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的生育能力與斂財手段倒是真的呈反比。

    本來江婉還以為要進(jìn)縣衙后宅還得等好一番通報，沒曾想她才到縣衙就看到鄭縣令的老仆就守在通往后宅的小門處。

    “江娘子快進(jìn)來，大人都等急了。”他一見到江婉就連忙招手。

    江婉愕然，“大人知道我要來？”

    她在家里也沒收到鄭大人要見她的消息啊。

    “來與不來，就看江娘子到底是不是聰明人了。”老仆笑笑，“看來大人果真沒有看錯人。”

    ?。?/br>
    江婉不知道這有什么好打啞謎的，她倒不介意自己被人評定為聰明人還是蠢人，但老仆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讓江婉無從問起。

    “江娘子可是為了宋家的事而來？”老仆見她一臉迷惑，終是沒能沉默到底。

    一提宋家，江婉恍然。

    “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可是臉上笑嘻嘻，內(nèi)心狂吐槽。她這兩天一到縣城就忙著過節(jié)了，又不是鄭大人肚子里的蛔蟲，怎么知道他為什么會選擇宋家下手？

    就不能給個示下？猜來猜去的不怕耽誤事嗎？

    這次江婉和鄭縣令是在書房里正式見面的，只不過氣氛并不是那么嚴(yán)肅。

    見到江婉進(jìn)來，鄭縣令似乎早有準(zhǔn)備的將一沓圖紙堆放到臺面上。

    “來看看，相中哪間?！彼荒檬种噶酥笀D紙，并沒有多少想要交談的欲望。

    “就這間吧。”江婉的動作極快，像是一早就打定了主意的，一點(diǎn)都不客氣，“不知要賣多少錢，李家能不能買得起?！?/br>
    江婉相中的是宋家先前開綢緞莊的一間鋪?zhàn)?，在里面相對較小，但位置卻極佳，就坐落在富人聚居之地，可謂寸土寸金，平常擠破頭也擠不進(jìn)去的富貴圈子。

    就在她做選擇的時候，鄭縣令也正用余光注意著她。

    本來跟李家合格不是鄭縣令的上上之選，更沒打算與一個婦道人家打多少交道。

    昨天李延睿那書生來送節(jié)禮，提了一嘴李家正找鋪?zhàn)拥氖拢胫降资堑昧嗣垩╋嫷谋阋?，能回饋一下也不過舉手之勞。

    但這個婦人，卻總有令他意外的本事，鄭縣令對江婉的評價又多了兩個詞：不貪心，知進(jìn)退。

    “嗯，去跟師爺上契?！编嵖h令當(dāng)即點(diǎn)了點(diǎn)頭，根本沒提價錢的事。

    江婉心喜，知道鄭縣令不會獅子大開口，這是有意拿鋪?zhàn)友a(bǔ)償自己呢。只不過本已經(jīng)轉(zhuǎn)身的人停頓了下又折返回來。

    “不知縣令大人這余下的……打算怎么處理？”

    其實(shí)鄭縣令看不起她，卻又不得不應(yīng)付她的心理活動，江婉全都明明白白，她又何嘗喜歡與他打交道？

    蜜雪飲的合作不過是豪強(qiáng)虎視眈眈之時，她替自己、替李家找的一個靠山而已，往后的生意，能不摻和就不要摻和。

    鄭縣令聽了這話，他的目光嗖的冷了下來。

    才以為這婦人不貪心呢，這是還打上其他的主意？

    “鄭大人別誤會，只是民婦有些淺見，想讓大人聽一聽?！苯褚娝裆粚?，忙解釋道，“大人動了宋家，其實(shí)就跟捅了馬蜂窩似的，牽一發(fā)動了全身?！?/br>
    “別看眼下風(fēng)平浪靜，還不知那些豪紳們打著什么主意，其實(shí)宋家的產(chǎn)業(yè)如今就像燙手的山芋，一般人接不住?！?/br>
    江婉實(shí)話實(shí)說，江臨城有家底的就那么幾家，其他人就算能拿出銀錢來買下宋家鋪?zhàn)?，也絕經(jīng)不起那幾家的合伙算計。

    宋家的這些好鋪?zhàn)颖还俑米?，就好似虎口奪食，他們或許忌憚官府的勢力，可不妨礙他們針對接盤的人。

    況且剛才江婉粗粗看了一下，鄭縣令桌上的圖紙至少不下十幾份，這么多的產(chǎn)業(yè)，一時上哪去找這么多有錢人買？

    “那你說該當(dāng)如何？”鄭縣令這時才終于正視起江婉來。

    江婉的顧慮正是他的為難之處。

    他是鐵了心要拿宋家殺雞儆猴，給漠視他的豪紳們一個教訓(xùn)，進(jìn)而讓自己一步步真正掌握整個臨江縣的。

    可當(dāng)真拿下了宋家，才知道后續(xù)的麻煩也不少，現(xiàn)在宋家留下的亂攤子，他就一時不知如何收拾。

    也不是沒想過將這些產(chǎn)業(yè)拿來培植親信勢力，為己所用，但眼下他送不起，賦稅的缺口還在那里，他缺錢。

    第184章 拍賣

    “豪紳們在臨江縣經(jīng)營日久，早已樹大根深，掌握了全城的好資源為禍全縣百姓，早已是一塊毒瘤。不過那是前幾任縣令遺留的問題，想一日之間完全拔除，肯定不可能?！苯竦挂膊慌つ?，大大方方的站定先拍馬屁，“鄭大人心系百姓，想要為民除害，是難得的好官，如今更是拿宋家立了典型，給向來為非作歹的豪紳們敲響了警鐘?！?/br>
    “但宋家的產(chǎn)業(yè)在他們眼里早已被視為囊中之物，若強(qiáng)行剝奪，很可能引發(fā)他們狗急跳墻?！?/br>
    這江婉還是往輕了說的。

    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其實(shí)朝廷委派的官員并非萬能的，以一己之力往往很難與當(dāng)?shù)睾缽?qiáng)抗衡，地方官被擠走的例子數(shù)不勝數(shù)，喪命的都不少見。

    不然鄭縣令也不至于在臨江縣縣令任上蹉跎了十多年還毫無建樹。

    可見這個道理他肯定明白。

    “再者，臨江縣城能一口吃下宋家產(chǎn)業(yè)的人……怕是沒有。”

    鄭縣令倒是不意外江婉能分析得如此透切，畢竟這婦人對做生意賺錢，頗有些門道，只是他抬起頭顯見耐心已不足。

    江婉也見好就收，“只怕接盤的還要靠豪紳們。不過卻可以用拍賣的形式狠敲一筆，既解決朝廷的賦稅籌措問題，也能令他們有所收斂?！?/br>
    “拍賣？”

    對于狠敲一筆，江婉這個說法倒是與鄭縣令不謀而合。

    只是怎么才能敲到才是他正為難的事情。那些豪紳們都是人精，誰肯吃虧上當(dāng)？

    “就是發(fā)個帖子，讓他們齊聚一堂，然后將宋家的產(chǎn)業(yè)一項(xiàng)一項(xiàng)拿出來賣，價高者得！”

    江婉的主意打得很好。豪紳們抱團(tuán)，也不過是為了利益，鄭縣令做什么只要不觸及他們自身的利益，都能相安無事。

    宋家被滅，這事會令他們不安，將來誰接手宋家的產(chǎn)業(yè)都討不到好去，包括江婉剛才選中的鋪?zhàn)?，從此怕只會成為那些人的眼中釘?/br>
    但若是宋家的家產(chǎn)還是回到他們的手中進(jìn)行重新分配，那意義就不一樣了。

    別看平常大哥大叔的叫得親熱，其實(shí)豪紳之間的關(guān)系也沒那么好，內(nèi)斗就一直沒有停止過。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誰都想自己多吃點(diǎn)rou。

    現(xiàn)在倒了宋家一家，富了他們幾家，誰還嫌吃的rou多嗎？再者鄭縣令抄了宋家到頭還是乖乖將rou還回來，他們也覺得很有面子。

    至于多花點(diǎn)錢的事，他們有的是銀錢，那能叫事兒？

    鄭縣令也是聰明人，只不過他沒有見識過資產(chǎn)回收用拍賣的常規(guī)cao作而已，經(jīng)江婉這么一說，當(dāng)即心頭大亮，讓他困惑了幾天的問題一下迎刃而解，整個人的思路也豁然開朗了。

    他能用此法滅掉一個宋家，還能將其他家安撫住，接下來還可以滅另一家，直到所有的對抗勢力土崩瓦解，臨江縣徹底歸于他的治下！

    “好！說說，詳細(xì)說說！”他望著江婉，只覺得面前的婦人渾身光閃閃的，當(dāng)真是他撿著寶了，此時迫不及待起來。

    其實(shí)拍賣沒什么好說的，但以盈利為目的的拍賣就必須營造好一個氣氛，讓客人生怕自己落空，爭先恐后的出價、追加，達(dá)到利益最大化。

    江婉這時候給鄭縣令出主意并非想出什么風(fēng)頭，不過是想轉(zhuǎn)移一下那些豪紳大戶們的注意力，讓他們?yōu)橥滩⑺渭业漠a(chǎn)業(yè)去勾心斗角，別盯著她一個小小的鋪?zhàn)佣选?/br>
    原本在臨江縣勢單力孤的鄭縣令邊聽江婉說話邊點(diǎn)頭，一個拍賣大會，仿佛給他打開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令他一直寢食難安的地方豪紳，此時在他的腦海中全化身為一個個光閃閃的金元寶，那些被他們兼并去的土地和房屋，說白了不過是暫時寄存在他們手里而已。

    鄭縣令連宋家都還沒有收拾利索，不過心里卻已經(jīng)開始盤算下一個倒霉鬼是誰了。

    宋家的家業(yè)他要全部拿一籌措上繳朝廷的賦稅，那下一家他是不是就可以安插自己的人手？再下一家呢？

    他有極大的信心，再過兩、三年，臨江縣的天就要翻過來了，到時候……

    打住打?。?/br>
    鄭縣令的思緒如脫僵的野馬，正一路狂飆，他忙自己勒住。

    這邊江婉獻(xiàn)了計，光明正大的拿著新上契的鋪?zhàn)映隽丝h衙。雖然有些心疼拒絕白拿損失的銀子，但長痛不如短痛。

    這鋪?zhàn)邮撬算y子買回來的，就與鄭縣令沒有干系，經(jīng)得起考查不存在后患，家里堆積的香皂也終于可以拿出來震驚一下臨江縣的人了。

    不過新鋪開張倒不急，在豪紳們還沒有打起競價爭奪戰(zhàn)之前，江婉也沒打算冒頭，正好空閑的時間可以拿來籌備馮真和姚娘子的婚事。

    老大老二已經(jīng)成親，但還有老三和李翠。雖然他們年紀(jì)尚小，但到底還是原主江氏未盡的義務(wù)，現(xiàn)在落到江婉的頭上來了，她對嫁娶之事當(dāng)真一竅不通，正好借機(jī)好好學(xué)學(xué)。

    馮真與姚娘子是上頭全都沒有父母做主的人，提親、定親這兩個過程就可以簡單一些。

    江婉花了一兩半銀子專程請了縣里的官媒，換庚帖過文定，手續(xù)倒還是一應(yīng)俱全的。

    介于小兩口都要上工不得空閑，又是情投意合的一對，成親的日子也沒拖，干脆趁著大家伙齊聚，就定在幾日之后。

    臨江縣住房稀缺，誰都沒辦法一時給他們變出新家來，成親的新房仍然在桂花小院。

    人多力量大，眾人齊動手，很快將馮真所住的廂房裝扮一新，馮真自己又花銀子置辦了一整套的家私出來，倒也有模有樣。

    姚娘子自己沒什么積蓄，手頭僅有的那點(diǎn)散零銀兩還是進(jìn)入蜜雪飲上工之后才存下來的，且又為meimei姚春花置辦了不少衣物，早所剩不多。

    江婉便給她置辦了一份嫁妝，包括被褥鋪蓋、日常用品等物。

    原以為不過是采買現(xiàn)成的很輕松，但真當(dāng)她攬下這個活計，才發(fā)現(xiàn)古代女子的嫁妝繁瑣得令人抓狂。

    盡管馮真自己包攬下家具，但女方需要陪送的還有不少，大的木箱、小的食盒、妝匣、馬桶、水桶、腳盆，再到胭脂水粉針頭線腦，全套下來，居家過日子綽綽有余。

    原主江氏也只娶過媳婦，并未嫁過女兒，哪怕是娶媳，其實(shí)也相當(dāng)勉強(qiáng)。

    江梅過門是江德綱一家逼的，況且李文盛都沒露面，流程走得也相當(dāng)馬虎，輪到趙蕓娘進(jìn)門，根本連過程都沒有，她哪里有什么置辦嫁妝的經(jīng)驗(yàn)！

    好在有田大娘幫忙，馮真與姚娘子成親也算熱熱鬧鬧。

    第185章 娶個二手貨

    等大家將一切準(zhǔn)備就緒，也就到了算好的黃道吉日。

    前一天晚上姚娘子就被打發(fā)到了離桂花小院不遠(yuǎn)的客棧里住著，等第二天新郎來親迎。

    李家在西門巷子里也住了不短的時間了，況且馮真本就打小在這一片長大的，他要成親的消息傳出去，前來道賀的街坊不少，一大早的桂花小院就熱鬧起來。

    住在不遠(yuǎn)處的馮大頭一家，自然也知道了這個消息，只不過一家三口，心思各異。

    馮大頭雖然在馮真那里碰了好幾次壁，沒占著半分好處，且那個兒子的態(tài)度越來越堅決，是鐵了心要與他一刀兩斷了的。

    但到底是自己的種，今兒要成親，自古傳承下來的香火情節(jié)令他到底是激動的，畢竟馮家后代子嗣有望。

    哪怕馮真口口聲聲不認(rèn)他這個爹，但到底他也是馮家血脈，等到馮真的媳婦兒生下兒子，馮家后繼有人，馮大頭就算是死了，也不怕跟先輩祖宗無法交代了。

    激動之余，暗搓搓的也想過去看看。