪伙計。雖然只是小角色,卻不是最小的那一級。而且總有些遮遮掩掩,說話時很少互相對眼神,似乎怕自己的什么秘密被對方從眼里看出來。 “大家都不是尋常人啊,”梁大甲隨口感慨著,讓大家轉(zhuǎn)頭的轉(zhuǎn)頭,咳嗽的咳嗽。 猜測就此肯定,之前的感應(yīng)沒錯,包括自己在內(nèi),這一帳……不,整個親兵營都是異人,搞不好還有魔人那個級數(shù)的怪物。 “真不明白,那位提督大人為什么用咱們這樣的人當親兵?!?/br> 他另起話題,大家的話匣子再度打開。 雖然混跡底層,卻都是消息靈通的人,七嘴八舌的湊出了完整背景。這位叫高德的年輕提督姿容非凡深得恩寵,行事乖張手腕通天,用常人思維去想他是想不出什么的。大家都是常人,所以也沒必要自尋煩惱了,反正乖乖聽話熬到頭就好。 “是啊,大家都是常人。”梁大甲面上附和著,暗笑跟自己一樣,每個人都在極力強調(diào)自己是常人,生怕看出彼此的不凡,連這種關(guān)系到前途命運的大話題都不愿深談。 帳里倒是變得熱絡(luò)了不少,正討論著親兵營的薪餉伙食,低沉的哨聲忽然吹響,還有人拍打著帳篷吆喝趕緊集合。 一群群人出了帳篷,在軍營中間的空地里集合。由錦衣衛(wèi)打扮的隊長哨長押著整頓隊形,一千來人費了小半刻鐘才列隊完畢,依舊是隊形散亂松松垮垮。 梁大甲等人見過的親兵營教習(xí)胡大江面對眾人,把十殺令之類的軍紀吆喝了一遍,再躬身拱手,請出了他的上司,也是在場所有人的頭領(lǐng),親兵營的管營游擊。 這位游擊一出場就讓上千江湖客sao動起來,隊長哨長鞭子棍子一頓抽才安靜下來。不過包括梁大甲在內(nèi),不少人張得大大的嘴一直沒合上。 親兵營游擊竟然是個很年輕也很俊俏的女人! 最初只看身板的時候倒沒看出來,只覺得這小白臉挺俊的,甚至跟傳聞中比女子還美的提督大人搞混了。待游擊大人一邁步,腰肢搖曳的味道是個男人都感受得異常清楚,不由讓人可惜胸前的平坦。 此時親兵營還沒換裝,兵還是平民服色紛雜繁亂,官倒是一水的錦衣衛(wèi)打扮。而這位女游擊還是個身著飛魚服的高階錦衣衛(wèi),看綴帶與儀劍至少是百戶,哪是尋常的游擊? 梁大甲難以合嘴的是,這位游擊就是他在組織里的上司王九,馴象所的呂九眉! 他怎么也沒想到,前不久感覺還只是組織潛伏在錦衣衛(wèi)里當個小官的恩人,現(xiàn)在竟然高升到這種地步了。 “爾等應(yīng)該知道,提督大人為何要把你們招為親兵。” 呂九眉開口就讓上千號人心頭發(fā)顫,“本官是你們的上司,一言足以決你們生死。但不要把本官比作你們以前的上司,他們只是在暗面決你們生死,本官所決的,是你們在明暗兩面的生死?!?/br> “本官對你們的要求就是令行禁止,你們乖乖當好提督大人的親兵,自有你們的大好前程。若是有誰在這里發(fā)作江湖性子,本官很樂意拿他妝點軍營??吹綘I門左右的桿子了嗎?那不是掛旗的,而是掛人頭的!” “聽清了嗎?” 呂九眉驟然冷喝,得了稀稀拉拉的回應(yīng)。 “我沒聽見!” “聽清了!” 上千人吆喝起來,依舊亂七八糟。 呂九眉手一展,竟然從斗篷里提出枝大槍,槍管粗得足以撐裂在場每個人嘴巴。她單手舉槍朝天開火。轟隆槍聲震得每個人耳朵嘶嘶作響。 “沒有精神!” 呂九眉的聲音似乎比槍聲還響,“沒喊到比槍聲還響,就站在這一直喊到天黑!” “聽——清——了!” 連梁大甲都運足了氣力,一遍遍吼著,直到最后一聲吼得把胸腔里不再剩一縷空氣,整個腦袋都震得發(fā)麻,才終于讓呂九眉點了頭。 “很有精神……” 山頂上,高德看著呂九眉大發(fā)官威,滿意的點頭。這些親兵至少要淘汰一半以上,現(xiàn)在他還沒必要親自露面。 “接下來各目推選伍長目長,目長依次來見本官?!?/br> 呂九眉一甩斗篷轉(zhuǎn)身去了她的軍帳,這邊哨官隊官進到各帳,要眾人現(xiàn)場推選。 大明營兵是按伍、目、隊、哨編制,五人一伍兩伍一目,五目一隊五隊一哨。哨長隊長都是有品級的官長,伍長目長則是半官半兵,除了上官指定外也可士兵推選。 每座帳篷都對應(yīng)了一目,梁大甲這邊還在衡量是不是要爭取當個目長,他們的隊官過來時,其他人就已把他賣了。 “看來你是眾望所歸呢,”隊官看著梁大甲,頗為篤定的笑道:“呂游擊也說了,你所在這目就由你作目長,現(xiàn)在就去見游擊大人?!?/br> 眾人只當他之前慫恿抱團的事情被呂游擊知道了,起哄的笑著,梁大甲卻是暗暗欣慰,終究沒忘自己這個下屬。 “調(diào)你過來,就是要在這些人里插一個眼?!?/br> 游擊大帳里,呂九眉對立得筆直目不斜視的梁大甲說:“組織有了新的發(fā)展,我們的前路更加光明,還讓你蹲在小酒館里太浪費人才,正好也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人才。所以你不僅要在親兵營里充當我的耳目,還要經(jīng)受住考驗,在提督親兵營里當個合格的親兵和合格的目長?!?/br> “對了你的那塊混沌之鱗呢?”呂九眉又道:“帶在身上?交給我?!?/br> 梁大甲頗為忸怩的從腰后掏出金屬圓盤,他就進去過幾次,還正忙著殺偽魔攢魔塵呢,結(jié)果里面就變成了烈焰地獄,根本沒辦法進去了。 看清他是從哪里取出來的,呂九眉抽了抽嘴角,不著痕跡的退了一步,要他把這玩意丟在地上。 “拿著這個,”她取出另一塊混沌之鱗,“組織另外換了灰境,今晚子時一刻前進去,就在軍帳里,不必擔心安全?!?/br> 梁大甲恍然大悟,組織是真的有了新發(fā)展。 “組織……” 他終于忍不住問出了在心中郁積已久的問題:“到底要做什么呢?” 然后意識到這是作死,趕緊抽自己耳光:“小人該死!” “沒關(guān)系,”呂九眉擺手止住,仰頭看帳頂,目光深邃語氣深沉。“組織的目標自然遠大宏偉,非爾等所能明白的,只有等你孜孜不倦的努力,未來晉升到我這樣的層級,才能明白一二?!?/br> 這很符合梁大甲對組織這種神秘勢力的想象,也讓他跟著組織的決心稍稍堅定了些。 待梁大甲告退,呂九眉還保持著望天的姿勢。 “是啊,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呂九眉喃喃低語,本是努力揣測王無敵的用心,恍惚間王無敵跟高德重合在了一起。 這塊混沌之鱗是高德交給她,讓她轉(zhuǎn)交梁大甲的。說實話高德拿出這玩意的時候她真的大吃一驚,怎么也沒想到高德竟然也是魔人,至少是跟魔人有關(guān)系。但鑒于王無敵的交代,以及自己的吸血鬼魔人身份,她既不敢追問,也不敢去探查這道門之后的灰境是哪里,只是明顯感覺到這不是絕魂谷。 高德到底要做什么? 呂九眉恍然醒悟,高德來當這個墜星海提督,背后還有她不清楚的事情。 深夜,除了巡營官兵,軍營里一片沉寂……除了此起彼伏的鼾聲。 墜入全新的灰境,梁大甲卻不敢沉湎于新奇之中。不按時到達遠處亮著血紅光芒的山坡,懲罰倒是小事,辜負了呂九眉的寄望他可承受不起。 他現(xiàn)在還沒凝結(jié)出完整的惡魔軀殼,除了一條手臂外,其他身軀就是薄薄一層皮,裹住他那如軟泥的身體。好在之前的灰境里已經(jīng)熟悉了,還能如現(xiàn)世里常人那般行動。 他拔腿急奔,跑著跑著就發(fā)現(xiàn)有了同伴,不只一個。這些人里很少有完整軀殼的,都跟他一樣不是腦袋就是臂腿凝實了,其他地方只是層皮。大家彼此打量著,沒人開口,跟白天軍帳里相處的氣氛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