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阿嵐去摸周燕安的臉，手心里不知何時悄悄地接了一捧雪，一下子全蓋進周燕安的衣領(lǐng)里。

    易阿嵐笑得很勉強，卻仍是嘻嘻哈哈笑出聲地逃進屋子里：“這樣我就很開心了。”

    新的一年愈發(fā)臨近，不過他們都沒有心思慶祝，三十二日毀了元旦那一天的樂趣。

    幾十億人在各種社交軟件喊著“新的一年越來越好”時，易阿嵐、周燕安等人都圍聚在圓形大廳里，等待三十二日的到來，氣氛凝重而嚴肅。

    忽然一聲響指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只見物理化學(xué)小組長從助手那里接過來一個高約兩分米的圓柱形透明玻璃罩，是精巧的小型焰色反應(yīng)裝置。他在底端撥弄了一下，玻璃罩內(nèi)突突突地綻放出一朵朵迷你煙花。

    “新年快樂?！蔽锢砘瘜W(xué)小組長說。

    在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互相恭賀：“新年快樂?！?/br>
    “新年快樂，希望新的一年能發(fā)現(xiàn)更多一點三十二日的真相。”

    嚴飛走到易阿嵐面前：“不能和家人一起跨年有點遺憾?！?/br>
    易阿嵐仰頭看他，胃袋里像放了一塊冰似的不舒服。

    嚴飛笑笑：“不過沒關(guān)系，等到了農(nóng)歷新年，我們都能和家人在一起，是不是？”

    易阿嵐緩緩地點頭。

    盡管到處都有暖氣，冬天里的人造溫暖和六月初的溫暖還是有天差地別。

    在三十二日里睜開眼的時候，易阿嵐感到了浸潤皮膚的溫?zé)?，輕松而舒適。

    “新年快樂。”周燕安在旁邊說。

    易阿嵐揚起半邊眉。

    “怎么了？”

    “感覺很奇妙。”易阿嵐笑，心里卻一下子愛上了這種感覺，以一種絕對遠離的方式，在三十二日的夏日深夜，和別人過著截然不同的新年，沒人能夠來分享，這片空間、經(jīng)歷、回憶獨屬于他和周燕安兩個人。

    周燕安說：“睡吧，還能睡上四個小時，明早七點出發(fā)?！?/br>
    易阿嵐嗯了聲，幾乎是把自己丟到了床上。好奇怪，明明還有那么多煩人的事壓在那、明明即將面對嚴飛的囑托，思緒和一分鐘前沒有任何區(qū)別。但他就是感覺輕松了很多，大腦像被眼藥水一樣的東西滴潤過，清晰、明凈、涼爽，天塌了似乎也能冷靜地分析應(yīng)對。

    他好像更喜歡待在三十二日。

    天亮以后，吃過早餐，周燕安先是打衛(wèi)星電話給肖昊。

    “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肖昊回答，“你們安心活動吧，我會盯住的，一有敵襲的征兆我立馬通知你們。就導(dǎo)彈發(fā)射那紅外熱反應(yīng)圖像我現(xiàn)在記得滾瓜爛熟，保證不會出錯！”

    周燕安這才帶著易阿嵐離開防空避難所，開車前往機場，乘坐雨燕10繼續(xù)未完的任務(wù)。

    他們的第二站就是嚴飛強調(diào)過的情報局站點，位于鬧市區(qū)一座辦公大樓里，還有個像模像樣的公司名稱“快雷資源整合有限公司”。這座辦公樓在當(dāng)?shù)鼐用襁@兒名聲不算好，因為很多搞期貨、cao盤、放貸等不同程度上接近于詐騙行為的皮包公司都聚集在這里，來往人員龍蛇混雜，情報站點大隱隱于市，因此有時候公司職員、出入人口神神秘秘、行為古怪，倒也不是很惹人注意。

    相應(yīng)的，易阿嵐和周燕安進入站點內(nèi)部也簡單很多，沒有被重重物理安保設(shè)施長時間阻隔在外。

    易阿嵐照常登陸內(nèi)部網(wǎng)絡(luò)系統(tǒng)，格式化全部信息，防止他們的物理清毀有所遺漏。

    周燕安則在最旁邊一間辦公室里清空一小塊地，把各種紙張文件，不管有用還是無用的，都搜集到一起徹底燒掉。在火燒得旺的時候，一并把硬盤、電腦、主機等電子產(chǎn)品都丟進去。

    易阿嵐很快在站點的主電腦里找到了代碼為s-341和s-3411的兩個程序包，他沒有貿(mào)然就將程序包發(fā)到自己的郵箱，而是仔細檢查起這兩個程序的源代碼。他沒辦法立即搞懂每一行代碼的意思，但可以確定這的確是隱匿性強大的具有跟蹤定位功能的病毒程序。這個時候，他才放心地把程序包發(fā)到自己的郵箱先保存起來，至于之后怎么做，他還要好好考慮。

    當(dāng)他做好這些，轉(zhuǎn)過轉(zhuǎn)椅，看到周燕安站在門口。

    易阿嵐的心臟極為心虛地多跳了幾次。

    周燕安走進來問：“你的事做完了？這些可以燒掉嗎？”他指著易阿嵐剛剛用過的電腦和旁邊一堆亂七八糟的配件。

    易阿嵐忙不迭點頭。

    周燕安笑了笑：“你的表情像是剛剛做了什么壞事?！?/br>
    易阿嵐無辜地瞪著眼睛，然后耷拉下腦袋和肩膀，乖乖認錯：“我其實偷偷看了嚴副組長的檔案，只是出于無聊和好奇，他的檔案要很高的權(quán)限才能進行管理，格式化進程遇到阻礙，我就只好手動打開、刪除。你知道的，情報局總部早就被清理干凈，這份檔案也許是最后一個備份了，我就好奇瞄了兩眼?！?/br>
    周燕安沒怎么評價：“然后呢？”

    “就掃了眼第一頁，沒寫具體的事件，但有很多大領(lǐng)導(dǎo)的評語，包括現(xiàn)在的主席，好像都對他高度認可?！币装拐f，“沒想到嚴副組長這么厲害。”

    周燕安說：“情報局也許是最能鍛煉人的地方了，比特種部隊還富考驗性，是武力和腦力的雙重對決，時時刻刻都在走鋼絲，一刻不能放松。能在情報局工作二十多年，不說次次任務(wù)都完成出色，至少每次都能全身而退，從一個小特工一路做到副局長的位置，能力可見一斑。”他停頓一下，繼續(xù)說，“如果說局長有時候會是行政指派，但副局長一定是做實事慢慢熬上來的人?！?/br>
    易阿嵐啊了一聲：“那國家指定羅組長、嚴副組長他們?nèi)珯?quán)負責(zé)三十二日緊急事務(wù)組，是不是就說明上面的人對他們都是絕對信任的？”

    “絕對信任談不上，”周燕安拔掉網(wǎng)線，抱起電腦，“沒有人值得絕對信任。但相比起來，如果國家存亡之際內(nèi)還有誰可以委以重任，他們幾個一定在內(nèi)。”

    易阿嵐也捧起一些電腦配件，跟在周燕安后面去燒火房，若有所思。

    第74章 32日（34）

    當(dāng)易阿嵐坐在速度克制在每小時僅800千米進行中空飛行的雨燕10上時, 心緒就像舷窗外的流云那么飛快涌動。

    兩個病毒程序沒有問題，嚴飛這個人似乎也沒有問題，易阿嵐該考慮的就是要不要如嚴飛說的那樣, 把程序分別發(fā)往兩個不知道主人是誰的郵箱里。

    這么做會有什么危害嗎？易阿嵐在心里問自己, 好像沒有。

    嚴飛對要易阿嵐一起發(fā)送的與joker的聊天截圖沒做任何要求, 任由易阿嵐自己編造。而且話說回來，就算把真實的聊天記錄發(fā)出去也不會有影響, 因為易阿嵐早就把那些談話內(nèi)容一字不漏地告訴給羅彩云、嚴飛他們，而按嚴飛說的，他們也已經(jīng)把這些內(nèi)容故意透露給了其他國家。

    經(jīng)過長時間猶疑、反復(fù)思考、確認, 易阿嵐在今日任務(wù)倒數(shù)第二站臨近尾聲的時候, 還是把兩個程序下載下來, 一個秘密插進真假摻半的聊天記錄里發(fā)送出去, 另一個接受定位的子程序則和他的聯(lián)系方式一起到了嚴飛說的那個內(nèi)應(yīng)郵箱里。

    易阿嵐沒直接用大眾熟悉的郵箱頁面發(fā)送郵件，而是從后端稍稍做了些偽裝，看上去都是藍底灰底, 像在cao作數(shù)據(jù)庫、源代碼一類的，因為現(xiàn)在周燕安和他都待在機房，易阿嵐可不覺得周燕安會看不到他在往外發(fā)郵件。

    “對了, 易阿嵐，”周燕安說, “我剛才看到樓上一間辦公室里有幾臺電腦是開啟狀態(tài)的，而且屏幕一直跳出警告的信號和一些我看不懂的東西，你要不要去看看怎么回事？”

    易阿嵐站了起來：“應(yīng)該是我格式化數(shù)據(jù)庫引起的電腦自動防御吧?！辈贿^為了以防萬一, 他還是去了周燕安說的那間辦公室。

    周燕安看著易阿嵐離開, 聽著腳步聲逐漸消失，然后面無表情地坐在了易阿嵐剛剛做過的位置上, 他cao作完的電腦還亮著屏幕。陳汝明短暫但高效的緊急培訓(xùn)讓周燕安之前就看出了這臺電腦不僅僅使用局域網(wǎng)，還連著互聯(lián)網(wǎng)，也就是說，這臺電腦可以和世界有網(wǎng)絡(luò)的任何角落都處于互聯(lián)狀態(tài)。

    在易阿嵐最開始加入事務(wù)組時，陳汝明就強調(diào)過，除非有萬不得已的原因，在秘密基地連接互聯(lián)網(wǎng)是被禁止的。這條禁令不僅是防止從內(nèi)往外傳輸消息，也是擔(dān)心有黑客像嗅到rou味的狗，順著互聯(lián)網(wǎng)黑進內(nèi)部服務(wù)器。

    周燕安有些緩慢、笨拙，但準確地找到了該電腦的cao作日志，接著他勉強辨認出了各種雜亂數(shù)據(jù)中的兩個境外服務(wù)商提供的郵箱地址。

    周燕安的第一反應(yīng)是，這是個考驗。不是陳汝明給易阿嵐，而是給他的考驗?；蛟S是陳汝明和易阿嵐提前打過招呼設(shè)置這一個考驗，也更可能是陳汝明給易阿嵐另安排了一個關(guān)于郵件的所謂秘密任務(wù)，而目的是在易阿嵐不知情、無法相互串通的情況下考驗周燕安。

    考驗他是會維護易阿嵐，還是會檢舉易阿嵐的違規(guī)行為。

    說是違規(guī)，都輕了。這無疑觸犯了國家安全條例。

    周燕安希望這只是一個考驗。

    易阿嵐回來了，看到周燕安在原來的位置上閉目養(yǎng)神。他忽然想到，周燕安應(yīng)該很累了。進入三十二日以來，他們都很難得到充足的睡眠，易阿嵐有時候在戰(zhàn)斗機上或者等待格式化過程中還能小睡一會兒，但周燕安得時時刻刻保持警惕心。

    周燕安閉著眼問：“怎么樣了？”

    “沒事，就是那幾臺電腦大概在三十二日出現(xiàn)前有值班人員在用，所以一直開著，剛剛又因為我的一些cao作防火墻自動工作?！币装拐f著，回到電腦上進行了一些掃尾工作，接著把電腦關(guān)閉，笑說，“ok！”

    易阿嵐看了看手表，三十二日時間顯示為下午四點，真實時間為下午六點多。

    走出這一處基地時，天色已經(jīng)擦黑，他們會坐戰(zhàn)斗機在天全黑之前抵達最后一站，晚上也會順便在那兒留宿。事務(wù)組的安排還是很人性化的，沒有壓縮所有時間給他們安排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娜蝿?wù)，一方面是留出了足夠的休息時間，另一方面也考慮到三十二日大大小小的機場沒有地面人員接引，進近燈、跑道、滑行道指示燈等也可能斷電失效，夜晚戰(zhàn)機起飛、降落容易發(fā)生事故，于是盡量避免夜間飛行。

    照常用導(dǎo)彈轟炸進行物理銷毀以后，周燕安掉轉(zhuǎn)機頭，朝東方飛去。

    在快接近目的地時，周燕安說：“機載雷達探測到前方有很厚重的雨云，可能有雷電暴雨，飛行很危險，我們就在這里降落吧?！?/br>
    隨著高度降低，易阿嵐看到底下是長長的高速公路，在暗綠色的平坦原野中一直延伸著。

    戰(zhàn)斗機落在高速路上，猛烈地顫動一下，接著朝前方減速滑行。這段公路應(yīng)該是出于國防要求，具備飛機起降功能，地面更加堅固，跑道直而長，足夠戰(zhàn)機滑行到停下來。

    在這里，即使天色暗沉，易阿嵐和周燕安只靠rou眼也能看到前面的天空更加烏漆濃黑，云層厚如巨浪，并以很快的速度朝這邊翻滾過來，時不時就有一道承接天地的閃電，那是一場夏日的大暴雨。

    周燕安打開機翼側(cè)下方的小儲物空間，從里面拿出一些物資，有壓縮的薄型帳篷、太空毯、軍用干糧、飲用水等。他們就直接在路邊扎起帳篷，住了進去。

    二十分鐘后，暴雨雷電就氣勢洶洶地裹挾著夜幕到來了。雨珠砸得帳篷頂端密密麻麻地凹陷下黃豆的形狀，但好在這帳篷看著輕薄，卻很堅固，在狂風(fēng)暴雨中屹立不倒。

    這雨雖然說大，但并不像冬天的雨帶著粘濕的寒冷，反而是涼爽、歡快的，激起泥土和植物的淡淡清苦味。躲在狹小黑暗的帳篷空間內(nèi)極有放松心靈的安全感，聽著雨聲、雷聲、草木搖動聲、水流聲，以及感受著身邊周燕安的體溫，易阿嵐甚至睡著了。

    醒來時，易阿嵐極為舒適，帳篷外很是寧靜，有風(fēng)刮動樹枝的沙沙聲，伴隨著一陣陣蛙鳴，因為曠野無垠，聲音像是從蕭管塤孔里吹出來似的悠揚。

    周燕安不在帳篷里，易阿嵐幾乎是立刻就感覺到了，他摁亮手表的表盤燈，看看時間，居然已經(jīng)是半夜兩點多，三十二日快要結(jié)束了。

    易阿嵐打開帳篷，鉆了出去，鉆進清風(fēng)月光相宜的夜色里。暴雨之后的天空格外澄凈清透，呈現(xiàn)出接近于黑色的深藍色，沒有云層，只在低空漂浮著仿佛能伸手抓來一把的絮狀云團，白而輕盈，隨著風(fēng)輕快地飄過。西邊掛著一輪飽滿的凸月，月光皎皎，毫無阻礙地灑滿原野，地面的能見度很高，水珠明亮晶瑩，草木生輝，一切都是嶄新的。

    易阿嵐看到周燕安就站在那里，月亮就懸在他的頭頂上方，黛青色的平原在他身后鋪開直到天際。那么漂亮的月亮、那么寬廣的平原此時也都成了背景，成了勾勒出周燕安剪影的工具。

    看不清周燕安的臉，但他高挑勻稱的身形就足夠讓人屏息欣賞了，脫掉了飛行服、只穿著短袖襯衫和軍褲，將他的身材比例顯露得更為優(yōu)越。他的站姿隨意，卓然而立著，從軍隊繼承來的挺拔已經(jīng)不拘泥于某些固定的姿態(tài)，而是以一種昂然的氣場顯現(xiàn)。而當(dāng)周燕安側(cè)著臉的時候，以深藍天空為純色背景，能清晰看見他鼻梁、嘴唇和下頜的線條，如同雕塑一般硬朗又細致的美感。

    在周燕安眼里，易阿嵐又是什么樣的呢？

    他看到易阿嵐朝自己走過來，但未及一半，易阿嵐又停了下來，轉(zhuǎn)向下了高速路面，踏上濕漉漉的草甸。那兒有著許多大大小小的水坑，被風(fēng)吹得波瀾晃動，里面盛著的月影在破碎與新生中反反復(fù)復(fù)。

    易阿嵐在一排茂盛的楊樹下站定，回過頭來朝周燕安笑著招手：“過來！”

    風(fēng)中搖擺的楊樹葉擋不住全部的月光，投下跳躍著的葉影光斑。風(fēng)又撥動水光，一大塊一大塊冷冷的水光在易阿嵐身上去了又來，編織出近乎于虛幻的迷離光影。

    易阿嵐置身其中，也是虛幻的，仿佛會在某個眨眼瞬間，消失。

    周燕安心中浮出難以名狀的躁動不安，走過去，無視易阿嵐正在說“站在這里會有水珠滴下來很涼快”，握住他的手腕，將他從幻影中拽出來。

    周燕安緊緊捏住了易阿嵐的手腕，把他帶到雨燕10旁邊，又把他抵在它冰冷的外殼上。戰(zhàn)斗機表面的特殊涂料對光波具有弱反射性，月光再也無法變魔法，老老實實地照亮易阿嵐的臉。

    易阿嵐有些驚愕。

    周燕安卻還捏著他的手不放，貼近地俯視著他：“我剛剛在想我們之前看過的電影?！?/br>
    易阿嵐想了一會：“英格瑪·伯格曼的《呼喊與細語》？”

    “是的?！?/br>
    易阿嵐笑：“好電影就是這樣，余味悠長，會讓人在看完很久之后在某個時刻突然很感動地想起?！?/br>
    “你說它講的是人與人之間無法真正地交流，無論是呼喊還是細語。但我總是想起電影中大段大段對于人的特寫鏡頭，這樣的鏡頭很多很多，演員的皺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敝苎喟泊丝痰难劬拖袷遣衤娪爸信奶貙懙臄z影機，認真地記錄著易阿嵐的臉，“我覺得導(dǎo)演在說，如果言語無法讓人交流，那么一定還有別的東西展露一個人真正的內(nèi)心，比如靠近之后的眼神、表情，臉部每一條紋路痛苦或快樂的顫動，每一處肌rou違心或真誠的牽動，一個人不可能把真實的自我完全封閉在軀殼之中，人與人之間可以存在言語之外的交流和相互理解。所以電影最后說，于是，呼喊和細語都消失了?！?/br>
    于是，呼喊和細語都消失了。

    第75章 1月（1）

    白熾燈的亮取代了月光的輕柔, 易阿嵐睜開眼，看到的是圓形大廳高而平的天花板，但周燕安的眉眼好像還近在眼前, 他想從自己的臉上看到什么？他看到了嗎？

    易阿嵐扭頭看一旁床架上的周燕安, 他任由醫(yī)生取掉他身上的神經(jīng)貼片, 然后沉默地整理衣袖、穿上外套，沒人能看出他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對陳汝明點了點頭。

    之后，他們按照往常慣例，去了會議室一一講述了自己在三十二日里的經(jīng)歷。孟起每次都是第一個講, 講得最快也最簡單, 反正用他的話說他的經(jīng)歷也就是“做一做中學(xué)課本上就有的那些基礎(chǔ)實驗”“中學(xué)課本上沒有的跟你們說了你們也不懂”, 講完了就馬上離開回寢室休息。畢竟他是直接對物理化學(xué)小組負責(zé)的, 更多的科學(xué)細節(jié)由他們專業(yè)人士會內(nèi)部討論，等總結(jié)出通俗易懂的結(jié)論，再以書面報告的形式轉(zhuǎn)達給羅彩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