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血魔張嘴咆哮，蕩出凜冽的惡魔之力沖擊，讓周圍一圈藍焰都搖曳閃爍，道士跟魔人們紛紛退避，只有被小麗稱呼為“寶冥真人”的老道士無動于衷。

    “魯巴斯特很餓！”血魔狂躁的叫道：“魯巴斯特要先喂飽長鼻和大耳！”

    就在他左右肩頭，那兩個覆蓋尖刺裹滿黏液的狗頭扭動起來，張嘴發(fā)出讓周圍魔人道士東倒西歪的高亢犬吠，兩對狗眼噴吐血光。一頭的鼻梁很長，另一頭的耳朵大如象耳。

    “具名惡魔……”

    小麗臉上的笑意稍稍收斂，嘴角依舊微翹不改輕蔑：“倒還算得上大招，不枉我等了這么久。”

    她深深吸氣，引得身旁空氣猛烈卷動，然而不是向著她匯聚，而是向外翻滾。卷動間掀起一圈灰暗氣浪，其間又夾雜著紅綠藍紫四色暗光，令魔人和道士們心神大震，那是與惡魔之力相斥的力量，還強到了將惡魔之力析離出四色魔光的程度。

    “rou……很香……”

    自稱魯巴斯特的血魔馴犬者邁著沉重步伐走向小麗，錘頭般的腦袋左右晃著打量眼前這個腰身還不如他胳膊粗的小小凡人，有些失望，“但……很少……”

    右手伸到左肩，肩頭的狗頭正被惡魔的牛角壓得嗷嗷大叫，被巨手一把扯下，狗頭后血煙沸騰凝結(jié)成一根長柄。

    “只夠喂……”魯巴斯特掄著長柄，將巨大狗頭當做錘頭，朝著纖纖白影砸下，“大耳！”

    充當錘頭的狗頭大張狗嘴，以拉出虛影的極高頻率張合不定，獠牙急速碰撞發(fā)出近于電鋸的嗡嗡振鳴。就在這振鳴之中，點點血焰如星火沸騰，那是極為濃稠的血魔之力，被這“狗頭錘”砸中的話，肯定不只是被狗頭咬上那么簡單。

    空間中白光驟然大亮，宛如曜日瞬間升起，不僅那只狗頭錘，連血魔馴犬者魯巴斯特都下意識閉眼退步，同時發(fā)出痛苦呻吟。這冷白的光芒太耀眼太熾熱，連他的身軀都蒸發(fā)起冉冉血煙。

    白光急速收斂，凝結(jié)成塊塊甲片，將小麗的纖弱身軀包裹起來，而她手中的長劍也變作了如砍刀般的巨大刀刃，被長桿高高立起，有如兇暴的鍘刀。

    此時的小麗形象驟變，從大袖長裙的翩翩仙子變成戰(zhàn)甲在身的女將。她掄起鍘刀，有如舉起一面大旗，牽引著磅礴的神力洪流，以無可抗拒的氣勢落下?？丛谂匀搜劾铮坪跻磺凶璧K都會被這股與惡魔之力迥異的力量粉碎。

    首先粉碎的是那顆狗頭，最后一刻還保持著甩著舌頭狗嘴大張的動作，下一刻就炸成無數(shù)血紅碎片。

    “神……”

    血魔馴犬者巴魯斯特再度咆哮，腔調(diào)卻充滿了驚懼。

    他倒沒有馬上退卻，而是伸左手去摸右肩的狗頭。然而小麗卻高高躍起，鍘刀拉了一圈又落到另一顆狗頭。

    等右臂齊肩炸裂狗頭也再度綻作漫天血光時，巴魯斯特這才徹底清醒，轉(zhuǎn)身想跑。這時自小力鍘刀上涌出的森冷白光如極寒冷氣，讓他的動作驟然變緩，連帶滿身的血紅鱗片也罩上一層冷白霜芒。

    “我會……”

    血魔的聲音拉得又尖又長了，成了他的最終宣告。小麗已經(jīng)踩著他的肩頭而上，將鍘刀狠狠剁在腦殼上。整個惡魔腦袋都被一分為二，鍘刀的刀刃深嵌進去，一直劈到脖頸之中。刀刃上的清冷白光噴發(fā)出白焰，猛烈灼燒著惡魔身軀，彌散出股股黑灰。

    “回來的……”

    血魔馴犬者巴魯斯特跪倒在地，發(fā)出最后的聲音，轟隆撲倒，噴出瀑布般的黑光，那是惡魔軀殼消解時變作的黑灰。

    僅僅三刀，一頭具名惡魔就此被驅(qū)逐回混沌，百八十年內(nèi)休想再沖破混沌闖入現(xiàn)世。而這三刀里還有兩刀看起來還是小麗對狗頭異常憎惡特意贈送的，以她這般力量，一刀就足以解決問題。

    “一個個上太浪費時間……”

    小麗飄在半空，端著巨大鍘刀，掃視了一圈現(xiàn)場，目光再落到寶冥真人身上：“全都召喚出來吧，一起上我趕時間！”

    灰境與現(xiàn)世交織之處很穩(wěn)定，說明高德的情況還好。那么就不急著過去救他，而是先把這里的隱患徹底排除，等救到他時才不會出什么意外。

    小麗很辛苦的忍住直接出刀斬碎一切的沖動，這里雖然充斥著混沌之力，濃度卻遠遠弱于灰境，并沒有給她造成多大負擔。而這顯然不符合有灰境與現(xiàn)世交織之處的情況，必然出了什么變化。此時高德就在那條縫隙里，他有凡人之力進不了灰境，但他有特殊戰(zhàn)甲正適合發(fā)揮凡人之力。他還在與灰境對峙，恰好削弱了混沌之力，這變化就是他造成的。

    之前與這些人一番周旋，確認了像是巨艦的空間里并沒有高德的存在，她才如此篤定。

    “圣者——！”

    縮在遠處的老道士失聲低呼，身影驟然虛化了一大截，變成了半透明的虛影。

    “不……還差一些……”

    老道士哼道：“真是圣者，舉手投足就把這里全都粉碎了，豈會與我們糾纏這么久？我看你現(xiàn)在也只是動用白器強撐而已，看你撐得了多久！”

    “動手！”他高聲大喝：“全都召喚出來！讓這個狂妄丫頭知道，足以滅世的星羅萬法大陣到底是怎么回事！”

    圍成一圈的藍焰轟然升騰，爆裂成無數(shù)星芒，不僅那些魔人四散奔逃，連一半的道士都被藍焰包裹，慘嚎著扭曲翻滾。

    “這就是說……”小麗眼瞳泛起白光，整個人彌散起如神靈般的凜然氣息，話音也如神靈般清冷無情，“只要除掉你們，大明就安穩(wěn)了許多。”

    “你可真是個怪物，居然能讓他們徹底安息?！睆浬⒅液跓煔獾呐灅蚶?，郭瑞德端坐著指揮席上嘀咕：“也好，這些人都是郭瑞德最強大也最忠誠的部下，他們跟郭瑞德一樣受了十萬年的煎熬，也該安息了。沒了他們，監(jiān)牢的看守也從七個變成一個，這里會安靜許多。”

    高德將手從一張坐席上挪開，坐席上紫影迷蒙，跟他此時的惡魔身軀很像，正是他留在這里的魂魄印記……嚴格說只是他這具惡魔軀殼的殘魂投影。

    他已經(jīng)在血魔步卒軀殼燒光之前換了手辦，現(xiàn)在套著的是孽魔沸血者軀殼。雖然滲透壓還不到一千，但所有魔化的義思達虛影都已經(jīng)被他收拾掉了，為此又獲得了兩百多點離散能量。金橋里的義思達明顯比外面的義思達強得多，每個留下的能量至少有七八點，多的高達二十點。

    完成這個步驟，他就成了黑鯊號的主人。這倒沒有什么直接的好處，沒有配套的設(shè)置他可沒辦法把黑鯊號當做自由傳送的據(jù)點。他不過是可以跟金錢龜?shù)氖最I(lǐng)一樣，可以拉人到這個現(xiàn)世與灰境交織的地方訓練而已。而與之相對的，他還要承擔起想辦法把這艘巨艦弄出地底重見天日的義務(wù)，對此他還毫無頭緒，并且得祈禱這家伙并不是埋在中京四城三港的地下。

    “情況如何？”

    高德顧不上消化新的收獲，急切的問：“現(xiàn)在是什么狀況？”

    他還在與義思達魔化成的惡魔戰(zhàn)斗時，就知道有人被傳送進來了，還不只一個。郭瑞德就是黑鯊號本身，雖然感應(yīng)器都壞了，但作為擁有混沌之力的艦靈，有若干擁有惡魔或者神靈之力的人進了自己肚子，搞出什么動靜，還是能搞清楚。

    “那群奇魔仆從把魔人當做材料，召喚出了很多惡魔，都是具名惡魔。”

    郭瑞德的話讓高德一驚，不過接著的話讓他安心了，“可那個被傳送進來的家伙太強，就算是魔王也未必是對手。多虧了你呀老伙計，要是不收縮力量，別說我的肚子，就連這里恐怕都炸得千瘡百孔了?！?/br>
    “那是什么樣的人？”高德追問，這里不是監(jiān)控中心看不到艦內(nèi)的情況。

    “我只能感應(yīng)到力量波動，無法探知來者的身材面目。”郭瑞德說：“不過那個家伙顯然擁有神靈之力，仙洲人的神靈之力。仙洲人一面仿照我們巴托人制造義思達，一面還保留了他們的老傳統(tǒng)，直到現(xiàn)在，真是老頑固?！?/br>
    “嗯……那該是個女孩子，雖然散發(fā)出的力量氣息強大而冰冷，但味道非常甜美，”郭瑞德像埋在誰的頭發(fā)里嗅似的，讓高德一下子不爽了。

    “啊！一只白豆芽！”郭瑞德嗅出了更多東西，高德頓時轉(zhuǎn)怒為喜，果然是小麗！

    “戰(zhàn)斗還在繼續(xù)，不過她很快就能清場，”郭瑞德低低笑道，“那幫家伙以為伏擊的只是個普通傳奇，沒想到是個擁有強大神靈之力的圣者?！?/br>
    “太好了，”高德如釋重負，在他的計劃里，黑鯊號這邊是最難收尾的，因為他不確定被傳送過來的是不是小麗，更不確定與伏兵的戰(zhàn)斗會不會順利。

    現(xiàn)在一切如他的預料，至于無終宮里和東城扶桑酒屋那邊，他的計劃應(yīng)該也在順利實施，事情很快就能了結(jié)了，他可以回去睡個好覺了。

    “等等，”郭瑞德忽然帶著明顯的困惑問：“她肯定注意到這里了，以她的力量，要打碎這里輕而易舉。你是不是該出去跟她說清楚，別讓她干下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當然……”

    高德下意識的回應(yīng)，旋即猛醒，頓時出了一身冷汗，“我怎么說清楚??？”

    說這里已經(jīng)由他控制了？

    在小麗眼里，他身上只有凡人之力，絕對沒辦法進入灰境！

    第182章：沒什么麻煩是威脅不能解決的

    “這事吧，有點小問題……”

    高德把燃燒的白焰收縮到最小，語氣也變得異常親切，“她進不到艦橋里，只能我出去?？晌覜]辦法證明你……也就是黑鯊號已經(jīng)在我的控制之下，對她那樣的圣山之人來說，哪會容許黑鯊號繼續(xù)存在呢？”

    “我的意思是，她如果知道了黑鯊號的來歷，肯定會設(shè)法保留下來的。問題是你……艦靈郭瑞德，你的存在讓黑鯊號繼續(xù)處在灰境與現(xiàn)世之間，她必然會打破艦橋解決掉你。而我沒辦法勸阻她。你也感應(yīng)得到，她遠比我強大?！?/br>
    “這很簡單，”艦靈郭瑞德很干脆的從指揮席上站起來，兩手斜著擺出請上座的姿勢，“你來替代我，黑鯊號就是你的了。我是說真的，我可以退到其他席位上，相當于咱們換換位置?！?/br>
    “然后我就成了囚徒？”

    這個方案倒是不錯，高德也清楚自己不可能像郭瑞德那樣被束縛在指揮席上變成艦靈，他只需要留下一具惡魔軀殼就行。

    問題是那就暴露了?。?/br>
    “是這樣的，老伙計……”

    高德覺得要達成目的，只能在一定程度上跟這家伙坦誠相待，“我不可能蹲在這里，我們得一起找到既讓她不解決掉你，又不知道我進了這里干了什么的辦法，這對我們雙方都是必要的?！?/br>
    “啊哈……你怕她知道你能進入灰境？”艦靈郭瑞德竟然瞬間猜出了高德的心思，繼而抓住了他的最大秘密，“所以你這個怪物并不是圣山創(chuàng)造出來的，而是跟我一樣，在機緣巧合之下變成了這個樣子？”

    老伙計你的腦子為啥不能在這時候出點問題……

    不過還好，艦靈郭瑞德沒把高德看得太特殊，還覺得他自己也是非常特別的。

    “看你那么吃驚的樣子，這很難猜到嗎？”郭瑞德?lián)u著頭為高德的腦子惋惜，“你是調(diào)和者，之前換了那么多惡魔軀殼燒，你完全可以在指揮席上只留下惡魔軀殼，用它的殘魂替代我，雖然那樣的玩意頂不了多久就會被混沌之力消解，但挺過現(xiàn)在的麻煩還是足夠了?！?/br>
    “這么簡單的辦法你都不想用，只說明你不想讓外面那只白豆芽知道你可以進灰境。像你這種身上既有至高神火的力量，又能在灰境里安穩(wěn)待著的凡人，從來都沒有過。這必然牽涉到什么不可說的秘密，一旦暴露你就要完蛋那種?！?/br>
    艦靈郭瑞德挺胸昂首，重新變得氣勢逼人。此時他內(nèi)層灰暗身影和外層四色光華融在一起，依稀拼出了郭瑞德的真實身影。肩甲上的鯊魚頭獠牙大張，噴吐著令人肝膽皆裂的森冷寒氣。

    “看來形勢轉(zhuǎn)到我這邊了呢，”這家伙神氣活現(xiàn)的說：“輪到我提條件了……哎哎你先別激動……”

    還沒帥到一秒，他就被高德身上轟然升起的白焰灼烤得兩層光影解離，又變回那個虛無縹緲的混亂集合體。

    “我們還是老伙計，”高德咬牙切齒的說：“對嗎？”

    如果不是，他就來個先烤后燒。

    “你在說什么呢？”艦靈郭瑞德的反應(yīng)倒不慢：“這還需要懷疑嗎？我們是永遠的老伙計！”

    “那就乖乖聽我的話！”高德深刻檢討，就不該跟這家伙商量。

    他正要解說自己的計劃，艦橋劇烈震蕩，罩著內(nèi)部空間的灰暗氣息胡亂沖撞以至于匯聚成若干小小渦流。天花板上那若隱若現(xiàn)的四色星河如投影般閃爍起來，明滅不定。

    “我的肚子——！”

    艦靈郭瑞德抱著肚子蹲了下去，“她把我的腸子都炸裂了！”

    “其他人呢？”高德拉著指揮臺旁邊的欄桿才沒有摔在地上，這狀況應(yīng)該是小麗開大招了。

    “沒了……”郭瑞德哼哼，“就剩一個，呃，那個也沒了?！?/br>
    “那還不趕緊的？”高德催促，“她快過來了！”

    已經(jīng)被蹂躪得完全看不出是巨艦內(nèi)部的空間里，泥土與雜物共舞，碎石與鋼板齊飛。其間混雜著無數(shù)冰塊，透過封凍的冰層依稀能看出是半邊腦袋、一只手掌、一截還掛著內(nèi)臟的脊椎等等，總之全是凡人的殘肢碎片。

    灰黑的雪片漫漫灑下，卻避開了懸在半空的那團冷白光輝。那是個身著銀白戰(zhàn)甲，平端巨大鍘刀的少女。滾滾無形之力裹著她的身軀震蕩沖擊，蕩漾起連綿而細密的漣漪，那是足以將惡魔之力都凍結(jié)住的神靈之力。

    “你是……圣者……”

    鍘刀之前還有個完整身影，正是那個叫冥寶真人的老道士，他只剩個半透明身影卻依舊被死死凍住，面目凝固在驚愕異常的表情上，卻還能發(fā)出幽幽話音。

    “怎么可能？圣山什么時候有了白豆芽的圣者？”老道士還沒有接受現(xiàn)實，“這絕無可能！”

    “你們的太一天尊不是全知全曉么？”小麗凜然的道：“連我到底是誰都不知道？”

    下一刻，鍘刀拉起冷白光流，篤的斬在老道士頭頂，像剁豬頭rou般噗的刀刃入頭，白光順著刀刃嘶嘶傾瀉而下，將老道士被封凍住的身影縷縷撕裂。

    拉得細長直至如女妖般尖銳的嚎叫聲持續(xù)了許久，老道士的身軀化作縷縷黑灰，與還在飄飛的黑雪混在一起。

    “我殺我多少次都沒用！”

    空間里回蕩著老道士滿含怨恨的幽幽之語，“我是不死的——！”

    “總有一天會找到你們的老巢，”小麗冷哼，“然后把你們?nèi)紵苫覡a！”

    嘴上這么說，卻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身為圣山之女，她又進不了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